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伴生兽

作者:我妻善若 更新时间:2025/8/2 11:15:29 字数:4664

雪原上的风裹挟着细碎的冰粒,像无数细小的针,不断抽打在凌雪的脸上。

她艰难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每一步都陷进厚厚的积雪里,身后的脚印刚一留下,很快就被新飘落的雪覆盖得无影无踪。

远处,研究所的废墟早已消失在茫茫的视野里,只剩下一片苍白的天地和无尽的寒冷,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冰雪吞噬。

她的身体在崩坏能的侵蚀下变得十分异常,皮肤下时不时会有紫色的纹路闪烁,就像隐藏在暗处的危险信号。

痛觉似乎被某种力量屏蔽了大半,可饥饿感却越来越清晰,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着她的胃。

她已经有三天没吃过东西了,肚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冷风在穿梭。

远处,一片稀疏的针叶林在风雪中摇晃,树枝被积雪压得弯弯的,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凌雪拖着疲惫不堪的步子朝那里走去,裸露在外的双脚早已冻得失去了知觉,身上的衣物单薄破旧,根本抵挡不住这刺骨的寒冷,但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挪动着脚步。

进入树林后,凌雪明显感觉到这里相较于外面稍微暖和一点,风小了一些,但依然寒冷刺骨。她靠着一棵粗壮的松树坐下,伸出冻得发红的手,用力扒开厚厚的积雪,挖出几根冻得硬邦邦的草根。

草根上还带着冰碴,她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用力咀嚼起来。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迅速蔓延,她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机械地吞咽着,仿佛这苦涩的草根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

天快黑的时候,风突然停了,四周变得异常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树枝断裂声打破这份寂静。

凌雪蜷缩在树根旁,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寒意透过单薄破旧的衣物,钻入骨髓,她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裸露在外的皮肤,苍白得几乎失去血色,唯有皮下那些危险而诡异的紫色纹路,在昏暗中忽明忽暗地闪烁,带来一丝诡异的微光。

寂静被一种不寻常的细微“簌簌”声打断。这声音来自于不远处的雪堆后,缓慢、谨慎,带着一种非人的质感。

凌雪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眼睛倏地睁开,视线如刀锋般锐利而警惕地扫向声音来源。

然而雪堆那边不是树枝断裂的声音——像是是有什么东西踩在雪上,正在靠近。细碎、谨慎,却又带着一种沉重压实的声响,在死寂的林子里格外清晰。

呼吸在喉咙里凝滞。她不敢动,连转动眼珠的力气都吝啬给出。

那声音停了。就在几米之外,与她栖身的松树隔着几棵光秃秃的桦树。冰冷的空气似乎更沉重了,无声地挤压过来。凌雪的每一寸皮肤都感觉到了注视,一种冰凉、非人、带着原始威胁的注视。

簌簌。

轻微的积雪滑动声再次响起,那东西在移动,方向正对着她。它似乎不再掩饰。沉重的踩踏声渐渐压过雪面,每一步都带着令人心悸的黏腻声响,像是某种覆盖着几丁质外壳的足肢破开又陷入松软的雪层。

阴影缓慢地笼罩过来,比夜幕更快。凌雪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一团缓慢逼近的巨大轮廓,比最高的雪堆还要庞大,挡住了稀疏林叶间投下的最后一点微光。

她拼尽全力,一寸寸地转过头。

风雪模糊的黯淡天光下,一个狰狞的造物站在离她不足五步的地方。粗壮的、覆盖着深紫色硬甲与骨刺的肢体深陷积雪,庞大的身躯微微低伏,构成极具压迫性的姿态。

覆盖着冰冷硬壳的头颅上,两点深紫色的幽光死死锁定着她,如同捕食前的凝视。不是野兽,是纯粹的毁灭工具——一只崩坏兽。

然而,在看到那两点冰冷紫芒的瞬间,凌雪紧抠在雪地里的手指反而略微放松了一丝。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这未知生物的举动尚有转机。

崩坏兽似乎察觉到了凌雪细微的变化,它巨大前爪上的紫色甲壳微微开合,发出类似金属摩擦的轻响,它向前挪了一小步,庞大的身躯将凌雪完全笼罩在自己投射下的阴影里。那两点深紫的光芒依旧冰冷地盯着她,巨大头颅低垂,仿佛在嗅闻她的气息。

