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自古以来名为“献祭”的行为都具备两者的特点。
其中之一就是需要祭品,无论是情感或是某个事项,都是可以被献祭的对象,只要你选择好献祭的对象。献祭本身就是半神干涉世间的手段,不管是半神,还是其下他们的臣属和造物,都会以献祭的方式响应主位面的生物的需求。
人类的欲望就这样化成对于他们的信仰,他们需要这些信仰来提供他们不断存在的力量。
除此之外,献祭的第二个条件,就是作为祭司的人,必须拥有着站立在整个祭坛之前,成为运作筹码和祭品者的条件。这个条件并不那么容易完成,不具备资格的人如果要站在用魔力或法阵构架的祭坛上,首先得献出与祭司之位等价的灵魂。
荒蛮大陆曾经辉煌一时、使用象形文字的帝国,其关于死亡的传说中,人死后会进入审判死者的大厅,狼头人身的神祇会将死者的灵魂和他的心脏放置在天平的两边,只有当两者持平或者灵魂更重的时候那人才有机会升入天堂。
那代表着他的灵魂并不亏欠他的心,甚至比他的心还沉重。
灵魂是无形之物。
但是因其包涵在内的沉淀而具有着重量。
给代表毁灭的灰烬之主献祭的条件其实并不苛刻。
献祭者需要永远献出一滴冰冷的鲜血,从此以后你就获得了进行献祭的资格,然后你身体就会永久地缺失一滴鲜血的重量。
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一点意味着你躯体永远的缺失。
而缺失是躯体或是灵魂步入完全崩坏的第一步。
红色的法阵被铺就开来。
土壤被爆裂的魔法掀开。
原本,献祭者所献祭的东西,不管那是羔羊还是什么,其必须是献祭者的。没有人能够献祭他人的生命和灵魂,这个巨大的献祭能够完成,并不仅仅依靠名为崩败毁灭的祀礼,献祭魔法所提供的不过是一个祭坛罢了。
从地上伸出的红色的巨手抓住了罗德里亚私军,让他们动弹不得。
就像是从炼狱中伸出的恶魔的手,手指和指甲都长着狰狞的骨刺,皮肤上甚至流有岩浆般蕴含着颓然光亮的扭曲液体。仅仅是被这样的手抓住,就会收到炽热的伤害。
“原来这次是向百目异鬼奥多飞献祭吗?”
并不是所有向灰烬之主的献祭都会由半神来回应,事实上如果所有献祭魔法都由司掌毁灭的半神来回应的话,这个世界会比任何时候都要先濒临崩坏吧。
这次响应了纳格尔献祭的是名为奥多飞的百目百手造物,他们所有的手掌中央有着一只黄色的燃烧着的眼睛,这个超大型的毁灭造物像是一团由百余只巨手组成的巨大球体,身体最中央的部分被隐藏在了无数手臂之中。
毁灭之下,从毁灭这一概念中分离出来,司掌【捕捉】这一概念的毁灭臣属。
奥多飞。
纳格尔手伸向了天空,面容严肃。
现在开始实行的,才是真正的献祭。
在两天内他终于掌握了星盘运转的方法,原本就在裴多斯的要求下研读过星象学的书籍,现在,夜晚的星空被扭曲了,那是隐藏成了星空的星盘投映。
“现在应该施放什么?”
“零点零三等星织女一,零点七七等星河鼓二,然后是一点二五等星天津四。”
珐琅核里已经没有任何魔力的少女这样指示。
天空中的星图亮起了三点,然后只是轻巧地触碰,就已经触发了其中蕴含着的星盘法则。
天琴之弦结、天鹰之羽翅、天鹅之脖颈。
【星图魔法·大三角】
三支星光从星图中抽离了出来,插在了圆形魔阵圆周处,将整个魔阵的圆周分为了三个等分。三个点互相联接成为了一个三角形的图案,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套索,悬浮在了空中。
“然后呢?”
“将三角收紧。”
纳格尔闻言,然后用尽全力握紧了伸向了天空的手。
仅仅是星空魔术的大三角,就已将不得不让纳格尔用全部的精神来应付。
蓝色的三角被少年的魔力驱使,迅速地被收到了法阵的中央。
一秒过后,蓝色的光从法阵的中间爆裂而开,所有刚刚蓝色三角经过的动物的躯体都被那蓝色轨迹一线截断,变成血腥的残破的断面,破碎的内脏落下,红色的液体就如同瀑布一般流下。
百目异鬼等到他们血流尽之后才将他们捏碎,然后带着火焰的手才缓缓收入了地下。
纳格尔所献祭的,是毁灭这一行为本身,而此刻——
【献祭完成】
纳格尔的手依旧伸着,然后他带着金丝的手开始灼烫起来。
“可恶,可恶啊啊啊啊!!!”
并没有因为魔法而死,没有被蓝色三角扫到的红巾男人在此刻终于从百目异鬼燃烧着的手中挣脱了开来,百目异鬼的手指被他的长刀斩断,整个毁灭的造物因为痛苦而战栗了起来,大地都开始震动。
他眼镜通红,并没有想到自己的军队居然被一次魔法献祭便折损了大半。
而且,比起那个,更重要的是被折损了的士气。
他运起体内的劲力,然后咬着牙,忍住身体快被被红色巨手灼烧穿的痛楚,带领了十数个并未因此沦陷的骑士,冲到了纳格尔和米谢蕾提拉面前。
而赫克托耳此时因为精神上过度的激动,陷入了神志模糊中,她拎着自己的长杖跪坐在地上。
“死吧!”
长刀马上就要挥下,纳格尔却浑然不惧。
甚至还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
红巾男人几乎在下意识察觉到了什么不对,但是他没有一丝犹豫,因为他明白只要作为施法者的魔法师死去,一切都会终结。
但是他使尽了全力劈下的长刀却被阻碍。
那是骤然出现在了少年举高的缠着金丝的手指旁边,模糊不清的光亮。
献祭,是人与神的交易。
名为纳格尔·赛恩西斯的少年献祭了对罗德里亚部曲进行的毁灭,当然也会通过这交易得到什么。
但是看来司掌命运的歧路嘲者终于眷顾了他一次。
他所得到的,是灰烬之主之下由死亡分裂出来的权柄的具象。
身躯由黑暗塑造,灵魂被空虚所填充,意志完全陷入纯黑的杀戮者。
圣人与恶魔同时被禁锢于其中,黑与白的珐琅瓷魔偶——
【科佩莉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