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清晨。
第七区警备司令部。
“弹药的准备工作现在怎么样了?”
“刚刚进行过检验,大约完成了三成左右——”
“什么?司令不是早就下令整顿军备了吗?你们怎么才完成了这么一点?”
“这个,虽然司令他老人家下达过命令,但是由于十几年没打仗了,库房内的各式弹药或是过期作废,或是不符规制,总而言之大多不能立即使用。各个军事工厂都在加班加点的生产枪支器械,但即便如此距离目标还有相当大的差距——”
“行了行了,我不想听那种无谓的解释。总而言之,你们必须尽快解决弹药不足的问题,因为如果我们城市在不久之后与卫星区那伙人开战的话,他们很可能切断铁矿以及稀土的供给,这对我们今后的作战可是大大的不利。”
“是,您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我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忙吧。”
挥手将自己的下属支开,满面愁云的Square无奈地叹了口气。
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虽说司令早已下令要做好战争准备,但是军队内部的各方面条件都不容乐观。涣散的军纪,残缺的兵员使表面强大的军队实际战力大打折扣,而更为要命的是,后勤部就连最基本的弹药配置都无法满足——在这种条件下草率发动战争,显然是非常危险的,而且很可能会招致毁灭性的灾难。
不过,稍微令Square感到欣慰的是,军队内部的尖端科技跟卫星区相比还占有极大的优势。无论是钢筋铁骨的战斗型机械人Battle Armor(BA),还是一直秘密研制的超音速隐形轰炸机,它们都具有极强的战斗力,虽然不能与等级9以上的Creator相抗衡,但是清理卫星区那伙人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都是可以使用扭曲现实的Creator,但是他们大多是等级5以下的弱Creator,虽然他们也可以使用RCP来对现实进行扭曲,但是从本质上来讲,他们的战斗力并不比卫星区的人高多少。军队的构成基本也是这样,除了少数精锐部队之外,大部分的士兵也不过是才能平庸的家伙,他们的RCP仅仅就是可以用意念打开瓶盖或者用手点燃香烟的程度。所以,先进的武器装备一直是保证军队战斗力的关键因素,也是城市在与卫星区交战时最能依仗的王牌。
不过,在战备资源不足的情况下,这些先进的武器根本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一旦与卫星区开战,制造枪械的钢铁自然无处获得,就连石油与天然气也一并会面临短缺的困境。那么,动用武力直接从卫星区掠夺怎么样?听起来似乎很可行,但是如果对手是Wind的话,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将所有矿场与油井炸掉吧,他就是这种果断到有些残暴的人。
只有两个月。
在简单估算了一下城市目前的石油与弹药的储备,Square得出一个令人沮丧的推论:战争必须在两个月之内结束,因为在那之后城市的油库与弹药库会空空如也,各式各样的先进装备全部会变成一堆破铜烂铁。
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也应该绰绰有余了。Square对自己的实力有着充足的信心,而且,他手中也握有足以摧毁卫星区的有力武器。
城市,绝对会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坚定了这个念头之后,Square轻轻闭上了眼睛,试图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咚咚咚。
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忽然打断了他的休息。
“进来!”
虽然眉头皱了一下,但Square还是忍住了自己的不悦,允许门外的人进来。
一定又是哪个讨厌的下属过来向自己请示事情吧。
他本来是这样认为的。
不过——
“好久不见,看来你还是那样干劲十足呢。”
房间里的门被缓缓推开,清脆的笑声从外面穿透进来。
“不过,太执着于工作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啦。看你那黑色的眼眶,简直就像是动物园里的熊猫。”
年轻的军官抬起了头,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名金发的少女。她身穿洁白靓丽的连衣裙,肩上披着淡黄色的丝质披风,胸前的粉红色缎带整齐地布置在她的白皙的脖颈之下,显得十分柔和与优雅。她每走一步,脚上精致的高跟鞋都会发出浸人心脾的清凉声响,她的一颦一笑,都会在身上产生迷人的磁场。
“大,大小姐,您为什么会来这里啊。”忽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Square罕见地变得结巴起来,“是司令派您过来的吗?还是说他老人家又有什么指示?”
“父亲正在议会里跟政府那群人吵架呢,才没时间管我呢。”Gold用纤细的手指卷起了自己的金色长发,露出了调皮的微笑,“我来这里纯粹只是为了散散心,并没有其它的目的。”
“是吗?要是这样的话,可太好了呢。”
并没有被谎言所欺骗,Square看透了对方乐观的外表下所隐藏的忧郁与哀伤。
“不过,要是您真的有什么烦恼的话,请不要吝惜向我倾诉。毕竟,嗯,毕竟我是司令的下属,对您效忠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哈哈,你在开什么玩笑啊?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烦恼——”
“十三号监狱发生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您一定还在担心他吧。”
听到对方的话之后,Gold脸色忽然变得阴沉起来。她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嘴角也泛起苦涩的笑容。
“原来,你也知道这件事了啊。”
“毕竟,我妹妹也跟他一起逃到了卫星区,所以我对他的事情格外上心一些。”
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少女抬起头,呆呆地盯着天花板,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吗?因为这件事,父亲对我大发雷霆,直到现在也没跟我说话。”
“这也是难免的。不知为何,司令对Wind超乎寻常的执着,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同样地叹了口气,Square露出了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对卫星区的战争也是出于这个目的,清剿卫星区的叛党只是一个借口,其实司令他只不过是想杀死Wind一个人而已。”
“这也是我到你这里的原因,我想跟你好好商量一下——”
咚咚咚。
房间的门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这次Square可真有点生气了。
“这次又是谁啊,混蛋!”
