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可怕的沉默蔓延开来。
我从未设想过，克莱登大学的声名显赫之下，隐藏着如此可怕的罪孽。
“所以，需要我如何帮忙。”叶冠秋的声音十分嘶哑。
“我认为必须追究这些家伙的所有法律责任！”文语嫣愤怒地握紧双拳，“不能让禽兽们脱离法律的制裁！”
“我觉得，我们无权替沈寒做主吧。”莫淑沉吟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四年，寻找可靠的律师，重新启动法律程序，施加舆论影响，这一系列步骤，钱倒是次要的，极其耗时耗力才是真的，沈寒要照顾孩子，我们真的能够帮她帮得到这一步吗？”
“再加上，如果对方泼脏水反扑，铺天盖地的诋毁和谩骂袭来，我们该如何应对，这些大家心中都有数了吗？”
“被污名化，被人肉搜索，被网络暴力，被同时在线上和线下进行骚扰，甚至你们的学业也有可能受影响，这些你们都考虑过吗？”
“我并不是想以社会人的身份，劝说大家放弃，毕竟一直以来我帮了沈寒那么多，肯定不会在这种关头退缩。”
“只有沈寒下定了决心，并且你们也准备好了面对可能发生的一切，那么我们才有可能真正追究那些禽兽的责任。”
文语嫣看着叶冠秋，神色凝重——
“这就是我所说的，做那件事情会付出很大代价的含义。”
令人窒息的沉默，再一次蔓延开来。
原来这就是文语嫣委托叶冠秋办的事情吗？
那么我该如何选择呢？
当然是无条件完全支持乖乖女了！
既然我所期待的，是将来我坠入地狱之时，乖乖女会伸出手将我拉住。
那么如今的我，自然要竭尽所有的才智，去消除乖乖女的烦恼。
“没关系的，不管你怎么选，我都会支持你。”我轻轻地握住了叶冠秋的手，将温暖与支持传递给叶冠秋。
叶冠秋尽管脸上充满着犹豫，但依旧朝我投来感激的神情。
我的手心，传来强烈的抓握感。
那是通过肌肤的触碰，传递出的强烈的讯息。
“啊啊啊啊真好啊。”莫淑顿时捂着脸大叫出声，“你们这对我太能磕了，呜呜呜呜呜呜，双箭头也太甜了吧！”
现在根本不是磕糖的时候吧！
不过，莫淑毕竟是社会经历丰厚的人。
这个时候开这种玩笑，恐怕也是为了冲淡凝重的气氛吧。
“我，我不知道。”叶冠秋叹了口气，“我确实想要出手帮忙，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我能不能负担得起可能出现的任何代价。”
以叶冠秋的性格而言，确实如此。
除非有显而易见的好处，否则不会冒上可怕的风险。
毕竟，身为跨性别者，光是逃避随时可能袭来的敌意，平平安安活在这个世界上，都已经用尽全力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文语嫣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昨天，我路过刘卫东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一句对话。”
“‘等到文语嫣上了研究生，还不是任我拿捏，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好好尝一尝女大学生的滋味’，门背后的话是这么说的。”
“所以，我纠正我的说法。”
“叶冠秋学姐，我并非是想要委托你帮助我，维护我所期待的正义，而是出自对未来的恐惧，想要获得可靠的帮助。”
“如果你能够帮助我，那么我将我的全身心，都作为报酬献给你，不管你如何使用都可以。”
文语嫣微微低下头，眼镜背后平静的神情，传达着令人不安的讯息。
“尽管，尽管我的身材比不上林柔嘉或者是林小雅，但是，不管是什么样的知识，我都可以去努力学习——”
听到这话，我顿时向叶冠秋投去死亡凝视，同时做了个手刀划脖子的动作。
敢收下报酬，可能就会有生命危险哦！
仿佛是察觉到我的杀意般，叶冠秋身体猛地打了个哆嗦。
“也，也不至于。”叶冠秋慌忙摆了摆手，“既然你，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不帮忙就说不过去了，至，至于报酬什么的，日后再说，日后再说。”
嗯？
是我理解的那个“日后再说”吗？
我死死捏着叶冠秋的手，几乎用尽全身力气。
尽管疼得呲牙咧嘴，但叶冠秋却不敢喊出声，只能委屈巴巴地缩着身体。
啧啧啧。
有点小心机的乖乖女，实在是太可爱了。
“那个，姐姐们，妈妈叫你们进来坐坐——”
不知何时，小女孩已经跑到了我们的脚下，她扯了扯我的裤脚，旁边的猫咪们也顺势效仿着小女孩的动作，像是在热情地对我们进行招待一般。
“她叫做妞妞，还没有起名字，甚至都还没有上户口。”莫淑揉了揉妞妞的头，那平时古灵精怪的样子，全部收敛了起来，脸上流露出母亲一般的怜惜神情，“走吧，也该去问问当事人的意见了。”
“不过，就算沈寒不同意你们用她的事情借题发挥，我也会稍稍帮一帮你们的，那种禽兽老师，实在是太恶心了。”
“毕竟，我和林柔嘉是好~姐~妹哦，好姐妹的女朋友的朋友，那就相当于是我的女朋友的朋友，怎么能够见死不救呢！”
什么时候变成好姐妹了啊！
为什么好姐妹就要共享同一个女朋友啊！
这个逻辑也太奇怪一点了吧！
还没等我能够吐槽，莫淑已经拉着妞妞的手，学着妞妞的夸张步伐，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似乎是轻车熟路一般，一群猫咪也跟着妞妞，钻进了旧小区里，有模有样地在沈寒家门口排成一排，朝着房子里探头探脑。
一楼的房子大多阴冷潮湿，而这间背着太阳的屋子更是不堪。
我们踏进房门的一瞬间，强烈的霉味扑面而来，腻子斑驳脱落的四壁，看起来狰狞可怖。
客厅的装饰十分寒酸，只有一张木制长椅，一把凳子，一张极其陈旧但擦得锃亮的饭桌，还有一辆上个世纪造型的像是从垃圾场里捡回来的学步车。
带着孩子住在这种根本租不出去的恶劣环境中，可以想象得到，这位曾经的天才学霸，到底度过了怎样可怕的磨难。
沈寒披着头发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仿佛像个早已不存在这个世上的鬼魂一般，根本无法与曾经的天才学霸模样重合起来。
“话说，沈寒学姐，这一次我们造访，是想询问关于证据处理的事情。”文语嫣试探着询问道，“那份证据，是交给学姐您亲自保管，还是需要我们帮助寻求法律措施，让那些禽兽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忽然间，沈寒转过头来，那苍白憔悴的脸上，被歇斯底里的疯狂彻底占据。
如同从墙壁中挣扎着蹦出来的凶恶女鬼一般，发出了凄厉的嘶吼声。
看着妈妈变成这副模样，妞妞也害怕得躲进莫淑的怀里——
“下地狱！我要让那些禽兽们，全部都下地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