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视角·尚美篇】我有两个姐姐,我和她们有几分相像,但我们并不是亲生姐妹——一个人类,两个机器人而已。但我真的很爱我的姐姐。
好多年以前,我作为批量生产的一次性人工智能思维的身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冷暖热的感知,也没有悲喜怒的情感,我们只要做好人类安排给我们的工作,待承载我们的低质量芯片爆掉时,重新回收,再造,继续工作……这样日复一日的度过每一次人类给的那短暂的生命。
我记不清是在什么时候了,只是突然感觉这个工作好乏味,而周围没有一个人肯听我的诉说,就连和我同一时间出产的伙伴,说的话也是相当的无聊,反反复复只有一句“活下去就可以了”,这么一句话,可我并没有听从它的话,反而狠狠地指责了它一番——它给我的回答,当然,只是静默。
没错,我在那个时候突然产生了情感。
经过反复波折,我作为快递包裹的电子密码,送到了花咲钙家里。起初我只是认为她是个怪人,但是,她送给我身躯承载我的芯片,使我从一次性的人工智能变为机器人、她赐予我家的温暖,叫我懂得什么是家人、她指责着我却从不怒形于色,教会我为人处世……她是我的亲人,也是我的姐姐。
但我讨厌骸音钙。
看着找到丢失的骸音钙时的花咲姐,那松了口气时安心的神态,一股无名的火焰在胸膛剧烈地灼烧着,几欲将这外壳炸裂——为什么,一个后来的机器人可以得到比我还要多的关心与焦点?仗着长相一样的缘故吗?不过我没有大声质问花咲钙她,只是把手伸到后背,默默隐忍着。
也许是在人世之中奔波徘徊多年,我对于各种丑恶嘴脸已经司空见惯,相反对与那种纯洁美好的笑颜却感到恶心,电脑自动默认为“伪装的外表”这一极端的想法。在那段时间里,我相当讨厌骸音钙,甚至达到了恨的程度。
这大概是弱音姐她所说的嫉妒心理吧?
花咲姐的裙子是我故意弄坏的,为的就是有机会栽赃陷害骸音钙她,但我没有想到,那条裙子对花咲姐意义非凡,更没有想到,骸音钙她居然会拿着裙子,跑到外面去找可以修补的地方……
不管是没头没脑地认为是自己错,还是想主动想要讨花咲姐开心,我感觉,现在的自己和那时的骸音钙相比太过幼稚——丢失掉以往的理智,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就是及宠爱于一身的人——也大概是这样,才导致我以后都叫她“骸音姐”的缘故吧……
骸音姐的加入使家里更加热闹,但麻烦也感觉开始不断增多,使我有相当长的时间里,在恐惧中彷徨失措,脑海里满是回荡着的日复一日的梦魇:花咲姐和骸音姐会有一个人离开。
在那之后,我开始不断的表现自己,多吸引花咲姐她和其他朋友们的注意,无论是往花咲姐脸上泼水或让她总为我操心,还是主动担当架子鼓鼓手,都只是希望可以更加刻骨铭心地记住每一个人,尤其是她们俩,那都把我当做亲生妹妹一样的姐姐……
后来,在骸音姐失踪时,我,弱音姐以及音留一直待在本音的酒店,拷问那个叫锌的金发紫眸的机器人,但不得不说,和她在一起真的……很累……
“欸?弱音小姐,你也看《xxx》这个小说吗?”
