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光怪陆离的迷乱景象,或明或暗,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有着模糊边界的影子,在不停地变换着形体,或远或近,或分或合,同时耳边还传来盈盈绕绕的诡异低语声,或刺耳或温婉,或狂啸或悲泣,让人头晕目眩。突然间,仿佛拨云见雾般,一切怪异的景象消失不见,天地间朦朦胧胧,中心处似有一擎天巨柱拔地而起,茫茫不见两端。柱上似有花纹缭绕,好像一座高塔。紧接着,天地骤然变黑,一点流光划过苍穹,落向远方,直到微不可觉。
温念卿恢复意识的第一感觉就是,脑袋很痛,后脑勺如针扎似的,火辣辣的刺痛。想要用手摸一摸,却发现手脚有些僵硬,仿佛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似的,尤其是双手,被什么东西卡在了背后,十分的难受。
下意识地想要舒服一些,温念卿头顶着躺着的地方,整个躯体犹如一条蛆一样来回扭动起来。不过身下垫的东西又硬又粗糙,这让他扭得更频繁了。
周围传来簌簌地风声,风吹过木板地吱吱声,穿过缝隙地呼啸声。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温念卿忍不住连打几个喷嚏,迷迷糊糊克服有些刺眼的外界光线,半开半闭地睁开了眼,顿时被眼前地景象吓楞了神,瞳孔紧接着收缩到了极点。
一个皮肤黑黝黝的,顶着一头乱蓬蓬头发的壮汉正低头俯视着他。
害怕jpg.
两人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个屁勒!有泪的只有我好吗,我都快吓哭了。捆绑play,加上黑叔叔,要是再有个美少女,这不是妥妥的限制级场景吗?我这是穿越到了某个黑产业拍摄中心了吗,还是说那个混账老头不过是个梦,实际我是被人绑架了?不管哪种情景,好像都不太妙哎!温念卿心里有一茬没一茬地想着。
表面稳如老狗,内心还是很慌的。是的,温念卿现在大概已经摸清形式了。自己双手双脚都被粗麻绳绑得死死的,虽说好像手腕脚腕有点活动的空间,但以现在自己的力气根本挣脱不开。上身微微后靠,倚在灰泥墙上,脑袋一侧搭在呈九十度的另一侧墙上,而脑袋的另一侧应该是肿了个大包,一直传来刺痛。
这怕不是被人敲了闷棍,然后绑了来吧。
现在能做的只有保持镇静,随机应变了。激烈的反抗和挣扎可能会进一步激起歹徒的凶性。这点温念卿还是懂得。这些年因为穷并没有成为什么人的绑架目标,不过,抢劫和勒索倒是屡见不鲜了。
于是,温念卿继续不动神色,面无表情地与壮汉对视,同时观察起来。
壮汉身形壮硕,但两肩稍有些不平齐,右手要比左手大上一圈;露出的皮肤,手掌,面孔以及隐约可见的脖颈,是被阳光长时间照射而成的黑褐色。大概时值冬天,他身上破败粗糙而单薄的棉衣,随处可见补丁和结板。
嗯?好像有点不太对劲,这个男人不像是……
尽管根据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地经验发现了点什么,他的嘴角还是时不时的抽搐一下,主要是担心节操不保。毕竟就这天时地利人和皆备的当下,不发生点本子剧情,还真是对不起导演了。幸好我不是个美少……
壮汉看到温念卿醒来,怔了怔,一只手摸向了头顶,用力揉搓着如鸟巢一般地乱发,讪讪地退后两步,脸上一副便秘的憋屈表情,似乎欲言又止,给被寒冷冻得赤红的沧桑双颊上添了一抹常色。
良久的沉默后,他还是开口了,那是干脆直白,有些豪爽的大嗓门。
“姑娘,你别怕,俺叫高伍,你可以叫俺老高。俺看你不太舒服就想扶一下。俺……俺们虽然现在落草为寇,但不是坏人,杀人放火丧天良的事儿不干,就是平时,平时为吃饭奔波。”。
“把你绑起来是为了防止意外,俺……”。
说着说着,壮汉好像憋住了,似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对此,温念卿表示经验丰富,黑心工厂的老板在结工资的时候也喜欢这么欲扬先抑的调调。我信你才有鬼了,敲晕了绑好,醒了听你卖惨交流感情,你这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手段还挺专业。还有为饱腹奔波,说白了就是打劫呗。温念卿忍不住翻了几个白眼。该配合你表演的我尽量配合喽,毕竟稳住歹徒最最重要。
于是温念卿拼了命地往墙角挤,四肢发颤,面露恐惧,睁大了双眼,表现出一副可怜小动物的模样。不过心里却另有所想。
旧时代一个人从事的工作导致局部用力过度,肌肉骨骼发展不均衡,贫穷,经常受阳光照射,那么这个人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的可能性有多高呢?而且,老高那双坚毅有神的眼睛让温念卿坚定了老高应该没有坏心思才对。至少,在温念卿的认知里,他没有见过那个心有邪念的人有一双这么纯净的眼睛,似乎里面还包含着某种隐而不发的愤怒。
嗯,疑似农民的人成为草寇,还是一群,大概率是官逼民反,真是屡见不鲜。而且,他们绑来我大概是我对他们有用处。我能帮他什么,我莫不是个有身份的?那他们把我绑来是用于威胁或者,人质?
