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忙活之后,二人将洗干净的碗整齐地叠成一摞。
“谢谢了。”
谭月松一边在围裙上擦拭双手,一边向孟雨初道谢。听到这位学长突如其来的感谢,孟雨初一下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些许的红韵逐渐浮现在她的双颊上,连忙手忙脚乱地点了点头,支支吾吾也说不出来什么,最后只发出了一丁点儿声音:“……嗯。”
“那我就送你回去吧。”
孟雨初这才想起,自己一开始不吃饭正是因为谭月松不让她留宿这个原因,结果因为自己定力太差,不但没有成功以绝食来要挟谭月松同意,反而还“真香”地吃了好几碗。但是事已至此,孟雨初也只好放弃挣扎,一脸怨气地跟在谭月松的后面。
从放学耽误那一会儿,再加上来谭月松的家里逗留了一阵,虽然在夕阳还未落下之时就已放学,但也熬到了现在有零散的几颗星星出现在天空之上。银月已经升起,但天空还是处于黑夜与白昼的交界。公路上的车流偶有来往,人行道上的人影也只有稀疏几只。
夏末夜晚的风不大,却也有些微凉,原本走路还有些蹦蹦跳跳的孟雨初,因为一阵凉风吹过,而躲在了谭月松的身后,微微发抖。
“天冷了呢。”
谭月松见孟雨初这样难得的糗样,不禁勾起了嘴角。躲在身后的孟雨初自然是看不见他的嘲笑,只是轻轻地回应着:“要入秋了呢~”
沉默,只剩下了微弱的蟀鸣,一轻一重、此起彼伏的脚步声,以及徐徐而过的风声。
“学长其实不是[过目不忘]吧?”
孟雨初的突然开口,迫使谭月松停下了脚步。本就是跟在谭月松身后避风的她,理所当然地撞在了谭月松的后背上。
“学长,您怎么突然停下来了啊。”
孟雨初摸着有些发疼的鼻子抱怨道。但是谭月松却迟迟没有回答,孟雨初只觉着他微微测过了身子,便觉得是他看向了自己,于是自然而然地抬起头向他看去,却被谭月松冰冷的目光所吓到。
“学长?”孟雨初声音微弱地叫道,这是她第二次看到谭月松露出这样的目光了,那种眼神,仿佛随时都可以杀了自己一般。
【明明之前在家里一脸的笑容与开心来着,不管被自己的妹妹怎样捉弄也都没有这样过,为什么偏偏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就目露凶光呢?难道学长很讨厌自己吗,真的如此讨厌吗?】
“学长,您,怎么了?”
仅管内心怎么的害怕,孟雨初还是鼓足了勇气,与谭月松一高一低地对视着。
谭月松突然抬手的动作,着实把孟雨初吓了一跳,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但等来的竟然是头顶上一股安兴的温柔触感。
孟雨初缓缓睁开双眼,明显感觉到那股巨大的压力终于消失,谭月松眼中的寒气也渐渐散去。孟雨初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她知道之前的那个学长又回来了。
“‘我确实是[过目不忘]的能力’,按照以往,我肯定会用这句话来玩文字游戏。但是,即便那样你还是会一直缠着不放的吧。况且,你自己早就已经多多少少猜到了——没错,我有[时空回溯]的能力,当然,我也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所以我能清清楚楚的记得我每次重来时的记忆。”
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就将手放到了孟雨初头上后,谭月松转过身子,同时顺势放下手。二人的步伐重新启动,孟雨初还是躲在他的身后,静静听着他的讲述。
“我总共[时空回溯]了七次,结果无一例外都是失败,于是我画了七幅画,也就是你在网上看见的那七幅画。所以,你现在能明白为何那七幅画都被称为‘死亡一瞬’的‘真实画作’了吧?”
孟雨初思索了一会儿,轻轻地念道:“因为经历过死亡,才能描绘死亡。”
突然,孟雨初像是想到了什么,加快步伐跑到了谭月松的前边,转过身,以后退的方式,一边看着他,一边问道:“那学长这七次的[时空回溯]是为什么呢?或者说,是为了谁呢?”
