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尚早,我遥遥望见池子东面树林掩映间隐有炊烟袅袅升腾而起,便朝着人间烟火抬步行去。
思忖着便是按着千机阁密报说那魔教妖后会于今日路过这秋华池附近。原地守株待兔的等法也未必会有甚么邂逅之机会。
倒不如四处走走,说不得便有了与那妖后自然而然相识的缘法呢?削除了浓烈的目的性,又岂不更有利于任务的成功进行。
当然最重要的是因为我这一大早的并未用膳,大抵是因我今晨并未来得及慷慨地给弟兄们撒银票?
毕竟行了一路,饥肠辘辘,倒真奢望能有户人家与我些吃食裹腹了。
渡水穿林后,过了座简陋的石头桥,果见有篱笆围着的两间茅草屋。篱笆以翠竹制成,看着甚为清爽素朴。
透过篱笆,却见一个约莫十三、四年岁的女孩子,蹲在茅草屋外青石磨盘旁抽噎不止。
“小妹妹,在下是打京城来去外地投亲的。今日途经贵地,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未得进食饮水。
现下着实是饿得紧,不知你能否行个方便,给在下随意弄些吃食?你放心,在下不会白吃的,必然会付钱于你。”
我轻轻扣动着篱笆门,温声对那不知是何缘故啜泣的女孩子道。
女孩子闻声抹了把眼泪,直起身子,俨如受惊的小鹿一般,警惕地瞅着我。
我猜此刻只要我作出甚么令她误会的动作,她便会飞似地逃回屋子躲起来再不出来。
想着这女孩子还可能鸵鸟般害怕地团在被子里,只露出个小脸儿来,不禁噗嗤一乐。
遂也不说甚么,便趁着女孩子仍对我戒备审视之时,亦细细打量起她来。
但见她身着黄衫。一张柔美的瓜子脸,一头乌黑的青丝散披过肩。薄薄的粉唇水润而诱人,一双薄而细长的美目或因哭泣而微微赤红。
虽然久于山林风日间养着,她的皮肤却并不黝黑,反是白白嫩嫩的。
“你是不是甚么山中精怪变作人的模样,想花言巧语骗我开了门再吃掉我?”
尤带些哽咽的声音入耳,我不由却是一怔,我几时变成山中精怪了?
“休想骗我!你长得跟画儿里面走出来似的,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你这样的人?你肯定不是人!”
女孩子不知从哪里寻了个木棍子紧握着,篡紧眉头定定地看着我。
我不是人?我肯定不是人?这确定不是在骂我吗?
我无奈抚额,苦笑道:“我若真是妖灵精怪变的,直接就把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摄走了。这竹篱笆怕连山贼都防不住,又怎能防得住妖怪?”
女孩子听罢想了想,扔下木棍儿,走来打开了篱笆门,小脸儿泛红嘀咕:“不是妖精那是神仙?要不是听声音还以为是仙女姐姐下凡呢。
神仙哥哥吗?你,你说的好像也对。我没怎么见过生人的,有点怕。那你进来吧。”
此时微风拂过,不知是何处传来了阵阵清幽的花草香。望着眼前女孩子羞红的脸蛋儿,因紧张缓缓起伏的酥胸,我不由鼻息有些粗重,身子微感发软。
“你一直看着我干嘛呀。你,你怎么还不进来。”女孩含羞敛眉低声道。
闻听女孩子细若蚊吟的嗓音,心里面蓦地好似被甚么东西抓挠了一把。
我竟鬼使神差地抬起了手,认真抚过她的黛眉。又从怀中掏出手帕为她拭去泪痕。
指尖轻轻点了下她挺翘的琼鼻,柔声道:“瞧,你都哭成小花猫儿了。”
女孩子整张俏脸仿佛灼烧起来,呆愣了半晌方别过头去,咬唇颤声道:“神仙哥哥,你这人看着好看,不是好人。”
神仙哥哥?这是唤我的称呼吗?
我顿如石化一般。等等,我的天!
我刚刚在干甚么?
我究竟是发甚么魔障了!
一直正心自持清心寡欲的靖海侯爷方才是在调戏小姑娘?
虽自幼生长在家规森严的候府。但无论是参加皇室宗亲的宴会,抑或和勋贵子弟们逢场作戏出入繁华风月之所,见过的绝色佳丽着实不少。
然我从来皆如老僧入定一般,不假辞色。
便如黔国公府的小公爷沐雨笙都曾笑我见惯了美色而从不动心,恐真是个顶着侯爵的女儿身。
莫非今日这抚眉拭泪轻浮的举动便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我可从未对任何姑娘有过如斯孟浪之举呢。
看她愈发娇羞惹人怜爱的模样,心中忽涌起强烈欲望。真的很想很想拥她入怀,紧紧环住她纤细的腰身,一直到地老天荒。
这便是身为男儿对女孩子的保护欲和占有欲使然的吗?
暗暗扇了自己一巴掌,心中有声音痛骂着自己的无耻。
“她可还是个小女孩啊。苏杞墨,你竟然对小女孩都生出了别的心思,你这个衣冠禽兽!”
况自己仍有大事该做啊,那件真的不想做却又不得不做的大事。
“咳咳,我,咦?姑娘喜欢菊花?”随她步入篱笆院子中,猛看见数丛秋菊,遂赶忙转移话题,以避尴尬的气氛。
“对啊,嘻嘻嘻。神仙哥哥你看那些菊花一层一层的叠着,像不像一个个大绣球?”女孩子说起菊立时手舞足蹈起来。
忽歪着脑袋似想起了甚么,偷瞄了我一眼,便低头沉默不语了。
我望着她,挑眉笑道:“菊之爱,陶后鲜有闻。想不到你还是个小陶公呢。”
女孩子一本正经背着手,道:“我可不姓陶,我姓孙。对了,你叫甚么名字啊?”
我心中忽怦怦直跳:“在下姓苏,苏杞墨。”
女孩子愣了愣,疑惑地盯着我,喃喃自语道:“好巧,竟然也姓苏啊。”
我心中倏而一紧。
好巧?也?
莫非她还识得别的苏姓之人?男的女的?会不会,会不会是她的青梅竹马?不知为何,此刻我的心绪变得颇为不宁。
“哦?姑娘的言下之意是还识得甚么别的苏姓之人?”
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更不知为何,竟很想听她亲口对我说她与那人没甚么关系。
女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认识,自幼便生长在这大山里,没见过甚么人的。只是我爷爷时常念叨一些过往,常提及过这个姓氏。”
不认识?时常念叨?
难道是她爷爷给她自幼便结下的姻缘?
于是乎,两家老人边喝着酒边情深义重目含热泪地给各自孙儿孙女订下娃娃亲,相约两家世世扶持互不相负的景况,挥之不去地跃进我的脑中。
“神仙哥哥,你先进那屋里坐着去,我给你弄些吃食来。”女孩子指了指较大的茅草屋对我说完,便轻移莲步欲走进另一间屋子。
“等等,在下还未请教姑娘芳名?”我急声问道。
女孩子回首望着我,蹙眉道:“爷爷嘱咐过不能告诉陌生人自己名字的。”
我闻言苦笑,深深的无力感蹿彻于心。
“不过神仙哥哥不算陌生人啦。嘻嘻嘻,孙采薇,记住了啊。”
风吹散晓雾。
这一瞬,女孩子捂嘴浅笑的绝色芳华就这样春花般绽放在这苍茫天地,记刻进了我的双眸、骨血与灵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