温念卿深思着,继续装作瑟瑟发抖的样子,眼光不经意间撇向了自己身上。白色的锦袍,,其上饰以金色云纹,浅绿色的襟边,脖颈处还有厚厚的白色棉绒,严严实实的包裹着身体。纵使沾上了泥泞和灰尘,衣着仍然散发出高贵华丽,奢侈的气息。
抬头对比一下老高的堪堪蔽体的破罩衣,温念卿下意识歪了歪脑袋,眨巴了一下眼睛。
还真可能是个身份高贵的大小……
老高忽地把头转向一边,伴着那张赤红的冻脸,有点奇怪。
温念卿猛地意识到,可能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
“等等,你刚才,叫我什……”,温念卿有些忐忑地说出了初来咋到的第一句话,然后,然后,就开口跪了:那清脆高调,中性的声音,说是女孩那肯定没问题,说是男生,那还真是一言难尽。
不是吧,这下可能真的有点危险了,要真的是……正人君子还做不到坐怀不乱呢,更何况……
不能指望人人都是柳下惠吧?
“啊,姑娘你说啥。还有你能不能把头正过来,俺看着影响不太好。”准确的说是有些刺激,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闺女,贵族人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样,高伍腹诽着,不过眼睛还是瞥向一边。
温念卿有些懵了,趁着老高的视线看向别处,伴着有些紧张,奇怪羞耻感和背德感的心情看向胸口。嗯,衣服太厚了,看不出有突出的地方;大腿悄悄靠拢挤压一下,嗯,有。有啊,悬着的心放了下去,不过总觉得有点莫名的失落感是怎么回事?
老高等了一会儿,不见有回应,视线重新移了回来。然后瞳孔急速放大,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
那是一幅怎样的景象呢?冬日的阳光透过破洞百出的窗纸照在了“女孩”身上,微微泛起金光,与一身华丽的锦袍相映照。“女孩”白皙光滑的面颊泛起红润。琼首摆正间,乌黑靓丽如绸缎般黑色发丝从发髻上滑落,垂于腰间,拂过两鬓。有冷风拂过,发丝如跳动的精灵般在阳光的照耀下灼灼生辉。尤其那一双橙色的大眼睛,灵动而富有活力。
温念卿只觉得垂下的头发挠得额头,鼻尖发痒,默默想着以后把这麻烦的东西剪掉。板寸才是一个男人的浪漫,娘炮才留长发。
不过,看到高伍目瞪口呆的表情,温念卿浑身打了个寒颤。
该死,我到底长得什么妖艳贱货样啊。这样下去,怕不是菊花不保啊。
秀气的柳眉微微皱起,温念卿觉得一定要纠正过来,不然可能会出问题。刚要开口,对面的破旧木门从外面被推开,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略有些沙哑。
“高大哥,俺听说有个当官的落咱们手里了,让我枯掰枯掰,给他们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
确实进来一个半大的小子,个子不高,同样皮肤黝黑,但很消瘦,身上穿着破烂到快成条的衣服。进来时满脸的急躁和怒气,只是往屋子里一看,立刻呆住了,脸色肉眼可见得变得通红。随即一句话不说得跑了,只是一步三回头,似是恋恋不舍。
温念卿翻了个白眼。同时蜷缩了一下身子,门打开后真得有点冷。这具身体可真是娇生惯养啊!他不由得感叹道。
老高也反应过来了,连忙关上了门。
“那个,姑娘,真是对不住,那娃子……“。
“我是男的”。温念卿使劲降低嗓音,面无表情,眼神冰冷。
“啊,姑娘,俺……”。
“我是男的”。
“姑……”。
“我,是,男,的!”温念卿加重了嗓音,几乎咬牙切齿了,不过语气还是弱弱的。演戏不能露出破绽,要维持好一个对歹徒抱有同情心的人质的人设。
