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岚王国,坐落于锡兰大陆东方以卡米尔山脉为隔的洁苏半岛上十三领土面积大小不一的王国中平平无奇的一个,总体呈现为一道两尖并不突出而中间宽阔的月牙形,属萨玛尔帝国附庸,国教也与在整个帝国中都占支配地位的“圣教”相同。虽然相对疆域广阔至包围了整个半岛的帝国,萨岚只能算是个偏安一隅的乡野王国。但东与圣里安王国以匹诺山脉为界,西达林灭草疏的塔他迈戈壁,南抵常年绿叶不落的夏绿群森,北至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是雪落满天的新米通斯高原。观其幅员之起,以王城号马为例,东西可费三日,而南北必经百时。
镇守这样辽阔土地的军队,大体上可以划分为六大部界:高高在上、终年养锐的王庭禁军,常披红甲,持金旗;兵甲骁勇、巡乡剿患的各地卫军,多覆皮甲,持灰旗;以及镇守四边的四个边境军团,分别为:居守重峦、青甲褐旗的东部军团;戈定风沙、黑甲绿旗的西部军团;稳重沉厚、银甲黑旗的南部军团;最后则是终年饮冰卧雪,以白甲蓝旗为代表性标志的北部军团。
虽然村野之中多有好事之人,爱于茶余饭后围聚在各大酒馆茶舍,对各大军团的战力高谈阔论一番,并因个别排名顺序有所不同而争执不休——当然,地方卫戍军这种时候一向是被排除在外的——但王国上下一至公认的是,北军最强,西军次之,东军和中军并列再次,而至于南军…用一位没什么机会透露姓名的庙堂人士某次和同僚通宵畅饮后偶得的妙语来说,就是“银泥鳅,外边光”。
据说,当时在酒席上此语一出,同桌的高士均是兴奋得激声赞赏,还一起起哄着让这位仁兄多喝了好几两。而这位老兄也果然不负众望,几杯下肚后便一头栽倒在桌上,赶忙被家中佣人连夜抬了回去,却在第二天便不见了踪影,有传闻说现在还在南方的不知哪片老林中与熊瞎子作伴。
但是就连王城中也没有几人知道,如果要论整个王国军队中哪个人实力最强的话,除了众所承认的禁军王印上都统和北军军团长以外,西军中被很多人认为已是老狮无牙、暮虎难狩的老军团长图拜.布莱恩特,即便确已不复当年之勇,其实却仍是一位足可与前两者媲美并肩的无双猛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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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军中,凡是核心人员皆知这位武力超群的老人从年轻时便天资卓越甚至远超历代军团长。但更为重要的是,这位对人严厉,对己更是一丝不苟的老者,曾经在完全孑然一身的条件下到达过锡兰大陆上许多个遥远国度冒险历练,而当他于二十五岁那年终于回到家族中时,即便是当时战力最为顶尖的上上任西军军团长,也只能最终惜败在这位眼神刚毅的年轻人手下。
自那之后没两年,整个西军虽然名义上仍是由老人的父亲掌管,但实际上自那时起,图拜.布莱恩特便已接过了军团长的大权,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锻炼这位自西军建军以来武力都是最为出类拔萃的男人。
虽然与恐怖的实力相比,如果要论及军队的治理,这位以严厉著称的老人即使经过几十年已是将整个西军打造成了铁桶一块,但却仍然逊色于从萨岚建国时起便久经战火和冰雪淬炼的北部军团。但哪怕是在那只骄傲的北军中,提及这位老人的治军严谨,也没有一个人会不点头称赞。
而此时,这位须发皆白但腰背却仍挺拔的老者正以疾风一般的速度穿梭在一望无际的西部戈壁上。他的脚步每隔足足数十米才践踏一次地面,每次都会有震雷般的声音炸响,惊得远处的鼠兔虫豸纷纷惊慌地从自己休憩的洞穴中向着四面八方逃窜。
抬头望着太阳不断纠正自己的朝向,图拜.布莱恩特一路笔直地向东北奔去。虽然并不清楚那位大人现在已经走了多远,但从军中眼线处汇报的最后一条消息中总是知道她大概是去了北方。
布莱恩特的心中虽然仍能保持冷静,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明了情势的紧急。从自己亲自“打”听到的情报中可以推断,那些人的准备几乎已经完成了大半,不论什么时候突然发动都不奇怪。虽然并不相信对方真能达到那个所谓的目的,但以他们在萨岚的地位和势力,如果真让那些人发动起来,总会是一场不小的荼难。
早年游历四方时便更多体会过百姓之命若浮萍的老人也更加急切地想要阻止任何可能的流血发生,但是这样下去能否找到女武神,即使找到了又能做些什么,布莱恩特的心中也未有任何把握。但严格到不近人情地步的性格仍然促使着老者坚定地以全速继续奔向对方可能会去往的地方。
在老人的极速奔驰下,如之前几日中的许多次一样,视线前方出现了一小片在荒凉戈壁中显得尤为稀少的绿色。虽然面积并不大,且只有一潭并不很深的湖水,以及没有将湖水包围完全却显得郁郁葱葱的几片樟树,但在四周只有砂砾和石头的环境下,小小的绿洲却仍能在无垠的戈壁中散发出蓬勃的生机。
老人正打算调整路线从绿洲旁边冲过,但某种几十年来练武杀伐得来的本能却迫使他的身体先于思考猛然停了下来。险之又险地避过面前一道突然出现的黑色横影,全身覆甲的老元帅感到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直立了起来。居然在这么短的距离才发觉敌人的存在,自从图拜.布莱恩特当年回归家族之后,这样的事情便再没有发生过。
