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紫

作者:拾光zz 更新时间:2021/1/9 2:36:56 字数:3938

    青灰色的天空下,萧萧的秋风正刮过广袤的大戈壁,一路卷起无数尘土和沙砾在半空中来回盘旋。绿洲的小湖边,几只正在饮水的野羚羊抬起头向四周张望了几下,仿佛嗅到了某种凝聚在风沙中的沉重气氛似的,紧接着便纷纷转身奔向没有一丝人烟的荒漠深处。

    并无一点装饰的过腰黑发自然垂落,长长的刘海下顶着一张冷漠的素白小脸,比例恰到好处的脖颈被一圈缀边圆领衬托得愈发纤细;规整地系着一排白色小圆扣的黑色长裙下,丝边的裙摆正在秋风中微微扬起,以及裸露的纤细小腿下踩着一双虽然一路行来俱是风沙却仍如全身上下其余地方一样一尘未染的小巧皮鞋,沉静站立着的少女虽看上去依旧年幼,但身姿华貌却俱已是可堪倾城。

    如晨星般明静又如深潭般幽彻的点黑瞳眸微微仰起,直视向眼前被甲胄包裹全身却只有一双赤手空拳的老人,明显并无什么骑士道观念的幼 女没有丝毫犹豫,看似嫩柳一般的腿儿骤然发力,手中与自己上身等长的黑色砍刀便已带着呼啸的风声劈向对方。

    凝重地深吸一口气,老人将两只手掌掌心相对并拢在身前,有铁色的光华在掌心接缝处缓缓涌动。随着胸中长气呼出,老人的双手逐渐分开,掌间的流光也被一点点拉长。

    将两只手撑开至已经几乎有两倍肩宽后,呈长条形状的铁光突然一阵翻滚,一滴滴如流水一般落在地面后便消失无踪,只露出其下一根除了两端镀有简单螺纹以外便再无其余任何装饰的铁灰色长棍。

将双手一晃,老人反抓住棍身两头,紧接着,伴随一声能将寻常武者耳膜生生震碎的巨响,黑色砍刀正正击在长棍中央,刀上泛起的紫色妖光几乎已经贴到了老人的脸上。

    感到手掌隐隐发麻的老人心中不禁一沉。并没有时间犹豫,老人一双布满老茧的大手已然猛地掀动铁棍。黑发四散如天上谪仙的幼 女被这一下逼得飘然后退,手中砍刀却往头顶高高举起,然后随着一只小脚在半空中凭空向后一踏,整个身体又突然变成前冲,大刀再次狠狠地挥落,砸在老人匆忙举起的铁棍身上。

    这次砍击的力道显然要比上一次还要更猛烈,老人措手不及间勉强招架,结果双脚都被砸得陷入地面,在原本平整的土面上压出一圈圈裂纹。

遭遇先手压制的老人被身形看似纤弱的幼 女一击更甚一击、与其说是砍不如说是砸更为贴切的猛烈招式逼得连连后退,面色愈发显得沉重如水。

    幼 女手上的力量每次都会比上一次更强,就好像随着战斗的不断高涨,对方冷淡的表情下狂热的内心却正在逐渐燃烧一样。几乎没有间断的十余次连续砸击后,老人已经被压得后退出上百米远,在一路上留下了十几对逐渐变深的陷坑。

    终于调整好身形的老人在幼 女又一次虽然力道迅猛无比轨迹却飘忽难以捉摸的攻击来临前大喝一声,蓦地用两只手握住铁棒的其中一端,另一端则堪堪错过对方的兵刃,以更为凌厉的气势直击向幼 女面门。眼中掠过一丝不爽,但幼 女仍不得不收回已经出手的刀锋,身体再一次违背常理地突然变向并翩然退向后方,避开了老人这两败俱伤的一招。

    好不容易得到一丝喘息机会的老人却并没有趁势追击,反而是用双手握住棒身一端,将铁棍斜举在身前,摆出了一副严阵以待般的态势。

    幼 女看着对方谨慎防守似的做派,却并没有贸然将攻势继续。心知近身压制已经暂时算是告一段落,便也用一双柔滑几乎不见指节的小手握住粗大的刀柄,然后将刀尖高高举过头顶。黑色刀身上本还是隐隐约约的紫光兀然间变得无比刺眼明亮,腾腾的紫烟如缭绕在山峰四周的云雾一样一圈圈围绕在刀锋旁边。

