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并不重要的间场

作者:拾光zz 更新时间:2021/1/12 1:02:32 字数:3467

紧闭着的窗外,股股秋风虽依旧是透着凉意,生满火炉的书房内却是温暖如春。背披大髦的男人紧蹙着眉头,在厚厚一层来自卡米尔山脉另一边的名贵地毯上来回踏着匆匆的脚步,也没有在乎自己的一双靴子究竟在上面留下了多少灰印。

及胸长须一片纯白,面容苍老中显尽和蔼,身着样式繁复花纹华丽中又透出神圣庄严之感的长袍,一张腰背依然挺直的老人各用一只手搭在宽大的椅子两边,微微闭目如在假寐。

终于睁开眼,看向面前已经踱了足有十几分钟的中年男人,满头华发上庄重地戴着顶镶满了宝石翡钻银冠的老人用历经沧桑的长者特有的温厚声调说道:

“孩子,你太焦虑了。”

听到老人的声音,背影宽阔的男子终于停下了来回走动。转过身来,望向宽大的红木椅子上面容一片平静的老人,中年人像是被感染了似的半仰起头深深吸了口气,一张方正脸庞再平视向前方时已经换回了平时的坚毅。

“您说的对,”微微低头向这位自打小时起便无比尊敬的老人鞠了个躬,又直视向老人的一双眸子中无论惊讶还是焦虑都已经消失不见,“乍闻这条消息,我失态了。”

满意地轻轻颌首,另一只手拄着一根大体银白,上面更镶嵌有无数碎钻,炉火火光照耀到哪里哪里便反映出一道亮光的圆头权杖,老人缓缓站起身,并不急促地走至中年男人身前,一只手轻缓地搭在了男人肩膀上。

“这不怪你,孩子。听到那样的消息,哪怕是我心中也难免有些小小的吃惊,更何况是你呢,”放下搭于男人肩上的手掌,慈祥的老人转过身,望向窗外已经变作深红的一树枫叶,“即便是活过怎样漫长岁月的老树,它的孩子们也依然会在每个秋季凋落,我是如此,你是如此,图拜他同样也是如此。”

“桑那塔。”用右手食指在胸口由左及右横向划出一道直线,又斜连向下划回左方,最后再画出另一道与第一条平行的线条,表情刚毅的男人脸上也不禁流露出了淡淡的忧伤。

“桑那塔。”面容平静,一双清澈黑瞳中却仿佛蕴藏着悲伤的老人以同样的动作完成了哀悼,“萨岚王国失去了它最好的信徒之一,而我们也失去了一位忠诚的老朋友。”

短暂的默哀之后,眼前的萨岚王国圣教分教第七任教宗彻底将情绪收起,背过身缓缓踱回专门为自己在这间书房中准备的座椅,以看似老迈的动作靠上了椅背,一对布满皱纹的眼皮再次轻轻阖起。

萨岚王国第一顺位继承人,也是国王膝下最为年长的大王子——鲁尔.达库尼一脸沉肃地坐在老人对面正座上,等待了十几秒后才开口。

“图拜.布莱恩特陨落,旁系重孙特恩.布莱恩特接替了他的位置,从所有眼线处得来的情报都没有反应整个西军中有谁对此在明面上表示反对的。”已然并不年轻的大皇子用手指轻轻敲打了几下椅子扶手,停顿了一秒后接着说道,“图拜一向站在我们这边,现在失去了他对西军的掌控,二弟在东军那边…我们将会在军方的力量博弈中彻底处于下风。”

等了一会,却仍没见似已睡着的老人有什么要开口的迹象,鲁尔皇子只得自己接着说了下去。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特恩.布莱恩特这个人。我们对这位重孙的了解仅限于从老图拜口中得来的一些信誓旦旦的‘保证’,以及另一些连认识都算不上的旁人评价,对于这个人的能力、品性、还有忠诚,我们事实上仍是一无所知。”

说到这里,鲁尔.达库尼一双粗实的眉毛不禁紧紧皱起,有力的指节不断敲击着,在木质的宽大扶手上发出了一下又一下清脆的“当”、“当”响声。

敲击声如钟表指针一般恒定地响起,随着时间流逝,檀木燃烧着的房间内画面却几乎如同已经静止。等了可能有数十分钟,仿佛终于养好精神的老人才将靠着椅背的一颗头颅微微抬起,缓缓睁开一双酝着微光的眼瞳,看向对面仍在半支着身,一脸沉凝地思考着什么的中年男人。

“图拜一直是圣教最忠实的信徒之一,”老人开口之后,率先说出的话语却与先前的话题听上去毫无关系。“如果他可以用信仰保证一个人的忠诚,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值得信赖的。而至于那个人有没有能力…”

老人又将头颅仰回椅背,眼中眸光从坐着的大皇子角度变得不再能怎么看得清,“如果整个西军上下都对那位年轻人的能力没有异议,那我们又还有什么理由去质疑呢。”

短暂的沉默后,壮硕身形半靠在宽大椅子中的男人终于低低地应答。

“我明白了,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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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看上去就不像是什么为人师表的样子——主要是不论是教书的老头儿还是教武的彪形大汉,和这么帅气的我站在一起都实在不太搭配——但老实说,看到自己的徒弟这么蠢笨,我还是从心底感到了有一丝想踢人的冲动,而且怎么碾都碾不干净。

