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的社会有着一套自己的规则。
一般而言,贵族与贵族之间联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藉由婚姻与其他家族加强联系并将双方的来往变成理所当然。只要通过一桩婚姻,就能够让家系、领地之间的往来变得理所当然,这样一来无论是领地的居民还是贵族家庭本身都有着不可忽视的好处。
更何况,贵族的家庭都会对子女给予尽可能最好的教育,所以无论是和谁结婚,至少对方都不会是会让自家丢脸的人才。抛开感情不谈的话,作为婚姻对象而言是无可挑剔的。
并且,因为对于贵族而言一夫多妻并非什么稀罕的事情,所以在迎娶同为贵族的正妻之后一年或两年后纳妾并不会构成问题,换言之如果有情投意合的对象,那么只要将对方作为妾迎娶,并给予正妻正当合理的对待,留下子嗣的话便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如果对象是平民的话,尽管因为身份差距无法作为贵族的妾会引起一些议论,不过只要让能够信赖的商人将其收为义女,再通过商人的通道将其迎娶的话便能够变得合理。尽管是有些耍小聪明的手段,不过这在贵族之间姑且也算是常识,是相当惯用的手段所以也没有问题。
但是,所有的这些做法,其根本性的前提在于——地位。
如果是下位贵族家的孩子的话姑且不论,对于侯爵家的孩子,还是家中唯一的男子,唯一的继承人的我而言,与其他上位贵族的某个千金结婚几乎是从出生起便已经无可避免的结果了。并不是对此有多少不满,毕竟这也是身为贵族无可奈何的事情,不过好在即便是贵族的婚姻也并没有完全断绝与情投意合的对象结婚的道路。没错,社会本身并没有断绝那个可能性,断绝我和伊莲的希望的不是别人,正是我,阿尔瓦·弗格斯本人。
正如同勇者的同伴那样,从小便常和我来往,甚至在刚作为女仆进入侯爵家的第一时间便成为了我的专属女仆生活至今的伊莲,外人会如何看待她呢?
“年轻的少年少女,一方是地位显赫的侯爵继承人,另一方是作为其专属女仆的少女。”这样的组合放在一起,就算要澄清我们的清白也毫无意义,只会越描越黑罢了。说了就会信,别说是贵族,就连平民中也鲜有这样的天真之人,更何况伊莲甚至自身也是一个那样鲜有的天真之人,这点更是糟糕透顶。
我提出的任何要求,伊莲从地位上而言都是没有拒绝权的。正因为这样的情况存在,所以事情变得糟糕了。如果像一般贵族那样去做,在迎娶贵族之女之后再迎娶伊莲的话,我和伊莲长久以来的关系毫无疑问会让作为正妻的那位感到危险吧。
方虽然是贵族之女却只是政治联姻,另一方是青梅竹马的前专属侍女,并且我还将那个侍女通过义女的形式迎娶的话,会如何呢?
打压、欺凌是可以预见的,并且如果我在这其中表现出对伊莲的袒护,那么毫无疑问事态反而会加剧。更甚者的话甚至有可能直接对名义上的义父的家庭直接施压甚至是让她们因为意外而……
换言之,一旦变成事实,届时我将什么都做不了,这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事情。
甚至考虑到这一点的话,基于这种可能性,有没有商人会愿意为伊莲担保也很难确定。毕竟再怎么能够信赖的商人,终究也不可能为了侯爵家把自己的家庭也搭进去,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但是倘若不迎娶伊莲,就会演变成情人关系,那样一来的话被人抓住马脚的可能性极大,并且对于联姻的贵族而言也是无可忍受的失态。
那么,如果干脆不和其他贵族联姻,或者将伊莲作为正妻迎娶的话呢?
姑且不论我的父母的意见,单是从侯爵家的立场上这便是极其愚蠢的。一旦将伊莲作为正妻,毫无疑问其他贵族和那些地位显赫的商人会因此远离弗格斯家,在侍女成为正妻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期待有贵族或是商人将自己的女儿嫁过来,换言之——侯爵家将会因为我陷入随时可以被整个贵族圈孤立的情况下。
父母健在的时候凭借着母亲的联系大概还不至于,不过一旦父母过世,那么弗格斯家的衰落将会变得清晰可见。能够拉下一个传承不断的侯爵家的机会可不是那么多的,那些精明的家伙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
如果伊莲只是我家普通的侍女的话,这些当然都不是问题,关键在于我强硬地要求下将她早早变成了我的专属侍女这件事。单单只是当初不懂事的时候的一时任性,现在却造成了这样的后果。联想到当初父母的迟疑,或许他们早有这方面的担心了吧。
倘若我家还有其他的兄弟的话,倒是也还有转圜的余地,可偏偏除我以外都是女孩,并且姐姐和妹妹都早已确定会嫁给非贵族的对象了——为了让作为继承人的我,以及我将来的子嗣不产生多余的纠纷。
断绝我和伊莲之间可能性的并非他人,正是我自己。正因如此,我才会如此懊恼不已。这样下去的话,一旦有哪个贵族先提出联姻的请求,那么我便真的无计可施了。话虽如此,也不能因为我的懦弱便完全拒绝社交,那样一来只会让侯爵家陷入窘境。
我需要时间来想想办法,否则最能够窥见的可能性中,没有任何一个能让伊莲幸福的选项。但是,因为我早已经在社交界出道,想要避免的主动权并不在我的手中。现在的话对于我而言,最缺的正是时间……
我逃走了……
不记得是怎么逃出来的,只是大脑中一片空白,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和伊莲坐在前往某地的马车上了。因为是深夜,所以并没有其他乘客。能够从戒备森严的家中逃出来并且恰好遇到正好还能出发的马车,只能说是幸运至极。但是冷静下来之后,伊莲脸上的担心和愧疚,以及想到我的不辞而别会给父母还有家中的姐妹带来的麻烦便又让我觉得懊悔。
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几天后,我们来到了目的地,位于王国边境,最安全的一处边境城镇,巴托城。只要来到这种地方,为了隐瞒身份,我为自己取了索萨作为新的名字注册了冒险者。因为在我家作为侍女从小学过礼仪,并且作为我的玩伴也学习过读写,所以伊莲极其顺利地当上了公会的接待员,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对于如今的我而言,再没有比公会更能安心让伊莲去工作的地方了。而我也作为新人冒险者开始了自己的磨练。作为侯爵家继承人的课程中学过一些剑术,我将其活用在这份工作中,加上偶尔会有前辈冒险者的指导,所以算是很快便走上了正轨。
或许我很有这方面的天赋也说不定,话虽如此,身上那从小便佩戴在身边的魔导具数次将我从危险中保护下来也是不争的事实,从结果上而言,我仍然受到了身份上的恩惠才能做到这种地步罢了。
过了一些天之后,因为也没有听说到任何关于家中的谣言,所以大概是母亲想办法掩饰过去了吧。无论如何,我稍微安心了一些,能够得以在工作之余思考可行的办法。虽说仍然是一筹莫展,不过总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随后,在某一天我一如往常地进入公会准备去接委托的时候,一直以来经常关照我的那位职员小姐找上了我——
“会长大人请您去办公室,请问您方便现在跟我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