“报告,刚刚会议室里发现了卫星区叛党的**。”
“什么?赶快进来,向我详细汇报!”
“是!”
得到长官的允许之后,一名身穿蓝色军装的士兵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他似乎没有料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所以看到Gold的时候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刚刚说在会议室里发现了**?它是何时安置的?又是哪种型号的?你为什么如此断定是卫星区那伙人的呢?”
作为军队内部最精明强干的指挥官,Square并没有忽略任何一丝细节,明察秋毫的他接连抛出好几个问题,试图完全把握事情的真相。
“这种**的规制与我们城市制造的完全不同,显然是来自于卫星区的,至于具体的型号与安置的时间,技术科的人也没法做出准确的判断,所以我把它带了过来,希望您能亲自过目一下。”
“好,你把它拿出来吧。由于之前也从事过情报工作,所以我对**的类型还是比较熟悉的。”
“遵命。”
早有准备般地掏出了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那名士兵将它递到了Square的面前。同时,几乎没有丝毫的停滞,他又熟练地将那个盒子打开。
一阵耀眼的白光晃得Square几乎睁不开眼睛。
盒子里面是一把不锈钢制成的手枪——不,确切地说,它应该算是散弹枪。如果没记错的话,这种枪是城市最近新生产出来的型号,虽然仅有和手枪一般狭小的枪身与弹夹,但是却拥有着不输于散弹枪的巨大火力。而更加引人注意的是,一节类似于消音器的东西安置到了枪口之上,使得它的枪身比正常状态下还要长了五厘米左右。这样的搭配十分露骨地说明了这把枪的拥有者是一名情报人员,但奇怪的是,至少从外表来判断,它没有任何作为**的特征。
“这就是你说的**?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它都是一把手枪吧?”
狐疑地盯着盒子里面的东西,Square朝自己的下属问道。
“呵呵,你说的没错,它的确是一把手枪,一把清理叛徒的手枪。”
倏然伸出自己的手,那名士兵闪电般地将手枪从盒子里掏了出来。
轰轰轰!
伴随低沉的爆破声,好几枚银色的子弹从枪口喷射而出,而在与空气剧烈的摩擦中,每一枚子弹都炸裂成了十几块。在阳光的照射之下,这些银色的利刃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挥洒于房间之中,没有任何固定的线路,甚至连移动的方向也各不相同。但是,它们却有着相同的目标——
那就是站在房间中间的Square。
不过,作为当事者的他似乎并没有显得很紧张。
吱吱嘎嘎啊啊吱嘎嘎!
这是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声音,确切的说,是一种空间被扭曲时发出的声音。如果将迎面而来的子弹形容成倾盆大雨的话,此时的Square就像是撑起了一把看不见的雨伞,所有子弹都顺着这把雨伞滑到了两边,而他身上却是滴雨未沾。
这就是空间扭曲,强悍到足以更改物理法则的RCP。
只需要将周围的空间按一定角度扭曲,无论是怎样的攻击也无法击中自己。空间扭曲真正令人恐惧的地方不是它在进攻时会释放出何等的力量,而是它能赋予使用者一个近乎无解的防护罩。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绝对防御,Square才能无数次的战斗中不仅轻松获胜,而且毫发无伤。
“哈哈哈,果然跟传说中的一样,子弹对你根本不起作用呢。”并没有因为暗杀的失败而沮丧,那名士兵发出了狰狞的狂笑,“不过,就算能对付子弹,你能对付这些东西吗?”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忽然将外套褪下。十几根排列整齐的TNT高能炸药就这样暴露在人们的面前,而引爆这些炸药的开关,则被他紧紧握在手里。
“你不会疯了吧?这些炸药能把这栋楼炸塌了!”声音里略带着一丝颤抖,Gold指了指对方身上捆绑的炸药,“而在爆炸中心的你,瞬间就会被炸得尸骨全无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言论,那个几乎疯掉了的男人全身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你以为我会在乎这种事情吗?事到如今,就算是拼上我这条性命,也要杀了这个恩将仇报,厚颜无耻的叛徒!”
“请等一下。”
与对方的狂躁不同,Square的声音里依旧透露着理性与镇定。
“干什么?你该不会是想向我求饶吧?”