一脚踹在正趴在地上的傻徒弟屁股蛋上,我举起在这荒郊野岭不知道如何搞来的黑色教鞭“啪”、“啪”地抽着他身边的土地。我的动作溅起的尘土可能大了些,闹得我一时没忍住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

仍然一脸专注,一眼都没有看向我和我正在地上趴着的傻徒弟这边的另外一个徒弟正竭尽全力地撑着在自己背部、肩部以及手掌上托起的十几块青石。我瞅了眼表情认真得跟憋了尿似的二徒弟,一转脸又看见仍在撅着两块虽然不大但还挺翘屁股的大徒弟,当时就是一团心头火起,再一次没有克制住心中的嗔念,一脚就是又一个清晰可见的靴印印在了这净给我丢人的蠢徒弟**上。

即使被看上去狠狠地踹了两脚,全身力量已经被抽空的帕蓝度还是只能趴在地上。一边感受着身体后方某一处传来的阵阵耻辱痛感,性情腼腆的少年一边在心中悲愤地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有报仇雪恨的一天。

不过,不管有没有这么一天,至少今天是绝对起不来的了。四肢软绵绵的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从前胸到后背更是痛得如同散架,帕蓝度感觉自己别说小指,就连发丝里都已经没有一丁点力气了。

也不知道这鬼畜师父怎么捣鼓的修行方法,虽然乍眼看上去都只是平平无奇,但真做起来却没有两下就能要了人命。如果不是心中憋着一股气,外加时不时被踹上两脚之辱,少年相信自己不出三天就会彻底趴在地上,打死也再也不起来了。

勉强将几乎埋进土中的脸庞侧贴在泥地上,帕蓝度望向仍在坚持着的另一名少年,发自内心地羡慕着对方好像永远用不完的体力和怎么也压不倒的意志。被不知什么东西切得方方正正的一堆石块整齐地摆放在阿布达脚边,最小的也有人头大小,最大的更是几乎与一人张开的两臂同宽。

分不清又是多长时间过去,帕蓝度感到秋日的和煦阳光已经晒得自己有点昏昏沉沉,两张眼皮子也开始不断打架,终于,即便是肌肉如柳叶拂过的湖面一样微微颤抖着的另一位少年也结束了自己的修习,缓慢呼吸中将身上堆得几乎看不见人影的大小青石块逐一放回了地面。

一脸无聊至极表情的黑衣男人不知何时坐到了一张高大的青石板上,随手拨弄着嘴上叼着的两根蒿草,眼睛望着一彻如洗的天空不知道又在发些什么楞。终于用一块毛巾将全身上下汗珠都擦干净,阿布达也不说话,就只直直地站到青石板前,稍仰起脸盯着头顶这名正翘着二郎腿,应该被自己称作师父的男人。

大概是终于把嘴中野草嚼得没有味道了,一头细碎黑发的男人“噗”地一声将草茎吐出,用手一撑石板跳了下来。也没在意仍然一本正经盯着正前方的小徒弟,只是在经过他身边时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位便宜师父径直走向了仍在地上趴着的傻徒弟,双腿弯曲着蹲下身,正对着那张侧贴在满是尘土地面上,汗水和着灰泥的瘦削脸庞。

————分段线————

盯着那张好像精神已经完全被抽空,整个失去了神采的眼睛,我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脸颊。

“喂喂,行不行啊你,这才今天刚加点难度,就已经一副快要挂掉的样子啦?”

无神的双眼缓缓转来,胸口可能有几下微弱的鼓动也可能没有,只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声音从喉咙中隐隐传来。

“嗯…”

我好笑地将这蠢徒弟的另一半脸颊也拍了几下,接着说道。

“可你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一半,能说自己不行吗?”

接近死鱼一样的双眼大概是带着一丝绝望地阖上,帕蓝度此时只由衷地希望眼前男人不要再和自己说上一句话,可这个愿望大概从来就没有真正成真过。连身后站着的少年都好像忍不住犹豫着想要走向这边,我却仍在不停地拍着大徒弟两边的面颊,直到把他再度拍醒为止。

“师父…让我休息会儿…”

“休息,”我笑了笑,“可你遇到的敌人不一定会让你休息,即便他也像你一样是个弱鸡需要休息,休息好了之后人家也可能比你恢复得更多。”

“既然决定开始,就不要再想着休息了啊,你所要做的可不是那么有余裕的事情。”

望着仍一脸茫然地瞪着一双死鱼眼看着我的傻徒弟,我却只是笑笑,站起身,拍拍黑色风衣上并不存在的尘土,一个闪身便坐回了青石板上,双手撑在背后继续望着天空发呆。甚至没太听清我刚刚到底说了些什么的少年无力地趴在地上,感到筋疲力尽的大脑中只隐隐有一个念头转动。

我要做的事情…

沉重的眼皮逐渐阖上,透过模糊的视线,有**着上半身的少年正提着一只皮袋走近自己,却看不清就坐在那边的男人身影。此情此景下,帕蓝度心中却突然冒出一个可能不那么合时宜的念头:

我要做的事情,好像,还是需要休息的吧…

然后眼皮便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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