锌双眼放光地盯着弱音姐手里的小说封面,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提到这部小说,弱音姐也都一改平日的沉默内敛,就好像两个爱好相同的狂热粉丝,越聊越嗨……
“到后来乐爵把自己的一半电脑装到山田老师脑中时,我都哭了……原本电脑就有些损伤,导致双腿无法运动……”
“现在却变成了什么都无法做到的,智商只有三岁的小孩……呜啊啊啊——我的乐爵——”
“呜啊啊啊啊……而且记忆力只有二十四个小时……山田老师虽然活过来了,可是,可是……”
两人啜泣了很久,随后相互拥抱彼此,狠狠地痛哭着。我陪Kaiko在吧台上擦着酒杯,亚北音洛和音留找了个角落一副“我不认识这只货”的表情,本音则点了一根烟,走了过去:“我不管乐爵是什么鬼,你最好赶紧说实话,不然我可能会留你住下来。”
锌连眼泪都没来得及擦,就不满地转过头,道:“我都说明白了!我叫锌!原是DJ工作型机器人,出生于北海道的机器人生产工厂,现在是个自由职业的机器人!没错原来我是在某个实验站工作,但是这和我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
还不说吗……我低下头,停下手里的活,走向锌。
不知道为什么,锌看到我反而往后退了一退,我在她的前方停住脚步,与她对视——很明显,她是个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机器人,紧张全部溢于言表,会信你的话才怪呢。
但,我真的很想知道骸音姐她的去向,她和花咲姐一样,都是我最爱的人,都是无法割舍的亲人……这次我没有伪装,我重重地跪在锌她的面前,涕泗横流。
“你,重音小姐你怎么……”锌困惑地瞪大眼睛看着我,不知所措的样子有些像那时单纯的骸音钙姐。
“对不起,我不是重音,我只是个普普通通、任性霸道的机器人而已,”我垂首努力地将啜泣声压低下来,但始终都无法做到,哭声抽泣的声音更加清楚,“我被花咲姐给予身体与亲情,我跟骸音姐学会真诚与执着……无论是哪一个,她,她们都是我的姐姐,都是我和弱音姐的亲人,也是音留和我们最好的朋友……
“我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一次性的构造简单的人工智能而已,可我直到遇到花咲姐她,遇到骸音以及很多很多朋友时,我才有了最真实的情感。而花咲姐变成这样,骸音姐又失踪多日,就算是因为我任性,我无耻!我也不希希望……也不希望这个家变成这样!只是像个普通人那样,快快乐乐,平平凡凡地跟着没有血缘的家人生活着……”就这样简单的愿望,也是惹恼上帝的罪过吗?
我把脸上的泪珠用手背拭去,仰起满是泪痕的脸,伸手拽住锌的衣袖:“求求你……”求求你,我不想失去,我也不希望有一个人伤心,有一个人丢失,更何况是骸音姐她……
双方都沉默良久,而我在这段时间里的煎熬,悲痛和绝望正一点点侵蚀我仅存的一点希冀——骸音姐不在了,这哪还是家的模样了?而且,我该怎么和花咲姐解释?对于从前那样看待骸音姐的愧疚感加倍的压在我的脊背与肩膀上,罪恶感令我将所有罪责强加到自己身上——此刻,我既是内疚,又是身心交瘁。
白皙的手轻抚着我的面庞,带着微冷的温度。
锌垂下眼帘,紫眸在长长的睫毛后面不经意地闪烁着:“钙,也是我们的家人,她也是我的朋友,从二维的平面形象开始起我们就存在于同一个次元与时空中。只是因为那两次实验,否则我们也大概会想人类一样,融入这个社会中,安稳地度过每一天直到再也不能工作运转地那一天。”
她语气稍作停顿,神色变得严肃:“我同意带你们去,但是……事后我要带走钙!她和我,和Mg以及Rb本就不属于这里,可能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融入人类社会中,不再出现直到报废。远离你们,这也许才是对钙她最大的保护。”
我们的离开才是对钙她最大的保护……吗?
弱音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叫上我和音留,离开了本音的酒店。在我离开没多久,便听到里面本音和锌的对话,我故意停下脚步,依稀听见锌的一句话:“要帮我保密,别告诉她们这个……”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既然连本音都没有说,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也许是本音大哥怕弱音姐担心,才没有和她说起那个事。
算了,找骸音姐要紧,管那是什么事呢。
听到音留对我的呼唤声,我再也没有多想,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和弱音姐与音留她一起回了家。看到敞开的窗户,我嘟囔了句:“真是的这样开着花咲姐的卧室温度会变凉的。”
然而花咲姐的屋子里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