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看不见艾伊她们的身影，但毫无疑问，龙骑士已经动手了，这动静是掩盖不住的，而夜骑士也用自己的某种法术让城里的居民对这地震与火光视若无睹。
我飞快地奔跑着，用生长的法术模拟筋骨的牵引，让我能够以远超常人的速度进行移动。
可是，扑面的灼热让我心生怯意，我不禁去想，即使我到场，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我从未见过龙骑士拿出自己的真本事，他总是留有轻松的余地，将北地人轻松逼入迫近灭亡的地步，面对比冰女皇更高一级的强者康曼叶时也没受过一点伤。
如果我全力去阻止他，用上所有的魔力，操弄整片森林去束缚他，那么结局也应该是他轻松地燃尽一切，包括我因此而枯萎的肉体。
虽然这么在想，但我的脚步并没有变慢，我轻盈地跃起，将藤条甩向可以牵引的一切物体，即使恐惧与灼热的阻力越来越大。
远处的树木在烈焰中被粉碎，轰鸣的响声如同在耳边的雷鸣，没有对话的声音，只有沉闷的，不近人情的天灾之声。
“你可不能死了。”陌生的耳语在烈风中，一团不可名状的黑影缠住我，将我随意地像投掷石子般甩向颤抖的土地中。
沉没的缓慢坠落感，让我的反应从刚才的话中移过来。
银白色的大手就要扼住我的喉咙，却想被邀请共舞般轻轻地拉往别处，被烈焰照亮的星空被漆黑的潮水淹没。
粘稠的潮水吞没我，又将我吐出。
我用手支撑起身体，却发现自己身处火海中央，跃动的火焰像是魔鬼的面庞向我们靠近。
我的旁边是欧雅和希波克斯，他们倒在地上，已经昏迷。
“在这吗？”龙骑士的声音嘶哑，再无了平日的轻松，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他的这种语气。
银白的铠甲在遍体的烈焰中黯淡无光，金黄的火焰是他的双翼，没有盾牌，双手持握着赤红的巨锤。
龙骑士把战锤高举，双翼振动，时间变得无比的缓慢。
死亡的恐惧原来是这样的，能让人忘掉一切。虽然一切都慢了下来，可是我也什么都做不到。
原来龙骑士这么快吗，就连风都没有追赶上他，气浪也凝滞在空中，声音也被他甩在身后，我原来会这样死在无声的火光中，这可真是让我没想到…
眼前的光芒越来越明亮，甚至比太阳更加明亮，但我的神经来不及传来灼痛，龙骑士的战锤便要坠下。
移不开目光，闭不上眼睛，等待死亡是一场漫长的折磨。
但在毁灭的火光中浮现出一个黑点，尽管与这火光比起无比渺小，但它让那火光并非是我眼前的一切，我的绝望也戛然而止。
黑暗涌现，时间再次流转。
无盔的剑士挡在我们面前，横持长剑，灼热的狂风这才击打在我的脸上。
龙骑士愤怒地再次拍打双翼，战锤与剑士的剑摩擦出四溅的火花，发出恐怖的咬合声。
“为什么？”龙骑士发出可怕的声响，此时的他早已无法用人的标准去衡量，他所散发的气息完全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地面塌陷，我们脚下的土地就像是被龙骑士击碎般，哪怕他还没有碰到地面。
强大的威压让我无法起身，只能在剑士的背后睁大双眼。
“额啊啊啊啊啊！”龙骑士的战锤震颤了一下，剑士猛地劈去，龙骑士第一次做出了后退的动作。
“别想动！”暗色的锁链从龙骑士身边伸出，死死地锁住那可怖的火焰。
“剑圣克里修斯…就连你也被那狂人欺骗了吗？”龙骑士沉沉地说道。
“我在这里，只是要保护我心爱的徒儿，而对于对同伴出手的你所说的话，我并无兴趣。”苍老的剑士说道。
艾伊站在我的身旁，视线死死地盯住龙骑士，豆大的汗珠就要滚进她的眼眶，可她仍然没有半点放松，保持着施法的姿势，就像害怕锁链突然断裂。
“无所谓。无论是魔女，又或者是你这个所谓的剑圣。”龙骑士轻轻一动就挣开了暗色的锁链，锁链断开所释放的巨量魔力却刹那间被烈火吞噬。“凡人愚昧而脆弱，我并不指望你们能理解我，但既然挡在我的面前，被我所杀只是你们自寻死路。”
“可恶，居然连拖时间都做不到。”艾伊咒骂道，“拉入空间的话…”
空间撕裂开，像是要把龙骑士吞下般，可龙骑士却卡在缝隙之中，不让这样的传送进行，他的存在甚至比这些世界本身更加牢固，而连接两处的脆弱的传送门，则完全对他无效。
