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夜的家并不算小，虽然我生前做过清洁工的兼职，但让我一个人打扫完整个屋子还是会感到有些吃力。
值得庆幸的是，主人和宠物似乎并没有什么需要剧烈运动的兴趣爱好，因此我在工作上花费时间最多的地方反而是清理艾卡掉落在毛毯上的毛发。
“艾卡，你为什么不趴在地板上看书？毛毯上的毛发好难清理哦！”
“当然是因为毛毯舒服啊，清洁工不就是应该做这些工作的么？”
“……”
我在这个家的地位竟然还没有一只狗高。
身后响起了书房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拿着日志的辉夜走了出来。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于是辉夜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我。
“你想要和我一起去？这次打算用自己的双手来阻止惨剧的发生吗？”
“……是又如何！”
“你貌似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呢，先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再去考虑其他事吧。”
辉夜皱了皱眉头，第一次见面时的压迫感瞬间涌了过来，我只好捂着胸口连连后退，咬牙切齿地目送辉夜披上大衣走出家门。
又打扫了一段时间后，正在看书的艾卡突然发话了。
“香月，我真是不懂你，明明是辉夜大人给了你第二次活下去的机会，为什么你现在还要处处和他唱反调？别看主人一直是不苟言笑的样子，或许他的脾气相当好呢。”
“没有什么理由！很多事情做得对就是对，做得错就是错。什么叫‘死亡是无法改变的’嘛？他们就在我们的眼前，明明只要上前帮个忙，可能只是推一下，他们不就可以摆脱死亡的结局吗？”
“你还是想得太天真了。结局是，即使你在那个时候贯彻了自己的意志，他们还是会通过其他的方式死去。”
“……为什么你会这么说？难道你做过类似的事吗？”
“不是我做过，而是主人做过。”
“你是说辉夜？”
“没错，辉夜大人也是作为人类死亡以后才当上了死亡执行官，据说他刚得到这份工作的时候，也想着要去拯救那些即将死去的人，结果总是一样让人绝望，并且自己还会受到上层的惩罚。于是辉夜大人为了工作渐渐抛弃了人类的情感，顺利地履行自己的职责，直到现在。”
“那艾卡你呢？不会对这些事情产生什么想法吗？”
“我？我为什么要产生特别的想法？我只是只犬类，在意的人类只有自己的主人，同类之间一般都是用牙齿和爪子来解决问题，所以我并不在意那些人的死活。”
艾卡站起身走到客厅的另一边，用前爪打开了电视机，当前的频道正播放着紧急新闻。
“今日下午3点左右，有市民在天星市xx地的巷子里发现了一具受到多处刀伤的女性尸体，警方通过调查当地的监控录像初步判定这是一起谋杀案，并且已经基本锁定了两名犯罪嫌疑人，目前正在追捕中，希望广大市民能积极提供线索……”
“这是……辉夜这次回收灵魂的对象吗？”
“应该就是如此。”
我一时觉得脑海中天旋地转——两个残忍的男人将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强行拖到巷子里用刀子活活刺死，而辉夜则一言不发地靠在墙边，手上捧着摊开的工作日志，一直等到他们俩匆匆离开现场后才缓缓靠近早已躺在血泊中的受害者，无言地回收了她的灵魂。
到底是经历了多少类似的场面才会变得如此麻木？
就当我还在愣愣地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辉夜推开了家门。他瞥了一眼电视上播放的内容后看向了眼神空洞的我。
“这次你又打算向我抱怨什么吗？”
“诶？不——”
“死亡就是如此残酷，既然决定接受了这份工作，就要接受这样的现实。如果你能早日抛弃自己生前作为人类的情感，或许还能在这里生活得更久。”辉夜挂好大衣后径直向书房走去，“你就先庆幸死亡还没有降临在生前周围的人身边吧。”
“……又是这样！”
“嗯？”
“又是这样！以为自己说了一些看似帅气地话就能回避这些问题了！如果死去的真是自己在意的人，你还会说同样的话吗！”
“……你说什么？在意的人？我需要你来告诉我在意的人有哪些吗！”
辉夜几乎是怒吼着讲出了这句话。他转过身恶狠狠地瞪着我，无名的压迫感似乎渐渐抽走了我周围的空气，我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最终无力地跪坐在地面，用手胡乱抓挠着喉咙。
为、为什么会这样？！在这么下去，我会窒息的——
“辉夜大人！请住手吧，辉夜大人！这样下去香月灵魂的实体化会被强制解除的！辉夜大人！！”
压迫感终于消失了，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以为自己又要死一次。
“……今天你就先休息吧，明天再接着打扫。”
辉夜甩下这句话后重重关上了书房的门。
“你没事吧？刚才好像是不小心让主人想起了过去不好的事情呢……”
“没、没事，这的确是我不对。”
“你也不要太勉强自己了，今天就好好休息吧，辉夜大人也有他自己的难处啊。”
“嗯……”
我调整好呼吸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眼前很快又浮现出刚才辉夜脸上凶恶的表情。
到底原来发生过什么事才会让他的情绪出现如此剧烈的变化呢……
喉咙到现在仍有些隐隐作痛，但是我并不会因此而退缩。
辉夜，我一定要了解你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