“怎么可能呢,我只是想说,既然你要杀只是我一个人,何必要牵连无辜呢?这栋大楼里面上上下下有几百人,你也不想把他们都杀了吧。”
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Square掏出口袋里的枪,并把它顶到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不用那么费事了,我现在就了断在你面前!”
“哈哈哈,太棒了,想不到你这混蛋也有这一天啊?没问题,如果你自杀的话,我保证不会再伤害其他人。”
“是吗,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停停停,这是怎么回事?”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情发展,Gold焦虑地向Square大喊,“别做那种傻事,应该还有其它的办法啊!”
然而,Square并没有听从她的话。
他的手,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的炸裂声瞬间就响彻了这间屋子,一股浓烈的火药味刺激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个全身绑满炸弹的男人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眼神。
同时,一道腥红的鲜血顺着他的右手流了下来。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勉强从嘴角里挤出这句话后,他无力地瘫软在地面上。
他不明白,原本直接射向对方的子弹为什么忽然调转方向射向了自己。
他不明白,直线运动的子弹为什么以弧线的方式瞬间绕到自己的背后。
他不明白,子弹为什么能如此精准地击穿了自己握住炸弹开关的右手。
他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但是,当他看见Square散发红色光芒的左眼之后,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难道说,这就是 ‘Super Creator’真正的力量吗”
“非常遗憾,刚刚我连十分之一的力量都没事出来。”闪闪发亮的左眼逐渐变回了原样,Square缓步走到了对方的身边。
“当使出全力的时候,就算是核爆级的爆炸都不会伤害我一丝毫毛,只不过,我不想让你把这栋宝贵的大楼炸毁,所以只好出此下策。如果你怨恨我欺骗了你的话,我在这里向你道歉好了。”
当开启 ‘Super Creator’模式的时候,Square的计算力跟平常比有着数十倍的提高。此时的他,不仅能够单纯地扭曲空间,更是能扭曲一切他触碰的物品。刚刚射向他的子弹就是在接触他脸颊的一瞬间突然改变了方向,在背后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击中了对方。
整座城市排名第二位的Creator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不过,有人可不这么认为。
“少在那里自鸣得意了,伪君子!”知道自己难逃一死的厄运,那个男人变得更加无所畏惧起来,“就算我杀不了你,总会有人杀死你的!你可能不知道吧,天使马上就会降临这座城市了,你的力量跟她们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你说什么?天使?”听到这个词之后,Square本能地皱了皱眉头,“知道这个词的话,说明你也是 ‘Section’的残党吧?你来这里刺杀我的目的是为覆灭的组织报仇吗?”
“哼,准确地说,我只不过是想为Hammer报仇而已。要是没有他,你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而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连他都忍心杀害,简直就是人神共愤,天理难容!”
“请不要说下去了。”
“哈哈,心虚了?我偏要说!我真想让整座城市的人都亲耳听听,他们心中的英雄究竟是怎样一副丑恶的嘴脸!他背信弃义,他卖主求荣,最后连竟然恬不知耻地坐在这里,享受用自己亲友的血肉换来的权力与地位!”
“对不起,我只能让你暂且闭嘴一下。”
轻轻用手肘敲打了一下对方的额头,Square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似轻飘飘的一击却蕴含着十分强大的力量,那个被打中的男人顿时昏厥在地面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喂喂,我是Square。刚刚有一名士兵在向我汇报工作的时候忽然失去了理智,满嘴胡话,并且试图攻击我,也许是最近工作太累的缘故吧,他的神智明显变得不正常了。我已经把他控制住了,你们赶紧派几个人过来把他送进精神科医院休养一下。注意,他的病情十分严重,要是不治疗几个月的话是绝对不会好的——”
将手上的电话挂断之后,Square长长地叹了口气。
原本喧闹的房间忽然变得寂静无声。
噗——
打破这份沉默的是一个少女的笑声。
“真是没想到啊,我一直认为英雄是不会说谎的,但是你刚才的行为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了呢。”
“怎么连您也开始嘲讽我了,大小姐。”惭愧地垂下了头,Square的脸上挂满了苦笑,“真正的英雄或许是不会说谎的吧,但是我这样的冒牌货根本达不到那种程度。”
“喔,你是说自己不算是英雄吗?那你认为自己是什么人呢?”
“应该算是骗子吧,不得已走上这条道路的骗子。”
“是这样吗?我看未必哦。”恢复了活泼的语气,Gold轻巧地转过上身,“虽说我不清楚你在过去都经历了什么,不过在我看来——”
“你的确是一位货真价实的英雄呢。”
“大小姐,您刚刚不是要跟我商量些什么?怎么话还没说完就走了?”
想起了未完成的对话,Square焦急地站起身来。
“不用了,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吧。”
蓦然转回头来,金发飘飘的Gold宛然一笑。
“从这点看来,你和他倒是很相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