    先一步蓄势的老人并没有浪费这次机会。将本就外观朴素,又因粘上一层沙尘而显得甚至有些破旧了的铁棒在身前横向扫出。从棒身未被手持的一端上凭空幻化出一道延伸出去的虚影,棒影初时尚只有手臂宽度,到几十米外后却已如戈壁上虽已倾倒于地面却千年仍未腐朽的老树躯干一般粗壮。

    虽只是一道半透明的棒影,从寸草无生的荒漠上扫过时却扬起片片暴起的尘沙,就连土砾混杂的地面都被棒影带起的风压刮去整整一层,显然,若是有谁真的认为这只是一道幻影的话,那么迎接他的无疑将是粉身碎骨的结局。

    棍影激起的狂风已然将幼 女长发都卷得飞舞向一边,后者的脸上却仍然欠缺哪怕一丝表情。不知何时已经覆上乌云的天空中隐约传来雷鸣般的轰隆闷响,云雾缭绕的长刀刀尖上此时则正有一道紫光直射入黑色发梢之上的云层。

    就在透明棒影几乎要将幼 女的渺小身躯整个包裹进去之时,一道蔚紫色的光柱突然如迅雷一般从头顶轰然垂落,水银泻地般将前一秒还气势磅礴的棍影粉碎得无影无踪。看似如同水柱却蕴含有无穷能量的光流就在高举长刀的幼 女耳垂边直直落下,并在后者被棍风扬起的长发纷纷落回前将最后一丝贯入地面,没有伤到女孩哪怕一根柔软的发梢。

    老人并没有因为对方这一击的结束而敢有丝毫放松,带着沉重表情看向头顶灰暗天空,骨节嶙峋的双手不禁将棍身握得更紧了些。

    并没有让老人失望,就在上一道光流刚刚消逝两秒钟后,一道气势丝毫不逊于先前的紫色光柱再次从头顶如九天外的瀑布一般飒然飞落。随着老人的双手猛地向上挥动长棍,一道凌厉的铁棒虚影迎头冲向半空中带着磅礴之势降下的通天巨柱,两者之间的碰撞激起了一连串天地崩裂般的巨响,即使是在极遥远的地方也能隐隐听到。

    一次攻击未果后,灰色天空中如黏稠泥浆般缓缓旋转的乌云却并未气馁。经过短暂酝酿,一道声势更胜先前的紫柱再次笔直地落向老人所站的地方。

见状,老人金属手甲下的枯卷双手接连舞动,一连两道棒影前发后继地迎向从天而降的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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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绵不绝的攻势仿佛无穷无尽似的压向老人头顶,老人手中一双长棍也挥舞得越来越迅速,就连铁棍本身也因移动的速度太快而化成了道道虚影。如果在戈壁之外的村落此时有人居住的话,那么他们可能会以为在今日西方的天边,整整半个小时都有永远不会止歇似的天雷从浓重乌云间道道崩落。

    层层紫光轰炸下,老人感到自己体内的气力正在飞速消耗。幸而对面的这种攻击也并不是随手即出,虽然短暂,但在每一击之间却仍是有一些间隔,而且现在这间隔正明显变得越来越长。

    终于,在一道足有一开始十倍左右粗细的光柱被击散在半空中后,沉重压抑的天空复归开朗。虽然仍飘满了被两人力量碰撞余波激荡起来的烟尘,但至少从灰色的浓幕间,已能窥见丝缕正从高垠天空垂落的笔直日光。

    从始至终身体都分毫未动,甚至连表情都未有一丝变化的幼 女将手中武器缓缓收回,改为双手环绕,像抱着条大号狗狗一样抱在怀中,身体四周一直弥散的无形压力也开始逐渐消散。

    如果现在在这里的话,那么我一定能从身形娇小的女孩看似沉静如水的眼眸中读出她其实已经几乎快要爆发的情绪。然而可惜,某个不靠谱的家伙此时还在不知道哪里的深山老林中和另外两名少年尔虞我诈得不亦乐乎,所以便没有人能知道,眼前正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的幼 女内心深处却已是不爽到了极点。