老高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这妹子也是奇怪,长得这么漂亮,非要穿男装,疏男发,现在还别着嗓子说话,也不觉得别扭?……也是,现在世道这么乱,女孩子在外总是不安全的,女扮男装,至少……。不过,这么做也没用啊,就连我这个大老粗都看得出来,谁看不出来?真是奇怪的有钱人。
一时间,老高的目光充满了疑惑。这孩子怕不是脑子有问题,俺都知道你是女孩儿了,你强调这个有用吗。俺要是想对你做点什么,早就趁你昏迷的时候干了,用得着现在和和气气的吗。你这是看不起俺老高,俺老高尽管是个种地的,那也是自食其力。尽管现在地都没得种了,也不会像你们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一样,干些见不得人的腌臜事。你这是在侮辱俺的人格。
高伍想着,越想越恼怒,认为“女孩”侮辱了他的尊严。也是,就算再漂亮也不过是吸人血的蛀虫,其实与那些恶劣的官老爷贵族没什么两样。就不该对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报有侥幸和同情。
本来对自己要进行地计划还有些不忍,但现在,是时候狠下心来了。
接着他没好气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用紫色锦缎包裹的手掌大小的方形物体和一幅纹饰精美的黄锦卷轴,拍在了用土块和木条搭起的桌子上,一改之前的和蔼和亲切。
感觉到了老高的态度变化。温念卿思忖着:来了来了,先是和气交流,等到人质认清现状后就图穷匕见,开始威胁利诱了。那个卷轴恐怕是与我有关,难道是寄给迫害他们的官吏地主的威胁信,把我当作人质?至于那个方形物体恐怕装着什么工具吧,是要从我身上取什么信物吗?头发,饰品,还是小拇指?那也太……不对,双方的地位不对等,这么做的风险太大,而且这两件东西很华贵,应该不是他们的,那……
“你是温大人的侍女吧?”老高再也没有之前的和气,整个人散发出摄人的气势。
“哈,温,大人?侍女?,我都说我是……”。
“少在这儿装蒜,俺好歹也快到而立之年了,你个乳臭未干的丫头骗不了俺。俺的一个弟兄亲眼看到一队从西南方向从冰面走来的官兵被一群黑衣人围杀。实话告诉你,俺们不是那群人,而且,俺们还知道他们是谁!”说到最后,老高几乎已经变得咬牙切齿了。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卷轴,展开,“别以为俺不识字,俺上过私塾,也考过秀才。”说着,他读了起来,“……故授温念卿,安化王三子,为寻仙郡烟云州望北县县爵,统管县内事务及边境防务,以拒外敌,即刻启程。钦此。大荣永定四十九年九月。”
“俺们发现你的时候,你正躺在路边土沟的雪堆里,手里紧握着这两样东西。你这妹子还不承认吗?”说完,老高把卷轴卷好,又指了指那个方形物体,“至于那个,是县爵印没错吧?”
“还有,你头上的包可不管俺们的事儿。”
这信息量简直大的吓人,打破了温念卿之前的一些推测,搞得他一阵惊愕。这发展真是有点吓人。卷轴所写姑且认为是真实的,那这个温念卿是我吧?真是的话,身份这么高!那糟老头不说是个智障吗?也是,成为一个智障与代替一个智障还是有区别的。不过智障去守边?统治者的脑子秀逗了吧。还有半路截杀?高贵的王爷世子身份?这水还真不是一般的深。
尽管温念卿对那混账糟老头子恨得牙痒痒,却还是很信他的话的。都稀里糊涂来到了一个大概是封建王朝的地方,这么神奇的事儿,能不信吗。
而且老高的话也不能全信,如果不是这帮人敲晕了我,那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好好安置不是能更好的获得他们认定的我这个侍女的好感吗?
