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蕾雅本可以逃脱的,因为有拉普拉斯在,躲一阵子还是没问题的。
至少不会被蒂安娜那么快抓住。
但是──
“再转过那个弯,下一个小巷一直直行,就可以到圣安东尼街了,从那里的查尼斯门就可以回到上城区。”拉普拉斯紧跟着芙蕾雅飞着,时不时提醒芙蕾雅方向。
“还没有出现吗,拉普拉斯。”在奔逃产生的风声呼啸的间隙,芙蕾雅迎着风问着拉普拉斯。
“别急,要有耐心。”拉普拉斯边飞边稍微晃了晃。
“你明明说这样做,就可以碰到的,我已经在巷子里跑了一个小时了,现在都要回上城区了。”芙蕾雅喘着气抱怨着:“这样不仅让老爷子白跑一趟,蒂安娜女仆大人会把我做成团子的QAQ。”今天好不容易才偷偷从风铃堡里溜出来的,现在目的还没达成,蒂安娜倒是已经追上来了。
“这次只要出来,就一定能……”拉普拉斯突然停了下来。
“呀!”芙蕾雅见状赶紧脚刹,可爱的兔子拖鞋一半都陷进了小巷的地面里。
现在所处的这片巷道历史悠久,是城市最初的街道之一,古老的地面没有石板,还只是简单压实的泥巴地。
顺带一提,昨晚上还下过雨。
“完了!”芙蕾雅慌忙抬起可爱的小脚丫子。
从脚踝以下的白丝已经全部被污染,上门沾满了褐色的泥浆,兔子拖鞋则因为一半都陷进了泥地里,更加惨不忍睹。
雪白的白兔已经变成了黑褐的杂毛兔。
“呜呜,要是这样回去,我会被蒂安娜削成团子的。”芙蕾雅从白丝上脱下兔子,试图挽救。
“别管你的白丝和兔子了,快看前面。”拉普拉斯提醒道。
“前面有什么……”芙蕾雅说到一半,话音戛然而止。
这座城市历史悠久,经过漫长岁月的变迁,城市一层一层的扩建,曾经的街道变成了小巷,古老的房屋被新的建筑包裹。
城市变得庞大而复杂,在古老的城区,小巷已经复杂到,连世代居住在这里的本地人都会迷路的程度。
被包裹进过去的小巷和房屋逐渐破旧,曾经的城市规划渐渐变的无用,却没有人再去拆除。
不合理的弯道岔路口随处可见,阴暗潮湿的死胡同,几个世纪前的破旧石墙,开在半空的下水道,建在臭水沟上布满苔藓的桥,通往不知何处的黑暗拱洞,发霉破败门板开裂的古代房屋。
明媚的阳光艰难透过层叠的巷道,只有中午才能在地面见到一丝细碎的一线阳光。对于终日昏暗的巷道,仅仅是杯水车薪。
但是也有例外,马冬梅大爷在的巷子阳光就挺好的。
在这样的环境里,市民间难免会生出都市传说一样的东西。
古老的闲言碎语在这些终日昏暗的犄角旮旯里开始滋生,居住的市民们传着一个又一个不可验证的可怖故事。
很多人拿它们吓唬自己家不听话的孩子。
比如什么:半夜宵禁后在城中巡逻敲锣的无头守夜人,如果你半夜碰见了他还和他说了话,他就会用漂在脖子附近的两朵鬼火吸走你的灵魂。
只露半张脸戴着面具会追着你问自己美不美的年轻女孩,如果你回答不美,她就会拉下自己的面具露出裂开到耳根的可怕嘴巴,然后拿手中的刀把你变的和她一样。
开在巷子深处的奇怪店铺,有一位穿着白大褂和蔼可亲的店主,买了东西后,第二天去看店铺就消失不见了,而买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会变成死老鼠。
某个穿着洛丽塔散发着神秘气息的奇怪萝莉,半夜三更在下城区晃来晃去,手拿一根古怪的猫咪手杖,头上歪戴着诡异的黑白面具,面具的一半诡异地笑着,而另一半则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哦,最后那个其实是芙蕾雅。
但是它们究竟是不是仅仅是个故事呢。
在夕阳下昏暗的余晖里,旧城区幽深阴暗的巷道里,此刻芙蕾雅的面前,就有着答案。
小巷潮湿的泥地遍地是血。
芙蕾雅看着眼前的景象,望向那个罪魁祸首。
一个全身灰色像个团子的毛绒绒生物趴在那里。
它四肢着地浑身毛茸茸的,一半的身影隐藏在小巷屋檐的阴影里,尖尖的头部贴着地面上下耸动着,发出吱嘎吱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是这个吗,拉普拉斯?”芙蕾雅有些紧张地握了握自己的拳头,小心地以不惊动面前那个怪物的微弱声音,悄悄询问飘在自己身边的拉普拉斯。
“……没错了,全身灰色毛绒绒的,黄昏活动,就是王都之前传闻里的黄昏食人魔。”拉普拉斯稍加观察之后很快得出了结论。
芙蕾雅悄悄将手伸向自己娇小的腰际,之前用头上的千层笑面实施的幻术里,那里有着装了九枚弗利白铜币的麻布钱袋。
但是此刻那个麻布钱袋和之前路人看到的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麻布的钱袋材质变成了丝绸,朴素的表面消失了,现在刺绣着复数的华丽金线,金线在钱袋表面勾勒成一个四叶草的标志。
