“目标确认，正从教堂走出。灰鸦，准备行动。”伊森站起来，招呼队员登上载具。
“说起来，我们不是来寻找蒙提的吗？”温斯洛问。
“其实没差——维戴塔手里的拿着的逆元装置应该就是蒙提的。看来他达到目的了。”伊森说，“现在，尼科拉的‘回收’，应该就是把他打包带走了。”
“嗯…”温斯洛的内心有些不安——连升格者都能击败的维戴塔，灰鸦是否可以与之一战？不过，温斯洛没有把恐惧表现出来，和丽芙和里一起坐到后坐上。他退出左轮的弹巢，拨动着它来缓解焦虑。
露西亚把车发动了，她的车技很不错，载着小队向目标点进发。
“你害怕吗，蒙提？你害怕从世界上消失吗？”走在街上的维戴塔看着角，自言自语，然后，把它安装到左额上的空槽。从这一刻开始，蒙提和维戴塔的意识海就开始融合。善的一面与恶的一面，像一白一黑的两条河流交汇，最终将唤醒这个世界的“灰色缔造者”——旧世界的温斯洛。在他降世之时，也是蒙提和维戴塔的消逝之时。
“老实说，我害怕。”维戴塔可以和蒙提进行意识海交流了，“但是，当时我…你，或者说我们，启动那台机器时，我就知道我已不是为了单一的自身而活。以自己的牺牲换取一个更好的世界，只要这样想，我便不再害怕。”
“你根本不配说这种话，你把那么多人命当成草芥和工具，只是一个无情的屠夫罢了。”蒙提虚弱地说到，他现在很难保持清醒了。
“这一切都多亏了你的缺失，在执行必要之恶的时候我没有太多心理负担。话说回来，那时候你我也亲手杀了露西亚不是吗？”维戴塔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闭嘴…”
“还有啊。”维戴塔手托额头，身体歪斜地靠在墙上，“工具，工具，露娜不也把你当做工具吗？你的记忆我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你说：‘露娜与旧世界的她已经不是一人了，她现在挺善良，不觉得自己是神，而且还脱离了升格网络的精神控制。我真想和她完成对人们的教化。’；‘她的目标，不是让有资格的人活下去，而是让更多人有资格活下去。’；‘这种情况下露娜都在乎自己的手下，看来我没看错她。’这都是你所想的吧？真可惜，你从一开始就是她的工具，一个筹码，一个用完就扔的武器。”
蒙提没有说话，悲伤与害怕淹没了他。他多么希望“露娜不在乎他的存在与否”是假的，他也不想消失，他还想好好问问露娜…
“多幼稚啊，也只有想你这样善良的人会选择相信她。露娜所谓教化，能够影响多少人？除了16岁小孩子我猜别无他人。连重启都无法救这个世界，这样温和的手段又有什么用？必须把‘正确的观念’深深植入每个人的内心，才可以啊。”维戴塔坐到了地上，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缺失善良的我，难以衡量自己所做恶行的程度，但我相信，我的所作所为能让未来的行动更加顺利的进行……我倒在这里，也算是赎罪了吧？蒙提，我们地狱见……”
话音刚落，两个人格的意识海彻底崩溃解离，像两块薄冰被狠狠地砸碎，在光暗交错的意识海空间中化作漫天的雪花，雪花飘落，在荒芜的大地上积起来。这白色的地毯越铺越广，渐渐地勾勒出一片冰冷的森林。清晨，正午，黄昏，林中坚冰不融；月出，三更，拂晓，林中飘雪不止。日月交替，渐行渐快，最终如两道光轮，各自引领昼夜。而这片森林在时间的长河中，没有一丝改变。
“蒙提，维戴塔…多么有意思的名字。”一个身影，出现在一棵枝丫挂满冰棱的红杉树下，他身穿黑色斗篷，头上恶魔一样角刺穿了兜帽。
“我的善良面，我的邪恶面，你们让我不禁思考，我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数不清的岁月，右角留在极地的霜冢，聆听这亡魂的怮哭，阅尽了世间的不公与疾苦。数不清的岁月，左角留在不知名的聚落，见证了沧海桑田，体会着平凡的恬静与安乐。如今，它们合二为一，把“他”带回了人间。
“温斯洛…我还叫这个名字吗？”那个从未想过来到这个世界的构造体，最终以这样的方式重获新生。他从红杉树下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转瞬而逝的白天与黑夜让他的脸庞忽明忽暗。他在林中踱步思考着。曾经他完成的伟业，如今看来与满意相差甚远——世界重新来过，而悲剧照样上演。黑暗背后出现的光明仿佛会被一下吞噬；痛苦中绽放的笑脸如昙花一样转瞬而逝；希望的碎片被绝望埋葬，无人寻觅……
他已经睁开眼睛，却未看见一个美好的世界。
“我只对了一半…这一次，必须由我亲自带领它走向光明。”他停下了脚步，冰冷森林中的时间也随即定格在了不见日光的拂晓。