尽管他的说辞打消了我的一些疑虑。但他说知道截杀的黑衣人是谁,呵呵,就算他不知道,无外乎祸水东引,把我当枪使。现在唯一的正确做法就是,赶紧跑路,越远越好。
老高要我做的,不是告御状,就是……
要是让他知道我可能是温念卿,恐怕会当场吃了我。
温念卿快速地理顺地当下的现状。做出了一个有些蛋疼的决定:按照你的设定继续演。
我就是温念卿的侍女,谁否认都不管用。
“那你们想怎么样?”温念卿努力把声音发得空灵清脆,变相地默认了。
“哼,俺就说。俺看你们随行的人死的也都差不多,那个温县爵也差不离没了。那么多人的围杀,就你逃出来,温大人还挺关系你,妹子不想为他报仇?”边说着,老高眼睛不眨地盯着我,“哼哼,那个温县爵还没上任就被杀了,做官儿也不忘带着你个尤物,真不是个东西,死了也活该!”
温念卿低垂着眼眉,牙齿紧咬着粉嫩地嘴唇,进而整个身子不停地颤动,如同愤怒和仇恨的化身;听到老高的后半句话后,猛地抬起眼帘,一双橘色大眼睛泛着涟漪,怒视着后者,眼角微微酝酿着雾气,好像强迫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嘴唇角沿着光洁的下巴流下了一缕殷红。喉咙伴着哭腔,含糊不清地重复着:
“公子……不许,侮辱……“。
高伍看到这一幕,微不可见的满意的点了点头,但有些不知所措的同时还有些心疼。连忙摆摆手,语气转而亲切:“那,那就……“。
突然,外面传来了好似枯枝落地的啪嗒声,高伍神情一凛。
“谁?”他立刻冲出了房外,绕着屋子转了几圈,却并没有什么发现,回来时还嘟囔着:“是太紧张了,还是……”。
轰,远方传来一声巨响。高伍又冲出了房门,眺望向声响处,两个眉头都快缠结在一起了。远方又传来呼声,“高大哥,不好了……”。
高伍立刻进屋收起了锦囊和卷轴,瞥了眼还在啜泣的“女孩”,匆匆拴好并锁上了门,向远处奔去。不一会儿,屋内又重回寂静。
温念卿侧着耳朵,倾听着窗外的声音。直到只剩下风吹动枯枝败叶的哗啦声,才轻轻叹了口气。
难道是那些围杀的人?温念卿想到,如果真如高伍所说,而不是他自导自演的话,恐怕他们拿不到那两件至关重要的东西,也是不会罢休的吧。
环顾一下四周,整个屋子很小。身下铺着草席的土炕,一张残破的桌子,还有靠门的角落一把马扎,就已经快把房间挤满了。而望向窗外,只有白皑皑的大地和白雪覆盖的枝桠。这大概率是间林中小屋,就算能出去,恐怕也会迷失方向。
接着温念卿又用力挣扎了一下手脚上绑着的麻绳,有空隙但是根本挣不开。只能继续跟高伍虚与委蛇了吗?
不,不行,走投无路的人是最危险的,纵使是本就善良的人也是一样。这帮人还把我这么可爱漂亮柔弱的“姑娘”绑起来,又锁起来,还是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还怕我跑了不成?啊,看他们的反应,应该是可爱漂亮吧。还是小心点好,能苟就苟,贯彻常年与生活斗争的经验。温念卿暗戳戳的想到。
温念卿常年养成的警觉告诉自己,这地方就是个狼窝,一刻都待不得。得早做打算。
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嘴唇的破口,呲,还真疼。又眨了眨眼,挤出了因疼痛而还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
“哈,本侍女的演技还真不是盖的!”不知不觉间,温念卿说出了声。
正当他想着,是否可以在什么上面一点点把麻绳磨烂时,一阵冷风吹过,门毫无征兆的开了,一个身影闪现般地出现在房屋中间。
一头金色耀眼的披肩长发。精致地面孔毫无表情,碧蓝的瞳孔幽邃而冰冷。一身洁白的棉质长裙,样式紧致,衬托出了纤细玲珑的身材。
只是那衣裙表面沾满了飞溅的血点,血痕;白皙的右手上还握着一把细长,锋利的唐刀。刀身上覆盖着或深或浅的血污。刀尖向下,有如注的血流滴下,还泛着寒光。
啊这,这是刚送走了小鬼,又来了阎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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