然后,不可思议地,那庞大坚硬如机甲般的身躯竟在她旁边缓缓伏下,沉重地压进雪里。靠得极近,近到她能感受到甲壳缝隙间散逸出的微弱热量,竟驱散了几分刺骨的寒意。

它没有再攻击的姿态,只是像一尊巨大而怪异的雕塑,沉默地守护在风雪和黑暗边缘。

凌雪僵硬的身体一点点松弛下来,背靠着粗粝的树干。她试探着,极其缓慢地伸出手——那只裸露在破烂衣袖外、冻得发紫开裂的手。

她的手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着,指尖离那覆盖着深紫色硬甲、布满骨刺的庞大身躯只有不到一掌的距离。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崩坏兽那深紫色的复眼转动了一下,视线聚焦在她伸出的手上。覆盖着厚重甲壳的巨大头颅微微偏了偏,没有躲闪,也没有攻击的意图,只是静静地看着。

凌雪屏住呼吸,指尖终于触碰到一片冰冷的甲壳。触感坚硬、光滑,带着金属般的寒意,却又似乎…并非毫无温度。那甲壳下的缝隙里,确实有极其微弱的热气透出。

僵硬的手指在冰冷的甲壳上停留了片刻。那微弱的暖意像一根细针,刺破了她几乎被冻僵的感知。

凌雪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又缓缓张开,更贴紧了些。掌心下坚硬冰冷的触感下,似乎能感觉到某种极其缓慢而沉重的搏动,像是沉睡巨兽的心跳。

她紧绷的神经像是被这奇异的触感和微弱的暖意一点点融化了。极度疲惫和饥饿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开始打架。

靠在冰冷的树干和旁边这个散发着诡异热源的庞大生物之间,一种荒谬的、被守护的感觉攫住了她。

身体不由自主地松懈下来,沉重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意识开始模糊,视野变得昏暗。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凌雪最后看到的,是那两点深紫色的幽光,依旧静静地注视着她,冰冷,却不再让她感到纯粹的死亡威胁。

凌雪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经亮了。风雪停了,阳光透过针叶林的缝隙洒在雪地上。那只崩坏兽仍然伏在她身边,甲壳上结了一层薄霜。

一夜过去,那甲壳竟比周围的空气温暖许多。崩坏兽察觉到她的动作,深紫色的复眼转向她,但没有其他反应。

凌雪慢慢坐起身。饥饿感仍然撕扯着她的胃,但比起昨天,体力恢复了一些。她盯着崩坏兽,后者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她,像在等待什么。

她试探性地站起身,崩坏兽也跟着动了,巨大的身躯从雪中抬起,甲壳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它没有攻击的意思,反而微微低头,像是在观察她的状态。

凌雪犹豫了一下,迈步朝树林深处走去。崩坏兽跟在她身后,步伐沉重但缓慢,始终保持着几步的距离。她停下,它也停下;她继续走,它便继续跟。

凌雪在树林里走了很久,崩坏兽始终跟在后面。她偶尔回头看一眼,那对紫色复眼就安静地注视着她,像是在确认她的方向。

太阳升到头顶时,她在一处背风的山坡下发现了个岩缝。洞口不大,但足够她钻进去。崩坏兽停在洞口外,甲壳卡在岩石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它试着往里挤了挤,最后只能把前爪伸进来半截。

凌雪蜷缩在岩缝最里面,看着洞口那只巨大的爪子。甲壳缝隙里渗出淡淡的紫色光晕,在阴暗的岩缝里格外显眼。她伸手碰了碰,指尖传来细微的震颤,像是某种回应。

傍晚时分,外面传来积雪塌落的闷响。凌雪爬出去看,发现崩坏兽用前爪在洞口堆了个半圆形的雪墙,只留了个能让她通过的缺口。它伏在雪墙外侧,甲壳上已经覆了层新雪。

夜里气温骤降。凌雪第三次被冻醒时,发现自己的腿已经没知觉了。她拖着僵硬的身体挪到洞口,看见崩坏兽的甲壳上结着冰碴,但缝隙间的紫光比白天更亮了些。

她伸手抓住它前爪的一根骨刺。几秒钟后,甲壳缝隙突然涌出大股紫色能量,像雾气般裹住了她的手臂。被冻僵的皮肤传来刺痛,但血液开始重新流动。

天亮后,凌雪发现自己的手背上出现了和崩坏兽甲壳上相似的紫色纹路。她盯着看了很久,最后用雪使劲搓了搓,纹路没褪掉,反而更明显了。

崩坏兽忽然抬起头,甲壳发出咔咔的响声。它转向东南方向,前爪不安地刨着雪地。凌雪顺着那个方向望去,只看见被风吹起的雪沫。但当她闭上眼睛,确实感觉到远处有什么东西在呼唤。

凌雪跟着那种模糊的感应往前走,崩坏兽跟在她身后,甲壳摩擦发出低沉的声响。雪原尽头出现了一道断裂的峡谷,黑漆漆的裂缝像大地被撕开的伤口。

她站在边缘往下看,峡谷深处隐约有紫色的光点浮动。崩坏兽忽然低吼一声,前爪重重踏在雪地上,震得周围积雪簌簌滑落。

凌雪蹲下身,抓了一把雪捏紧。雪块在她掌心融化,渗进皮肤里细微的紫色纹路中。她突然明白了——峡谷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们。

