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女神的裙裾由天空中缓缓落下，在无所遮拦的天空里，颜色从冰蓝渐变为深紫的穹顶，就仿佛情人的双眼般神秘。在中古纪以前，夜空被视为一切神秘学的源头，星空如闪耀着的银色之海，在中古纪开始之前，哈扎尔的国度有名为捕梦人的祭祀，他们将灵魂依托于黑夜里，撬开梦境与梦境之间的门扉，他们能在梦中的池塘养一池的红鱼，他们能在梦中骑着白马或飞鸟，日行千里。他们唯一的目标就是穿透过所有人梦境深处的门，从一扇走向另一扇，以求觐见他们的神灵藏在梦境之中的残片，捕梦人中的圣徒，哈扎尔的公主，曾在生前的最后一次梦境中穿过无数梦与梦的门帘，翻阅意识堆砌的山海，有人说被囚于牢笼的公主是为了找到她情郎的梦境，然后以绝美的姿态死于他的梦境之中，也有人说她最终觐见了唯神赋予人共有的意识，获得了以梦境的形态永生的果实。
总之这个梦境终止于三年后她的清醒，而后留下的三十行神谕。
这个传说太过古老，甚至连裴多斯都不知道是真是假，在历史长河中人类已经丢弃了太多的东西，有很多都无法真正传承下来，又或者魔法本身在上古的世界不过是一种消遣的小手段，却在今日被奉行地如此崇高。
毕竟没有一种魔法能够让人的意识毫无阻碍如游鱼入水一般轻松地跨越梦境，即使是手段最为出彩的释梦者也无法做到，更别提能够维持三年的时间。
米谢蕾提拉在地上插上了第三根用魔力凝结而成的仪器。
那是一把剑，而在那之前她已经插了很多把剑，魔力在触及地面的时候就化作流水钻入了地底，变成了一个巨大法阵新构建的一部分。
“所以没人知道哈扎尔的公主究竟什么时候死去的？”
纳格尔也在做着同样的工作，但是因为过于无趣，米谢蕾提拉向他讲述了捕梦人的故事，这个故事有很多种结尾，有的结尾里哈扎尔的公主被剥夺了记忆，捕梦人一族的圣典借由她豢养在王宫里的鹦鹉记下，然后飞出皇宫得以传承下去。
“或许她根本没有死，还活在某个人的梦境里。”
插上了最后一根雷光噼啪作响的法力剑，整个地面之下的法阵终于构架完成，这个具备巨大力量的法阵需要巨大的魔力推动。按照魔法界公认的西西弗斯定律，法阵如同巨石，越大的法阵需要越大的魔力去驱使，自中古纪之时就已经有了一条计算的规律，法阵的覆盖面积和施法有效范围的乘积的平方除以各级魔法师启动一个标准法阵所需要的珐琅核魔力，由此推算一个巨大法阵究竟需要多少人。
但是这种推算方式在提出的二十年内已经被推翻。
因为魔法师之间个体差异实在太过明显，并且，以启动标准法阵进行测算的行为并不能够作为魔法师用尽全力启动法阵时覆盖范围的参考，甚至这个公式中还罔顾了法阵的精细程度。
早在中古纪，歌德弗里德·莱布尼茨法师就已经提出了法阵的复杂与精细程度和魔力需求之间的关系，虽然也被认为是某种保守主义的说法，但是这种计算法没有顾及到一点这样的因素，也是十分愚蠢的。
总之，魔法虽然是一种以精确要求为主的艺术，却无法真正全部用数字具象化。即使是再厉害的魔导师，也无法测算出一切。
薛丁格法师曾一度推测，真理之中含有随机变量，虽然也遭到阿尔伯特法师为主的一部分人的斥责，但确实能够解决很多层面上悬而未决的问题。
“那么，”
米谢蕾提拉驱使着自己的星盘，投影在半空中的星盘与整个星空合而为一。交叠之下没人能够看出有什么不对，“你更愿意相信哪一个结局呢？”
“什么结局？”
纳格尔盘腿坐在了地上进行冥想，在敌人到来之前，他必须尽可能地多积攒一点珐琅核中的魔力。
“哈扎尔公主的结局。我很喜欢她死在情郎梦中的故事，据说她从她红色的长裙里抖落了她在沿途梦境里所取走的所有美好的一切，花朵如同奔涌的海从她的裙摆落下盛开，夜幕和白天被混为一处，瑰丽和奇谲的光影投影于四处。据说那是他的情郎这一生中做的最为美好的梦，但是在他醒来之后却忘了一切。”
纳格尔静静地听，听少女用凛然而没有语调的声音说着极近温柔的话语，那梦中的场景经她的讲述似乎真的出现在了眼前，而那份内心中的失落甚至泛滥地如同悲伤。他不曾想过眼前的女子在逐渐打开了那份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之后，流淌出的情感如同岩浆一样炽热。
“或许吧，”
跨越过无数山河，就为了给他一个转瞬即逝的梦境。
“或许这只不过是哈扎尔人阐述爱情不过如同梦境一般转头就会逝去的隐喻而已。”
“真刻板。”
她这样说，但是言语里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听到这个评价的纳格尔也只是苦笑了一声。
夜幕完全降临，温度也逐渐降低，甚至呼吸之后能够看见飘散而开的白雾。银松狼直到这个时候才回来，它口中叼着两只四角鹿，这种在草原上集结成群的生物极难被狩猎，它们的角有的时候相当尖锐，从银松狼前肢的伤口中可以看出，芬格尔在应对它们的冲击时并没有讨到好处。
“他们要追上来还要一段时间，不如我们先把四角鹿处理了吧。”
说着，米谢蕾提拉用银色的双眸看着纳格尔。
“我还得冥想……”
“驱动法阵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米谢蕾提拉低下了眼帘，没人知道她藏了一阵片星空的眼睛里闪烁着什么样的光亮，“毕竟我可不会处理这些。”
她用眼神示意着两头四角鹿，芬里尔也眼巴巴地望着他，在他的饲养之下，银松狼三兄妹虽然都保留着凶悍的猎杀本能，却很少生吃肉。
少年轻声叹气，从米谢蕾提拉的语气中似乎早就知道他有处理食物的经验。
“对了，长公主？”
“叫我米蕾娅吧，如果你愿意可以加一个姐姐。”
“那，米蕾娅……姐姐，你为什么要救我呢，如果一个人跑的话，应该能够跑更快吧。”
纳格尔用简易魔法招出了一个畸形的木制构架物，接着他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切削着枝条，以制作一个烤肉的支架。
“因为如果我不救你，现在就没人烤肉给我吃了。”
纳格尔抬起头来看着她。
阿瑟嘉德的正统继承人眼神诚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