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荣耀常伴
“不，我不是，我没有……”
陷入自闭的彼得全然没有留意到齐贝林的神情，也没有注意到齐贝林上了马车后西西里亚万人空巷的盛大场面和那几乎失控了的民意居然在齐贝林一席话之下被平息了的这一现象。
这很不正常。
能以一己之力影响民意的，不受政府直接管理的存在往往只有一个并不美好的结局——当然特雷西斯对苏黎世还暂时并没有那个意思也完全没有那个想法。
不过这并不影响苏黎世实现“齐贝林医生”这个存在死于王命这一结果，这是让巴别塔轻取西西里亚的首要前提，所以无论如何齐贝林都必须死。
马车已经驶离了西西里亚，在途经一侧胜产黄铜矿的峡谷时暂时停了下来。
“汉森，我要进来了!”
麦金托什一手推开车门，不由分说地坐进了彼得的马车里。
“……”彼得用能单挑庞贝的普通鱼贩一般的死鱼眼瞟了眼麦金托什，显然并没有灌三四次肠的相关想法。
“我知道你无法理解——但容克家必须迈出这一步。”麦金托什没有任何道歉的意思，“这都是为了家族的荣耀。”
“……”
“卡兹戴尔已经陷入内战，摄政王正急于整合勋贵和领主们的资源——我们必须在此时此刻表现出我们的价值，明码标价。容克家必须成为王手中最强大的力量——然后等待王虚弱得无法驾驭我们之时，我们便有更多的选择权。”
"……”
“邀请齐贝林出山将会是我们最大的筹码，所以我才做出了那些事情。无论如何，我必须为了家族的荣耀，为了这个荣耀我早已做好了一切的觉悟。”
“那你去吧，继承权，代表权，风光名头什么的，我已经无所谓了……莫名出现侵略了你本该有的这些，我很抱歉。”彼得往后的座椅背上一靠，一副贤者之状，“我已经没有奋斗的理由了，这一切也无所谓了，你很高兴罢。”
“……”麦金托什的双眼眯了起来，双拳攥起颤抖着。
“哗啦!!!”
麦金托什突然一把扯开了自己衬衫，纽扣四溅而开。
一条虬曲曲折的黑色纹路遍布心脉，如砸在大理石地上的奶茶水渍般可怖。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一直和你争斗，汉森???”麦金托什一拳砸在车厢壁上，用低沉的声音吼道，“你以为我是在为了自己能继承父亲的位置和财产什么的而和你争斗的吗？?!!”
“你……”彼得惊讶地坐了起来。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荣耀。”麦金托什瞪着彼得一字一句道，“尽管我可能根本就不可能看得到家族的荣耀时刻。”
“但这就是我选择的道路，这就是我的觉悟，即使要刻意迈向严苛，我也要走上荣耀之路!你以为，我是为了自己吗？!!”
“我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家族的荣耀，汉森——而你就是荣耀的钥匙。”
“只有你，才能机会带领家族走向荣耀，即使最后没有我。但是我为此必须要将你引导上荣耀之路。”
“不，这不……”彼得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一直以来使用者各式各样甚至卑劣的手段来排挤打击自己的兄长，成天喊着家族荣耀的他——容克家族正统继承人居然真的只是为了这种理由，甚至没有一点私心。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麦金托什一把揪住彼得的衣领，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为了容克家族的荣耀，你必须这么做!”
“你的病可以让齐贝林医生……你为什么不去自己带领家族的荣耀?!”
“你以为……你以为我愿意吗？!”麦金托什将唾沫星子直接喷到彼得脸上，“但凡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把家族的希望交给你这个低能儿!这是任何人都治不好的剧毒，无药可救的病症!”
“你明明有着突破一切的雄心，却总是给自己妄加极限!你为什么要心慈手软和妇人之仁?家族的荣耀不需要这种东西!只有权谋和野心才是重中之重!你为什么不明白?!”
“我……”彼得一时语塞。
是啊，我明明立志要让齐贝林先生载入史册，但是现在却……
我真的适合替齐贝林先生自作主张吗？
“你为什么还没有做出那个觉悟?你为什么不学学我用来对付你的策略?你为什么……”
“觉悟……”
“所谓觉悟，就是在漆黑的荒野中，开辟出一条应当前进的道路!!找到自己该前行的方向，找到自己所属的荣耀而为之奋斗，为了荣耀，就要做出能够牺牲自己一切的觉悟啊!!”
“团……少爷，路线准备好了!我们继续前进了!”戈地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你……啊咳!”
麦金托什猛咳一声，一块半腐烂了的脏体肉块直接脱口而出，却不管不顾地依然抓着彼得大声吼叫着。
“你，你的荣耀，你的觉悟，又是什么？是这些小事就可以碾碎的吗？!”
荣耀……觉悟……茶杯……
齐贝林先生的教导历历在目。
“世人如同一只只茶杯，杯身的原料和加工工艺大多是先天决定的，陶杯，瓷杯，铁杯，这些如同人与人之间先天的差距，很难改变。但是杯身上的花纹却是可以改变的，雕有上古纹路的陶土杯并不会比一个量产白瓷杯低廉，即使是普通的白瓷杯都能通过装饰升值，和普通的白瓷杯又有差距。平民和贵族之间的差距就是这样，任何人都有升值的机会和空间。但是最重要的，是杯盖啊。一个普通的白瓷杯配上一个开裂的陶盖，连基本的价值都会被否定，反之若是嫁接了精美的杯盖，甚至可以高卖不少，所谓艺术品终究又是由什么来定义的呢？彼得，去找到你独有的花纹装饰，去寻找你该搭配的杯盖吧，不要因为自己是陶土水杯而自惭形秽，你可以有更高的机会和追求。最重要的一点，你是一个有自主思维的人。”
艺术品……价值……
齐贝林先生……
我的荣耀……
弥留之间，激起谁荣耀常伴的信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