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无问之人,有问之心

作者:拾光zz 更新时间:2021/2/11 2:04:18 字数:3494

穿过长长的回环走廊,没有来得及欣赏那些遍布在走廊两旁每一处的精美灰色浮雕和白色墙镂;从神术照耀的灯火下掠过,在无数庄严或怪诞的壁画注视下踏完匆匆的一长串脚步,身着白金长袍的长发男子低着头,最终抵达了长廊尽头那扇花纹繁复的铁门之前。

在门前整理了一下衣袖,又对着其实并不怎么能反光的厚重铁门捋了捋自己不知是否走急了的额前发梢,面容看上去虽不显衰老但也绝对不能称得上年轻的男子脸上的皱纹不自觉地挤了挤,接着便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面前沉重的铁门。

门内的光线虽然没有外面的明亮,但比起那些人工堆砌起来的神术却要感觉更加的柔和且自然。乳白色的温暖光线后,是一颗颗如同珍珠一般圆润却足有人头大小的洁白的发亮球体。

目不斜视地穿过了左右两列各托起着温亮光源的檀木灯架,然后一路踩过了一张长长的金红色地毯,最后终于到了那尊象征性地嵌满了各色宝石的石座之前。一位须发皆白的温和老者正如同一名苍老的仆人一般站在那张神圣莫名的座椅一边,手中还拄有一根通体银白的胸长权杖。

卑微地匍匐于圣座前,却并非匍匐于老人的脚下,已经逐渐开始步入中年的男性神官先是默诵完了任何一名侍奉神的仆人都应在神之圣座面前完成的祷告,然后才敢把身子稍微直起来一点说话。

“教宗。”没有了面向神座时的诚惶诚恐,却仍保持着发自内心的恭敬,男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您所等待的那条消息已经传回了应答。”

“那便安好。”用右手食指在胸前画出一条两折的折线,白发苍苍的老教宗从面向神的方向转过身来,脸上虽并无什么多余的表情,但神态却也显得自然,不会令人感觉冷漠或疏远。“教皇的旨意如何?”

“仍如所愿。”微微低头,眼睛看向身前的地面,虽然相貌就和任何一个普通中年男人一样却是教宗心腹之一的男性神官斟酌着缓缓开口。“另一边的土地上正有不详发生,神指示祂忠诚的仆人去那里降下怒火。”

目光越过了男人戴着白色连衣兜帽的头顶,一直望向了更高处不知是圣座厅大门还是壁画浮雕的方向,从老教宗那张遍布皱纹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特别的神色。

“神终究是铁面的。”恭谨之中又带有并非惶恐的敬畏,老教宗终于收回了自己望向头顶的视线,仍然如平常交谈一般地看向了正于圣座台下躬着身的神官,说。“纵使曾经信祂的,如若做下了错事,也应受到惩罚。”

“是的。”并没有因为身份的差异而一昧应和,低下头也显得恭敬的神官跟着说道。“这也正是神的伟大之处。”

“正是如此。”仿佛失去了兴趣一样地转过身,重新面朝向那张并不巍峨却透出肃穆味道的神座,苍老的教宗虔诚地再一次低下了自己白发苍苍的头颅,就如一位最忠心的奴仆一般,重新侍奉于自己的主人左右。

身体姿势不变,脚下却缓缓后退,直到脚后跟抵上了身后虚掩着的门扉方才转过身来;白衣白袍上牵起了几条精心分布着的优美华彩,男性神官轻手轻脚地将大门拉开了一丝缝隙,然后于已经蹑出门外的身体后缓缓合拢。

抬起头看了一眼两边那布满了壁画浮雕、闪烁着刺眼白光的长长走廊,神明的仆人自然未能窥见它遥远的尽头,于是便只能于充满宗教气息的各色画像间独自垂首,用着依旧一成不变的步伐继续踏回了前方。

————分段线————

冬日的郊外虽然寒冷,人潮拥挤中的气氛却是无比得火热。虽然周边不时能看到有全身披甲的军士正在来回走动,但是至少在眼下这处营地,佣兵和冒险者们(有时候这两者其实都是一个意思)因为占据了人群中绝大多数的缘故,倒是几乎都在没有什么顾忌地高谈阔论着。

周围一片人头攒动。灰色短发的少年居然走在最前面,用身体为后方的几名女性打开一条以免被什么不正经大叔揩油的通路。红发的女战士则用她冷厉的眼神和坚毅的面容——当然,要说最重要的,还得是正于她背后背着的那柄气势惊人的巨型战斧——在队伍的最后震慑着所有可能因为现场热闹的气氛而一时冲昏了头的无礼家伙。

顶着一头黑色散发的少年则萎靡不振地走在了队伍中不前不后的位置,一副发在冬天里的绿苗却没有被养护人给加施保温术的低迷模样。

“阿嚏!”狠狠地打了一记大而响亮的喷嚏,幸而身边早有一位淡粉色头发的女孩为少年准备好了手纸。

“谢谢。”带着明显的鼻音含混不清地表达完了礼貌,帕蓝度接过了对方用三根手指递过来的纸巾,然后对着自己的鼻子就是一通乱醒。

“哼…嗯…哼…”使劲地撸着鼻涕,少年一如既往地发出着旁若无人的声音。

这难道就是作为始作俑者的惩罚么?蓝色头发刚刚到达肩膀——最近又稍微养长了一些——的小女孩偷偷张望了少年那边一眼,在自己心里不太善良地悄悄想到。虽然其实并不讨厌,但不知为何就是莫名地没有好感又总是带有难以名状的警惕,不管怎么说,艾诺感觉自己好像很容易就会对身前不远处这名十分莽撞的少年感到不满。