像是震碎镜子般，龙骑士完全没有收到任何影响。
“我们俩还没有玩够呢。”一团黑色的云雾缠在龙骑士燃烧的身体上，康曼叶的脸从云雾中出现，近乎贴着龙骑士的脸。
“杀了你的确是最优先的事。”龙骑士像是完全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他和康曼叶一起沉没进地底，大地又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
“就是现在，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剑士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艾伊的耳朵和鼻子都流着血，眼睛也红得吓人，像是受了很重的伤，但她还是立刻张开了法阵。
这一次的传送并没有突如其来的坠落感，而是随着光芒缓慢的启动。
转眼间，火海不在，我们来到了明亮的海中宫殿，淡淡的荧光没有温度，没有那股要命的压迫感，这下才算彻底安全下来。
艾伊没站稳，正要倒下，剑士弯下腰扶住她。
海妖们将我们团团围住，剑士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是王的贵客，背身，不许直视。”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卫士长从让开的人群中急步走出。
“请您放心，我们是康曼叶尊王的眷属，不会加害你们，他们受了伤，请让我们进行治疗。”卫士长伸出手掌，单膝下跪向剑士请示。
“人…人数不对…”艾伊艰难地说道。
“退后！”剑士甩动长剑，清澈的剑戟声在宫殿中激荡。
“保护好魔女！”剑士低声向我下达命令，然后在挥舞长剑的间隙中将艾伊朝我甩来。
我的手中喷涌出簇拥的花蕊想要接住艾伊，但刹那间剑士回身砍来，艾伊在空中被我接下，剑士的剑也停在了空中。
黑色的血中混杂着蠕动的虫子，洒在宫殿由乳白色石板与黄金组成的地板上。
夜骑士不详的身姿逐渐显现出来，剑士的剑贯穿了他的肩膀。
“还是一样的老辣啊，就不担心你的剑并没有那么快吗？”
“对于知晓了下一步的敌手，再慢的剑也是必中的，就此收手吧，夜骑士。”
夜骑士没有动，而是说道：“她已经濒死，只需要将接近她的治疗者全部杀光，死亡就是定局。剑圣，你觉得你真的能阻止我吗？”
“我没有和你谈判，你并没有像龙骑士那样坚决的杀意，有什么事非要做到这个地步，甚至不惜杀死同伴？”
“我只是在阻止悲剧。”
“你正在创造悲剧，没看错的话，这两个年轻人也是你所伤吧，龙骑士可不会特意留一口气。”
夜骑士沉默了，然后他抖动了一下肩膀，任凭剑士的剑划出，又一泼污血洒出。
“我还没有在这里拼命的打算，让出路来，我饶在场所有人一命。”
夜骑士没有动，也没有示威，只是仍握着那柄黑色匕首，但在场的海妖都不敢上前半步，即使他才负伤。
艾伊搭在我的肩上，缓缓抬起一根手指，一道不稳定的景象在夜骑士身前展开。
夜骑士的头盔像死灰般破灭开，露出冰冷的眼神。
“魔女，追求奇迹之前，先想想你是否有这个资格。”
夜骑士一只脚踏了进去。
“神明残忍而好乐…如果你真的有走到那最后一步的一天，我会在那里将你斩杀。”
不稳定的门扉在夜骑士进入的瞬间便立刻关闭，艾伊在我的搀扶下显得无比脆弱。
我回想起龙骑士对我们的称呼，“凡人”。
我们的确很脆弱，就连艾伊也会受这么重的伤，平常的刃具也足以在这里取走她的性命，哪怕她掌握了那么强大的力量。
“喝啊。”宫殿中天灯之中的宝珠破裂，一缕漆黑的轻烟从中探出，组成人形，落到宫殿之上。
“牺牲是难免的，越是艰难的阻碍，越证明我们走在了正确的方向上。”康曼叶的眼神坚定，但剑圣却对此不以为然，他的视线放在瘫倒的欧雅与希波克斯身上，似乎思绪还停留在刚才夜骑士的突然到来上。
“来治疗吧。”
海妖们轻轻地抬起欧雅和希波克斯，也想给我搭一把手，我摇了摇头，然后架着艾伊往康曼叶所走向的方向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