“若要完成现世的伟业，就必须要有更高的‘觉悟’！所以…”他把意识海中属于蒙提的一部分善良放回了逆元装置中，“这条路上，会有更多不可避免的罪行，减少内心的善良，至少会让我好受一些。”虽然这样做无异于饮鸩止渴，但想起那时，露西亚倒在怀中的心情，他便释然了。
“为了世界，一切都值得。而如今，我的名字是…”
意识正式装填入机体，一切机能恢复正常。
“我的名字是，维戴塔。”
名为维戴塔的构造体站了起来，快速逼近的引擎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目标恢复行动能力，前方五十米！”开车的露西亚说。
“指挥官，上头要死要活？”黑杖问。
“他们没说，带回去就行。露西亚，直接撞过去。”
露西亚遵从指令踩下了油门。其实他们两个都值得，这样的撞击只会让构造体失去活动能力，并不会直接致命。温斯洛护着丽芙，以免她在一会的碰撞中受伤。
“冲击准备！！”
几秒的时间，车就冲到了维戴塔面前。灰鸦的众人都固定好身体，咬牙等待着那一生巨响和接连而来的震荡。但是！事情并没有如他们预料的一样发展——车碾到了维戴塔的“位置”，却没有丝毫“接触”到他，他的身体“穿透”了引擎盖、前挡风玻璃以及伊森的身体。维戴塔的身体在车内一闪而过，当温斯洛与他四目相视时，看见他那双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眼睛散发着不屑的目光。这短短的对视让温斯洛不寒而栗。
“停车！停车！”伊森喊道。
露西亚猛拉手刹，刹车片咬紧了飞转的车轮，一下子变得通红。越野车失去控制，一边打转一边在颠簸的路面上向前冲，足足转了三圈才停下来。
“大家还好吗？”温斯洛被倒着甩到了前排。他用浮游炮把丽芙按在后坐上，所以这位少女是全车唯一一个还在原位置的人。在收到露西亚、伊森和里的回复后，背贴玻璃的温斯洛才把身体摆正了。
“黑杖呢？”里突然发现车里少了一个人。
“他在那！”丽芙有最清晰的视野，她看见黑杖用阿尼亚大桥钻出载具，用车轮扬起的烟尘快速接近维戴塔，掏出了自己的手枪。面对这样的构造体，如果离得太远，子弹会被躲过也说不定，所以黑杖才会在近距离发起攻击。
“砰砰砰！”三颗子弹密集地从枪口飞出，覆盖了一个不小的杀伤面。按照计算，即使维戴塔全力躲避，这次攻击也至少有一颗子弹可以命中他。然而维戴塔并没有想着去躲避，右眼亮起红光，子弹从他虚化的身体中穿过，什么也没有打中。
“有听说蒙提的特殊能力是把物体转移到相位空间，那这个维戴塔的能力是把自己的身体进行转移吗？”黑杖快速思考着，殊不知维戴塔已经成功地把两者整合。他持枪的右臂突然一阵剧痛，定睛一看，发现那条手臂已经开始了可怕的扭曲，手指和枪的形态已经萎缩得和纸一样了。
“啊————”黑杖连忙将整个身体线化，逃进街边的一家废弃超市里。小店里藏着不少感染体，当黑杖恢复人形时，一双双眼睛送来了好奇的目光。
“去你的。”黑杖捡起一块砖撂倒了第一只靠近的感染体，由于他不是人类，剩下的怪物也都没有对他发动攻击。黑杖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右臂，虽然闪避及时，但仍然有许多组织被吸入了相位空间，重新编织以后只剩下了一副机械骨架。“三百硬通货没了！”
屋外，灰鸦的其余队员也开始了行动。
“大家小心一点，不要被他的左眼看到！那是蒙提的空间转移，非常危险！”露西亚提醒到。
“部署烟雾！”里将一枚烟雾弹抛到行进路线上，为小队提供视觉掩护，与温斯洛一起倾斜压制火力。露西亚在烟雾中冲上前，亮出天狼星，趁维戴塔没有反应过来，一刀斩下。
“没有命中！？”她大吃一惊。
“请不要再阻挠我了，否则，你的结局会比旧世界更加悲惨。”维戴塔冷冷地说。
“露西亚！他的另一个能力是让自身进出相位空间！”通过刚刚的观察，黑杖已经可以确信这一点了。他跑出来支援，维戴塔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他身上。
“刚刚是对你的警告，敬酒不吃吃罚酒！”
露西亚看见维戴塔发动左眼的逆岚，直视着黑杖的头部。如果黑杖没有及时线化，那他一定是凶多吉少。于是，露西亚一下子把天狼星的功率调到最高，耀眼的橙红光芒刺痛了维戴塔圆瞪的眼睛，它们一下子闭上了，黑杖也因此得救。
“露西亚，你为什么就要阻挡我呢？”维戴塔从衣服里掏出红光剑横斩向露西亚的腰部，她连忙招架，两束能量刃相交，发出刺耳的声音。露西亚的手被震得生疼——这股力量甚至超过了阿尔法。
又是一阵快速的连击，露西亚连开启爆发模式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攻破了阵脚，从胸口到头颅完全没有任何有效的防御。