将整个身体上所有的弦都绷到了最紧,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张苍老但却丝毫未显衰弱面孔的老者警惕地望向突然发起袭击的刺客。
眼前看到的景象让即使是心如磐石的老人都不禁产生了一刹的惊愕——在绿洲边缘一棵并不高大的樟树树干上,此时正斜倚着一名黑发黑裙的女童,丝毫称不上健壮的身躯却只用单手便将一柄巨大的单锋砍刀整个怀抱,黑色的刀身上正反射出丝丝妖冶的紫光。
小女孩的另一只手正状似无聊地把缠着自己足可过腰的几缕长发末梢,只在感到老人正用十二分警惕的目光盯着自己之后才抬起头,一张原本表情平静的秀气小脸上看上去十分柔软的眉毛皱了皱,仿佛是在为自己的一击居然没有得手而感到不满。
完全没看到虽然称不上修长但却比例匀称的一双白嫩小腿有过任何动作,娇小的身影就已出现在布莱恩特身前不到十米的地方。对于老人这种等级的军人来说,这个距离已无异于直接侵犯到了自己的脸上,可数十年战斗中磨炼的生死本能却令他的心中警铃大作,阻止了任何下意识的莽撞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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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与野兽搏斗的经历让阿布达养成了极高的警惕性,即便是在山中偶尔过夜的时候,一条小蛇滑动身躯时刮擦树叶的声音也能让睡在树枝上的他惊醒。所以在发觉自己竟然昏迷了这么久之后,几乎是在醒来的第一瞬间,还未睁眼的少年猎人心中便警铃大作,左手不自觉地摸向了手边的弓箭。
“我敢和你打赌,就算你拿到了那玩意也没用。”
一个听上去就很不正经的男性声音从大概是头顶的方位传来。经过短暂的权衡后,阿布达谨慎地选择了将眼睛打开一丝缝隙。模糊的视线中依稀可以分辨出头顶确实有一个正好像在低头看着自己的黑色人影。
心知自己刚才完全是出自本能去摸弓箭的动作太大,已不可能瞒过对方继续装作昏迷的阿布达还来不及懊恼,便明智地选择了彻底睁开双眼不再伪装。而也正是在此时,他听到在自己脑后的方向响起了另一个显得稚嫩了许多的声音。
“师父,你刚才绝对是故意的对不对…”
阿布达挣扎着用正隐隐作痛着的胳膊支起身子,这时才反应过来不知为何,自己全身上下的肌肉和关节都好像在肆意呻吟,就如同刚刚被十几头熊从身上碾过,而且还是来回两趟的一样。身后的声音好像是被自己起身的动作吓了一跳,在一句话的最后还带上了一点颤音。
在阿布达逐渐清晰的视线中,面前正有一个虽然脸蛋还算端正但表情却有些猥琐的男人在一脸贼笑地看着自己。从身后传来布鞋碾在落叶上的声音,很快,一位身材瘦小但眼神清澈的少年便从自己身侧绕过,一路小跑到不正经黑衣男的身边,也用略带好奇和警惕的目光盯向自己。一面在心中迅速地猜测着两人的身份,阿布达一面用尽量不会引起敌意的语气解释道:
“刚才听到这边有动静,以为是有野狼出没,因为憎恶其伤人所以未加思虑,出手莽撞了,还希望两位能够见谅。”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只说了一句话就能体现出一点谨慎性格来的少年,倒也并没有点破他的托辞。帕蓝度则明显单纯地相信了对方的借口,连忙跳起来摆手说道:
“没事没事,虽然当时确实吓了我一大跳,但是师父和,呃…”偷偷侧头瞥了我一眼后又在一眨眼间转回视线,少年挠了挠头,“和…师父的朋友,都是很厉害的高人,所以我都没有受什么伤,你就不要介意了。”
略带诧异地看了一眼正在傻笑着的少年,大概是没想到居然有人能这么简单好骗,阿布达自然不会错过这个自己送到脚下的台阶,立马接上道:
“实在是非常对不起,不过万幸是没有伤到小兄弟你们,为表歉意,”将腰上系着的已经因为某个**的暴力搬运而变得不太完整的野兔双手递上,阿布达脸上挂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腼腆笑容,“乡野之人,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这点东西就姑且作为赔罪的礼物。家里还有人在等我回去,我就先走一步了,实在是抱歉。如果两位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话,还请一定不要客气。”
“嗳,”我一只手推回了身边正打算答应对方的傻徒弟,另一只手自然地搭在了另一位少年的肩上,“不要客气嘛,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虽然我们也算不上打过,但总是相识了。既然这样,不如干脆把这兔子烤了,大家一起吃一顿,也好趁机增进下了解,做个朋友不是嘛。”
阿布达犹豫了一会儿,本想拒绝,但在抬头对上我的眼睛后却不知为何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微微点了点头。我见状高兴地拍拍手,不待他反应过来,便大声说道:“好,既然如此,那你们两个以后就算是朋友了。朋友相处,互相之间可要多多担待啊!”
天性纯良的瘦弱少年听到师父都已经这么说了,自然是连连点头,而身材矫健的另一位少年也只能略有些无奈地被迫着再次点头答应。看着这一幕,我的两只手分别搭在两位少年的肩膀上,嘴角也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在心里独自想道:
希望,你们能够真的一直都好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