    虽然幼 女的攻势已然停止,但老人却丝毫没有松上一口气的感觉。再次握住棒身两端,全身上下更多铁色流光不断涌动,手中一根青灰色的朴实棍棒虽然外貌并没有产生任何变化,但棒身表面却正变得更加光滑,最终更是到了几乎没有一丝缝隙的地步。

    感受着手中铁棍正在不断变得凝实,重量也越来越超越普通人想象的极限,老人与肩同宽的双脚却没有一丝动摇。除非极其仔细地观察,才能从正在微微下沉的地面中看出发生在老人手中兵器变化的少许端倪。

    终于,身体周围的铁光已经全部被吸收回去并化作了凝聚在棍身上的力量,老人未有瞬间犹豫,双腿便猝然弹起,如炮弹一般直冲向正低着头,长长刘海垂下遮住了双眼的幼 女。数百米的间隔转瞬即逝,在接近十米左右的距离时,乌云散去后便一直未曾抬过首的幼 女终于将一颗低垂的头颅微微仰起。

    老人极速放大的视野中,两点原本纯黑的瞳眸此时却已经完全化作了瑰丽的紫色,整只圆形的瞳孔晶莹剔透,就如同被层层保护在密封玻璃柜中价值连城的两粒纯紫水晶。

在看到那双眸子的同一瞬间,暴涨的紫光从幼 女发间、脖颈、手臂、裙摆、脚下,以及身体的几乎每一处猛然扩散向四周,几乎是瞬间便充斥了老人的整个视野。心知有变但已是箭在弦上的老人只得暴喝一声,硬着头皮继续将手中重若千钧的铁棍一往无前地砸向幼 女头顶。

    周身紫光猛然炸开又在下一秒骤然缩回体内,少女面无表情地看向已是落在千米之外的老人。正狼狈半站着的后者身上,一副即便是在之前各种攻势中都仍能保持完好无损的铠甲此时却是布满了细长的创痕,还有丝丝缕缕虽然并不浓重但却经久不息的紫烟正从那些裂痕中不断飘出。

    清楚其中有一些破口已经穿透了铠甲并在自己身体上留下了或浅或深的伤痕,老人周身铁光涌动,努力尝试着驱逐从身体伤口中冒出的紫烟并修复铠甲上的痕迹。但显然,这些看似又浅又细的伤势却并没有肉眼看上去的那么好复原。

    紫光化作烟雾飘绕在身边的少女俯视着自己一只修长手掌,将其缓缓握紧又慢慢松开。原本抱在怀中的黑色砍刀此时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正用另一只手斜扛在纤弱肩膀上,不断向周围空气中散发出彻骨冷意的巨大镰刀。

    通体黑色的镰刀却有着一圈绛紫色的刃缘,镰身弯曲至连锐利得仿佛能直刺人心魂的镰尖都已几乎与修长的镰柄平齐。月牙形的镰尖正好倒落在少女脚后,随着少女轻盈脚步向前,在石头地面上划出一道浅淡却光滑至没有一丝裂纹的沟辙。

    紫发及臀的少女一双深邃得几乎要令人陷入其中却又不自觉透出一丝柔弱的紫色眸子望向正从尘埃中透出道道日光的天空后复又垂下,再次望回正前方正笔直站立的老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原本受到重创的老人此时已经彻底复原,整个人不仅没有因为刚才的一击而显出一丝虚弱,甚至,从他身上爆发出的气势直透云霄,尤胜先前。

    隐约察觉自己可能已不能再回到那人身边的少女微微垂首,再次扬起时,紫光萦绕的幽深眸子最底处却已是复归一片冷淡。

完全由一整团纯净紫色染成的长裙在并无源起的狂风中向着身后高高扬起,露出了少女一对白净的纤细脚踝。缓慢地,从庭庭孑立的少女身上,一道蔚然紫气于悄然间匍匐直上,与对面无形气场已是接天抵地的老者遥遥相对,就仿佛戈壁中两道下一秒就将要开始疯狂肆虐的可怖龙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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