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漫不经心地用抹布擦拭着客厅的角落，辉夜从无动于衷的我身旁经过也没有说些什么——那是当然的，毕竟经过反复清洁以后，手中的抹布可能比擦拭之前还要干净。
自从辉夜回收了小威的灵魂以后，我已经将近一周没有主动出门，自然也从来没有和林见过面。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他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香月，最近你的精神状态又开始变得不正常了，是不是主人又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这种问题，最好还是不要当着本人的面询问比较好吧？”
整日埋头于书海之中的艾卡半开玩笑地询问我的状况，辉夜也只是随口回复着，两人之间依然默契十足。
“……辉夜没有错啦。”
“那就表示还是有做了什么吧？”
面对艾卡一反常态的追问，辉夜抢先做出了回答：“我只是在好好工作罢了。”
“是吗……”艾卡看看辉夜，又看了看我，最终还是将视线停留在了书本上，“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呢。”
我垂下眼睑，默默握紧了拳头。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坦然接受既定的死亡总觉得让人心情难以舒畅。但如果继续想下去，不就又回到那时候了吗……
“不过，既然不幸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无法挽回的话至少还能好好做善后工作。”
“……善后？”
“嗯。”辉夜点点头，接着讲道，“你总是觉得那个小子的朋友不止你一个，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不主动去找他，他多半会独自一人缩在角落反复责备自己。所以，想点安慰的话语，当面告诉他，然后再转移他的注意力就行了。”
“诶？那个，转移注意力是指……”刚想明白一件事情很快又被另一个问题弄得一头雾水，这种情况好像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唉，我说你啊，不特意讲清楚你就什么都想不明白吗？”辉夜叹了口气后，依然耐心地解释给我听，“那家伙不是很在意我们之间的事吗？他对我的印象似乎并不算好，不过我也不介意再打击他一次就是了。”
我们之间的事……
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容易引起误会的说法？听上去就像是故意的一样。
“……那么，今天傍晚我就去找他谈谈好了。”
“嗯，顺便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这两天我都不是很忙呢。”
“这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你的干劲比我还足。”
这样的话，当然是不能直接说出口的吧……
傍晚，夕阳给天星中学染上一层血色，在校生的去世造成的不安气氛似乎还未完全褪去。面色凝重结伴窃窃私语的学生不在少数，而林就刻意躲藏在其中。
脸上挂着很勉强挤出的微笑，因此显得格格不入。
原来还是有好好上学的么，那就好。
我依然默默地跟在那个落寞的背影身后，一直走到人烟稀少处。
“林！”
那个身影颤了一下，接着缓缓转身，憔悴的眼神透过笑容清晰可辨。
“……香月，你终于……”然后又戛然而止。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应该不是这样的话吧。
“林，你还好吧？”
“嗯。”
不知该从何讲起的我只能通过不识趣的老套桥段引入话题，而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事。对话就这么在保持着几米距离的两人之间建立起来。
“那个，关于小威的事，我很抱歉……”
“为什么是香月在道歉呢？你明明什么都没做吧。”林低头无奈地苦笑，“那天赶到医院时，小威就已经不在人世了，似乎在救护车来学校以前就已经不行了。死因也正如那位先生所说，是急性心脏病突发。”
“不好意思，辉夜他突然讲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平常他不是这个样子的……”
“小威的父母也和我见过面了。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完全没有抱怨或是责怪我，反而总是在安慰我，让我不要太难过，也不要多想什么。现在想来，会不会真的如同那个人说的那样，小威是被我拖累至死……”
“不会的！”我打断林的低语，大声叫嚷着。
“……诶？”
“林也是一个很好的人，也很厉害！你能用笑容把大家聚集在一起，把零散的力量凝聚至一处。你总是把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不偏袒也不独断，因此不会招人厌恶！你总是付诸于行动，带头解决难题，优先考虑他人，将欢笑传递给大家！这样的林，怎么可能做出那种谋害朋友的事情呢！”
只不过，这样闪耀着的林，也是我永远也无法企及的。
林睁大了双眼，愣愣地站在原地。他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一会看着地面上的零散落叶，一会望着天空中的絮絮残云，就是不肯正眼看我。
最终，他揪着刘海，脸别向了侧面。
“原来，香月你是这样看待我的么？我觉得，自己应该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厉害吧……”
林支支吾吾地讲着，侧脸有一层浅浅的绯红，似乎是夕阳染上去的。
“不是的，并不只是为了安慰你，这些也都是我的真心话！对我而言，林是很重要的朋友，所以我不希望看到你这么消沉的样子，而且还在无缘无故责怪自己！”
又是这样，每次稍微激动一下就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但即使如此，我也要将自己的心意传达出去。
“所以林，请你务必打起精神来！”
“……”
阴郁的神色渐渐从林的脸上褪去，他的嘴角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终于转过头来正视着我。
“谢谢你，香月。我会打起精神，但我不会放弃思考。小威的事我会好好考虑，这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林依然很在意辉夜所说的话语，但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我知道辉夜不是那种会落井下石的人，那他到底想向林传达些什么呢……
“对了香月，还有一件事情，是关于——”
“是想问我的事情吗？”
我的身后再次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辉夜他再一次打破常规，主动向林展示了自己的存在。
林只是惊讶了一秒钟，很快就收敛神色，罕见地变得严肃起来。
“我很欣赏这种认真的表情哦。”辉夜也不知为何情绪高涨，这样的状态我几乎从来都没有见过。
“所以我允许你多问几个问题。”
气氛连同我的疑问一起，一点一点地凝固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