崩坏兽的甲壳缝隙间紫光剧烈闪烁,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它焦躁地原地转了一圈,最后伏低身躯,示意凌雪爬上去。

她犹豫了一下,伸手抓住它背上的骨刺。甲壳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冰冷,反而带着微弱的温度。当她整个人趴上去时,崩坏兽的躯体轻微震颤,随后猛地一跃——

风声呼啸,失重感瞬间袭来。凌雪死死抓住骨刺,看着两侧岩壁飞速上升。崩坏兽的利爪扣住峭壁,甲壳与岩石摩擦迸出火星,下坠的速度逐渐减缓。

落地时,她的膝盖一软,差点摔倒。崩坏兽用前肢抵住她的后背,稳住她的身体。峡谷底部比想象中宽阔,岩壁上嵌着发光的紫色晶体,像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注视他们。

凌雪跟着崩坏兽向峡谷深处走去。脚下的地面逐渐变得坚硬,积雪被某种紫色的结晶替代,踩上去发出细碎的破裂声。

她注意到那些结晶像是从地底生长出来的,越往里走越密集,有些甚至形成了扭曲的尖刺,像被冻结的闪电。崩坏兽的甲壳在这些结晶附近时,缝隙间的紫光会变得更亮,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片开阔的空间。地面完全被紫色结晶覆盖,中央矗立着一块巨大的棱柱状晶体,足有十几米高,表面流转着不祥的光泽。凌雪感到一阵眩晕,耳边响起模糊的低语,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呢喃。

崩坏兽停在原地,不再前进。它低下头,用前爪轻轻推了推她的后背,似乎在催促她继续向前。

凌雪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那块巨大晶体。随着距离缩短,她皮肤下的紫色纹路开始发烫,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灼烧。当她终于站在晶体面前时,一道裂痕突然从底部蔓延而上——

“砰!”

晶体炸裂开来,无数碎片悬浮在空中。凌雪下意识抬手遮挡,却发现那些碎片并没有飞溅,而是像被某种力量牵引着,缓缓围绕她旋转。

碎片在凌雪周围旋转,逐渐化作细小的紫色光点渗入她的皮肤。

那些细小的紫色光点像冰凉的沙粒,悄无声息地钻进她的皮肤,融入血肉。没有预想中的剧痛或冲击,只有一种奇异的充盈感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皮肤下的紫色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深邃的光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晰、更明亮。

骨头深处传来几声细微的轻响,像是某种束缚被解开。体内长久纠缠的虚弱和饥饿感,如同被阳光驱散的薄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感在血管里奔涌,寒冷对她失去了意义,皮肤甚至微微发烫。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这片被紫色结晶覆盖的峡谷。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她能“听”到结晶内部崩坏能细微的流动声,能“看”到空气中残留的能量轨迹。这片死寂之地,在她眼中充满了无声的喧嚣。

审判级崩坏兽巨大的头颅低垂下来,那双深紫色的复眼近距离地注视着她。凌雪在那冰冷的镜面般的眼瞳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苍白的脸上,那双原本黯淡的眼眸,此刻正闪烁着与崩坏兽如出一辙的、危险而冰冷的深紫幽光。

她伸出手,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掌控感,轻轻按在崩坏兽覆盖着坚硬甲壳的前肢上。甲壳缝隙间原本就存在的微弱暖意,此刻变得更为明显,仿佛与她自己体内奔涌的力量产生了共鸣。

“走吧”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在这寂静的谷底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不再是疲惫的喘息,而是平静的陈述。

崩坏兽发出一声低沉的、类似金属摩擦的嗡鸣作为回应。它缓缓站直庞大的身躯,覆盖着骨刺与硬甲的躯体在紫色晶体的辉映下显得更加狰狞,却也透露出一种绝对的服从。

凌雪没有再爬上它的背脊。她只是迈开脚步,朝着峡谷的出口方向走去。脚步轻盈而稳定,踩在布满紫色结晶的地面上,不再有之前的踉跄与深陷。每一步落下,那些细小的结晶仿佛都微微震颤,发出细碎的共鸣。

审判级崩坏兽迈开沉重的步伐,紧随其后。它庞大的身躯行走间带起沉闷的震动,甲壳摩擦的声响在峡谷中回荡,如同最忠诚的护卫,拱卫着前方那个散发着同源气息、已然蜕变的身影。他们一前一后,走向被风雪重新覆盖的、广阔而未知的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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