谭月松突然笑了,这让准备通过观察学长面部表情来判断“那个人”对于学长的重要性的孟雨初有些不明所以。
“为了我自己。”
终于,谭月松开口了。但并不是孟雨初所想得到的答案。
见孟雨初一脸的不信与怀疑,谭月松解释道:“你自己也说了,我画了七幅画代表我死了七次,而我也只有七次[时空回溯],所以说我每次的[时空回溯]都是以死亡告终。结局是必死,所以我的每次重来,都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改变这个必死的结局而已。”
孟雨初觉得很违和,因为谭月松的陈述好像就是在为自己推理一样,由如此逻辑无错的推理得到的结果,是不容置疑的,所以仅管孟雨初再怎么觉得有他的话问题,也都只有相信了。
“可是这次选择放弃了呢?”孟雨初继续问道。
“所以我都说了啊——你知道‘薛定谔的猫’吗?”谭月松话锋一转,反问道。
“嗯,大致懂一点。”(注:不懂的同学百度一下哦~)
孟雨初点点头,虽说自己对于物理学并不是很擅长,但是关于这种有趣的定理,在听到同学们提到过之后,就了解过一下子,但是她并不知道谭月松所想表达的是什么。
“箱子中的猫,是死是活,如果不去打开箱子观测结果的话,谁都不知道结果,里面的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的元素究竟有没有衰变,自然也不会知道。但是,只要打开了那个箱子,结局便在你观测到的一瞬间注定了:要么生,要么死。我们所观测到的结局,就注定了箱子里的元素到底有没有衰变这一原因,也就是说——结果决定了原因。”
虽然谭月松说的大部分孟雨初都有些云里雾里的,但是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后,孟雨初便顿时如醍醐灌顶般回答道:“学长您死亡的结局是注定的,所以不管重来多少次都是无法改变的。”
“嗯。”谭月松笑了笑,点点头,一副原来你也不傻的表情看着孟雨初。
“什么嘛,明明就是学长您欺负人家,本可以一句话解释的事情非要绕这么大的弯子来捉弄人家。”孟雨初嘟着嘴,转回身去,但是又因为晚风确实吹着有些冷,便又一次缩到了谭月松的身后。
“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转学吗?”
谭月松的话语再一次引起了孟雨初的注意,确实,这也是她此次不远前来寻找这位学长所想弄清之处。
“虽然结局注定,但是,我每一次[时空回溯]都会影响一定的因素,但是并不会影响结果就是了。除了我的死亡,我还发现每一个周目的轮回会有人被我影响,每当那个人与我的关系密切交往频繁之后,结果都无一例外地死了,死在我的之前。”
“诶?”
毫无疑问,孟雨初确实是被谭月松如此恐怖的说法给吓到了,害怕之中,也来不及去思考谭月松说的话语的真假了。
“所以说,我才选择转学,选择躲避掉那些曾经的朋友、同学。你也一样——”谭月松的深吸了一口气,一本正经的语气让听者孟雨初也不由得跟着严肃起来,“忘掉你今天来找我这件事,忘掉我这个人,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保持我一个人的世界线,别再和我有什么牵连,本就是我个人的宿命,别再牵扯到你。”
“不要。”
没想到孟雨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拒绝的如此干脆与果断,但正是如此,谭月松更觉得她是在感情用事,没有细细思考过后果,正准备继续对她说教时,却被孟雨初接下来的发言给堵住了。
“受到牵连、卷入麻烦,就算是丢掉性命,人家也不会丢下学长您一个人的!”
孟雨初停下脚步朝着谭月松大喊着,眼神,动作,语气,全都坚定得不可动摇。谭月松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有些呆呆地看着身后这位少女。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原来也能被人珍视着。
“谢谢。”谭月松将手放到少女的头上,手心中明显感受到她在发抖,用着些许温柔的声音安慰道,“那就让我们再试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