“糟了…”维戴塔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瞄准了露西亚的脖子扫出去一剑。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光壁先于剑刃接触到她的身体。光壁快速落下，像变魔术一样，将露西亚转移到安全的空间。
“咚锵——”温斯洛像魔术师一样喊了一声，又朝维戴塔开了一枪——只是为了壮大士气以及表达内心的一丝丝喜悦。
“哦？全员上阵吗？”维戴塔似乎起了兴趣，举剑指向重整队形的灰鸦，“那就让你们认清差距吧。”说着，他又把光剑收好，晃了晃袖子，似乎在示意自己会放一个太平洋的水。
“嚣张！一会就让你哭！”温斯洛知道气势上不能输给对手，哪怕只是口舌之快。
“小心点，维戴塔的能力太强了。”露西亚从光壁里钻出来，一旁的黑杖也点头认同。
“无论如何他都有弱点，不然他就不会让自己的手下自毁了！里，子弹带足了没？我们来个弹幕覆盖，看看他的能力持续多久。”
“没问题。”里举起双枪，向维戴塔发动了暴风骤雨般的饱和打击，黑杖心照不宣地把线化的手伸入地下，充当监视维戴塔的传感器。巨量的能量弹覆盖了目标的位置，如果全部命中，这样的伤害可以杀死任意一名升格者。但维戴塔只要利用逆岚的能力进行相位转移，就可以规避这些伤害——如果他精确地判断会受到伤害的部分，甚至可以只转移那一部分身体，从而同时对主空间和相位空间进行感知!
第一轮射击没有任何成效，短暂充能以后的第二轮射击也是一样!维戴塔看着紧张地直冒冷汗的灰鸦，不禁笑了出来。
“糟了…维戴塔的能力似乎是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的。”黑杖分析着数据，给小队带来一个坏消息。
“他是无形的!我们根本伤不到他!”低落沮丧的气氛在小队里传播开来。他们连维戴塔的皮毛都摸不到，而这家伙却可以像撕纸一样轻松杀死他们，战力悬殊到了可怕的程度。
“我有一招可以试试！”温斯洛朝丽芙使了个眼色，“还记得旅者吗？”
“嗯！”丽芙心领神会，立刻调动浮游炮伸入光壁，对准了维戴塔的位置。
“砰砰砰砰砰砰！”温斯洛用左手拍击锤，右手食指扣着扳机不放，在一秒的时间内打完了弹巢中的子弹，丽芙也同时用浮游炮轰击。这样一来，无论维戴塔身处哪一个空间，他都会受到伤害。几天前，温斯洛和丽芙就是用这样的组合技打败了同样拥有空间技能的敌人。
果然，维戴塔发动逆岚，准备躲避子弹。转移的瞬间，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相位空间的视觉中出现了致命的激光。但他并不慌乱，而是露出一抹赞许的表情，然后，左眼代替右眼亮起，把六颗子弹全部吸走了。
“什么！？”温斯洛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听见了子弹掠过发出的音爆。“啪啪！”两颗子弹飞向里和黑杖，辛亏两人躲避及时，并无大碍。又有两颗子弹击中了Mk3浮游炮的引擎，光壁一下子就熄灭了，把丽芙的武器弹了出来。
“左眼的逆岚，可以支配被我送入相位空间的物体。猜猜看，最后的两颗子弹在哪里？”维戴塔冷笑道。
话音未落，温斯洛就感到左腿像蜂蛰一样疼，他的火控捕捉到另一颗飞来的子弹，发出警报。但温斯洛行动受限，根本无法闪避！
“唔————”温斯洛极力把身体向后仰，但无济于事。眼看他就要被子弹击中，露西亚奋不顾身地挡在了他身前。在最后一刻，露西亚把子弹一切为二，但即使是这样，翻滚的子弹射入她的身体，依然对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循环液从两处创口中像泉水一样流出，露西亚支持不住，倒在地上。
“露西亚！！”伊森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按住露西亚的伤口。温斯洛被吓呆了，带着负伤的腿坐在地上哭泣。
“这就是差距。”抛下这句话后，维戴塔向灰鸦鞠了一躬，发动逆岚，完全消失在队员们的视野里。“空中花园应该不会蠢到让他们来送死了吧……”他这样想着。
失去了Mk3浮游炮，灰鸦无法再对维戴塔发起追踪。
“指挥官，现在怎么办？”里问。
“先回前线基地吧…”伊森看着丽芙治疗露西亚，轻声说。然后，他和里一起把昏迷的露西亚搬到了车上。
“来，温，我帮你。”黑杖把温斯洛抱上了越野车，看着他颤抖的光环叹了口气，自己则坐到驾驶位，驱车而去。
小队距离那个教堂越来越远，虚弱的露娜在众人的搀扶下走到了门前。
“姐姐…？”看着车辆的扬尘，她自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