明明作为修行者身体素质应该非常硬朗才对,却会因为区区落水就着凉成这样,这让小艾诺不得不满怀恶意地揣测,这家伙该不会是得罪了某位缺德的神明吧。

“阿嚏!”这次的喷嚏要比刚才那次响亮上许多,连带着少年的整个上半身都狠狠地弯了下去,却与某个正不知又窝在哪里,暗搓搓地想着会不会是有人又在思念自己的无良男性动作恰好同步。

“你没事吧。”芙兰朵有些担忧地回头看向一路上喷嚏不断的少年。说来也奇怪,按理说要是一般人的话,照这么个打喷嚏的劲鼻头早就该红肿发炎了,但是现在,不仅从少年的鼻尖上看不出任何反应,就连整只鼻子都反倒干净得像是连着凉都没有得过一样。

“没…阿嚏!”急忙用手抓过少女递来的一张纸,然后及时地挡在了鼻子前方,另一只空着的手则赶忙挥了挥,“…没问题,我没问题,到出发时一定能好。”

“倒不是这个…”样子虽然纠结,但到最后也没有说出为什么,当然也没有说出究竟是哪个,即使早早就跟随导师学习并且向来不问窗外事一学就是许多年哪怕已经成为了正式法师却仍然年轻的芙兰朵最终也仅仅只是普普通通地进行了一次不出格的对话。

“任务是一方面,但身体也还是要注意的…”

“放心放心,”觉得对方的表情可能有点奇怪,帕蓝度再度抬起自己那只没有被占用的手挥了挥。“这几个月里再冷我都没有这样过,这次也不知是怎…阿嚏!”

将纸巾全部递给同伴,然后终于无视了身后不断传来的干扰声,安静恬淡的女孩仍然目不斜视地向着目的地的方向直直行去,眼瞳中则倒映出了身前那名仅从宽阔的背影上判断,几乎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位成年人的少年身影。

“请让一让。”这一天里对外人说的话大概比其他队员认识他以来加起来的都多,虽然大多都是“请让一让”,“借过”这种没什么内容的套话,但是对于表面一向冷漠的少年来说,这也已经算是非常难得了。

“有什么事么?”大约是先前为了开路已经说话说得够多,声音其实也并不冷漠,或者直接说就是少年音的阿布达感觉到了那道一直盯在自己后背的视线,转过头,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一点疑惑地问道。

长长刘海垂下,遮住了一双其实并无什么神情的眼瞳,无论是从表情还是行为举止都不容易让人以为自己能猜到她正在想什么的少女随口回答。

“没事。只是看你一直走在前面,想到你会不会可能有些累。”

“哦。”大概是真的没有对女性特别看待而并非没有对待女生的经验,就算不冷也酷的少年连对方好意的关心都没有回应,只用一个字便结束了这场猝然而来的交谈。

而那名已经表达过了善意的女性也并无法产生什么在意的感情,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便继续在不知怎样的事情中自我沉浸着了。

——分段线——

营地里的人很多。

安恩和几个虽然也算熟稔却和临时搭凑起来并无两样的佣兵同伙一同被人群推挤着,向着目的地的方向流去。周遭的人声杂乱而又高阔,对于男人已经并不年轻的耳朵来说着实是一种不小的折磨。

显得破旧还有些尘土的麻布衣裳被旁人推来扯去,安恩却只是紧紧抱住了自己手中的行囊。那里面倒不是什么像佣兵视若生命的武器之类能令人肃然起敬的东西,而只是一些杂物、钱币,外加做好的干粮而已。

被人群挟持着的唯一好处就是身体并不会感受到太多的寒意。

哪怕现在已经完全不是什么会令人感到心旷神怡的天气,可即使是在那样的天气里,对于安恩这样的人来说,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心情舒朗的余裕。甚至不如说,在大多数的日子里,贫苦的人们连关注自己心情究竟如何的精力都不怎么能被剩余;所以这样一想,好像在人堆里被挤得摇摇欲坠这件事情唯一的福利,也就变成了不过如此的东西。

但是,如果这一次一切都顺利的话,那这样的境况便能大大改善了——这样的想法虽不频繁,却也每天都会于安恩的脑海中想起。

这也是理所当然地驱使着安恩去冒上那个不大却又很难说得清的风险来卷入眼前这个漩涡中的最大理由。

至于其他?那大概是…夕阳落下前,偶尔也会转回头,看看身后走过的那条熟悉小道,想起那些其实并不怎么值得记忆的记忆中的画面,然后还要继续回首往前,那时候,心中也会有一些儿童时期才曾有过的问题冒出来吧。

为什么呢?

或者说…

凭什么呢?

这便是问题,却又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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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这个字,它的英语。。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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