芙蕾雅小心地用手指摸索着,轻轻打开了钱袋,从里面缓缓地抽出了一根红褐色的顶端带着猫咪铜头的手杖。
那是一根通体红褐色有着磨砂质感的手杖,杖身似乎是密致的红色木料精心打磨而成的,杖尖削的很尖包裹着一层红褐色的古铜,手杖的顶端镶嵌着一尊小巧的雕像,是由古铜雕刻而成的一只可爱猫咪,精美而栩栩如生的猫咪面容活灵活现。
手杖是成年人的尺寸,对于芙蕾雅来说应该是比较吃力的。
但是,芙蕾雅才刚刚将手杖轻轻握在手中,手杖就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它好像比原先缩小了一些。
手杖缩小到像芙蕾雅这样七八岁的萝莉也能使用的大小。
“稍微靠近点会被发现吗,拉普拉斯。”芙蕾雅手持着手杖,询问浮在一旁的拉普拉斯。
“你再靠近三步,它就会发现你。”拉普拉斯在空中说道。
“好,那我走两步。”
芙蕾雅提起手杖,轻轻走近了两步。
比起刚才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食人魔的面前有一堆血肉模糊已经不可辨认的恶心物体,但是从一旁还剩了的半只草鞋来看,这可能曾经是个人。
而此时它正在大快朵颐,尖尖的毛绒头部上下耸动着,就在刚刚它还从那堆血肉里叼起了一根粗大的骨头,那看起来像是人的腿骨。随后发出了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响,原来那是咀嚼骨头的声音。
看着这样的场面,芙蕾雅感到有点恶心。
好想吐,唔呕──不行得忍。
看来还是来晚了。
“我有多大的胜率,拉普拉斯。”芙蕾雅将手杖尖轻轻戳进了小巷的泥地,转头对拉普拉斯问道。
“不到一成。”拉普拉斯说道。
还是差太多了吗,看来只能等老爷子了。
芙蕾雅小心地拔掉插.进泥地里的手杖,慢慢向小巷房屋屋檐产生的阴影退后,悄然靠近一处曾经应该是酒馆的老旧房屋门前,那里有一堆破旧的酒桶和木箱堆成的烂木堆。
芙蕾雅小心地躲在了这堆木头后面,紧靠着酒桶,眼睛透过破旧桶窟间的缝隙观察着眼前的怪物。
它还在大快朵顾着。
“老爷子应该跟在我后面来着,怎么还没到。”只要慢一点就有放跑黄昏食人魔的可能,芙蕾雅有些着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忽然黄昏食人魔停下了进食的动作,毛绒的脑袋竖起两只耳朵,像是在专注着听着什么。
“怎么回事,我被发现了?”芙蕾雅有点惊慌,赶忙压低声音问向飘在一旁的拉普拉斯。
“没有,它没在看你,做好准备对面巷道有人来了。”拉普拉斯声音变得严肃。
“有人,谁啊?哪个倒霉蛋啊。”芙蕾雅不禁发出叹息,“太阳快下山了,不要在旧城区昏暗的小巷里随便闲逛啊,不觉得恐怖吗?”
拉普拉斯无言的转向芙蕾雅,一脸说你在说谁的表情。
“我自己是特例好吗,我还不是为了抓住黄昏食人魔,我堂堂一国王女都以身涉险了。”芙蕾雅一脸骄傲,要不是现在情况不允许,她都势必要挺起她那没什么料的平地得意一番了。
不过小孩子不是平地才奇怪呢,某些人是特例。
“你要点脸好吗,之前半夜在城里游荡,被人当成其中一个都市传说的你有资格说吗?”拉普拉斯的声音充满了不屑,“再说你骨子是个啥我还不知道,我都是和你一起转生过来的,太屑了。”
“啊这…”芙蕾雅被拉普拉斯整的哑口无语。
“别啊了,要来了。”
一人一球瞬间安静下来。
拉普拉斯飘的更上去了点,日落的余晖透过狭窄的小巷落入,细碎地洒在拉普拉斯浑.圆的球体上,黑色的表面没有吞噬阳光,反而反射出粼粼的如水流般的波光。
拉普拉斯开始计算了。
芙蕾雅透过木箱的缝隙凝视着食人魔所在的小巷另一头。尽头那里有着一俩年久失修,断了后轮轮轴的破烂马车横躺在那里,马车表面历经沧桑,仿佛已经在那里躺了一个世纪,已经和古老的小巷融为一体。
车尾靠着一栋陈旧的两层小楼,车身横躺在小巷泥泞的中央,车头离小巷另一边只留出了一个人勉强能不侧身通过的距离,与发霉的墙壁形成了一个窄小的拐角处。
而在那个窄小的拐角处即将出现一个倒霉蛋。
不知道能不能救下,尽力吧,芙蕾雅慢慢握紧了手杖。
“我觉得人家不需要你救。”拉普拉斯飘在半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滚圆的球体依然在反射着落日的阳光,但是表面已经不再波光粼粼。
计算完毕。
不等芙蕾雅反应过来,小巷另一头破烂马车的拐角处,出现了一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