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光无法照亮的树影里,一双双散发着红色凶光的眼睛疾驰而过。
那是一群骑士,一群骑着芬里尔之子的骑士。
狼从生物学上来说,并不适合作为人类的代步工具,其最主要的理由是狼的脊椎要远比马匹更加脆弱,无法担负全副武装的重量。
可是,芬里尔之子的出现打破了这一规律,作为非自然生物的他们骨骼构造要远比一般的犬科动物更加强筋。他们甚至还采用了一种前后肢连动式的鞍具来更好的缓解压迫脊椎的重量,在上方的拟人型芬里尔之子凭借着更高的视点和远超人类的感知能力与动态视力进行指挥,在缰绳的两侧还附带了装有可动式的金属刀用以增加两侧的对敌手段。
这完全颠覆了人类对芬里尔之子认知的‘兵种’正不断的向着亚娜特的方向逼近。
大地在巨兽的碾压下发出了颤动,芬里尔骑兵在森林中灵活的闪过树木,实现了人类骑兵绝不可能实现的伟业,自林海中发动的骑兵突袭!
然而,它们却没有注意到在树叶间洒落的月光辉映下的丝丝雾气,无味无声的细丝将他们环绕在了其中,就如同蜘蛛的丝网一般一点一点的引诱着猎物深入其中而不自知。
而这份愚蠢的代价是沉痛的,当它们冲出昏暗无光的树林来到了月光照耀下的大地看到了身披银甲的对手的那一刻‘线’收紧了。
“【覆海剑 凌云问道 幽型 离愁丝】”
云雾瞬间变作了撕裂血肉的利刃,芬里尔骑兵在这一瞬之间被肢解成了无数的肉块。
没有任何杀意,没有任何精妙的武功,更没有什么先进的武器和战法,仅仅只是存在于此就足以屠戮敌手这也是战斗方式的一种。
“果然没有啊。”
之前斯瓦迪尔通过抛出凌云问道杀死了附近的几个准备放火的拟人型芬里尔之子,但这让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没有特化型。虽然之前那个长翅膀的芬里尔之子应该也是特化型,但是在那只身上却没有感觉到类似祝福的异样感。是被发现了贪虐者之戎真正的用法了?还是说拥有祝福的个体实际上只有那一只...不对,敌人已经祭出了芬里尔骑兵这个手牌,也就意味着对方是怀着必胜的觉悟,既然如此即使是假装也应该准备出足以引开我视线的‘拥有祝福的特化型’那么为什么...
“如果只是想要毁灭这里只需要堆数量就够了,但是对手没有这么做...就像是不想让我们放弃活下去的希望一样。”
先是利用拟人型的芬里尔之子试图渗透进亚娜特内部,这恐怕是斩首行动。而随后的火焰则是为了点燃木墙造成周围的恐慌,之后的空降野兽和芬里尔骑兵队也是一样主要的目的都不是为了歼灭而是以制造混乱为主。
制造这些混乱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有了。
“可以让我们尽早离开亚娜特回到米契尔...也就是说,米契尔大概率已经被敌军给镇压了吧。”
失去了城墙,又失去了故乡对部队造成心理打击,再加上来回往返消耗的体力和旷野上对大部队展开的优势...该怎么说呢,还真是中规中矩的策略。虽然有道理但视野却极为狭窄,一看就是那种无聊的人想出来的无聊的计划。
“不过,这下子也总算是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在米契尔的守军里一早就混入了对方的间谍。”
既然对方没有通过间谍进行领导层的暗杀,那可以想到的理由就只有两个,一是间谍的战斗力低微并不足以完成这项任务,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再弱小的芬里尔之子都有着远超人类的体能,那么就是另一个可能性。
“芬里尔之子的间谍已经混入了军队的领导层,所以如果间谍杀死领导层就有败露自己身份的危险。”
不管怎么说,现阶段都没法大摇大摆的搞什么大肃清,接下来要以对手会获得我方情报为前提制作策略才行。
“唉~真是麻烦啊。”
这时,一阵清俐的寒风从树林中涌出,阵风吹散了林中布置好的无数进退不能的雾丝,斯瓦迪尔瞬间意识到这并不是自然界存在的现像,而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求问,阁下何人?因何做出这般残害我等同胞的暴行。”
一只前肢变为翼手状的肩高超过十米以上的巨狼从空中优雅的落下,不需要怀疑这是一只特化型的芬里尔之子,光是那比米契尔的城墙还要巨大的身躯就可以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在它面前净身高在一米九以上的斯瓦迪尔就如同老猫面前的老鼠那般渺小。
“暴行?这难道不是你们在做的吗?该不会事到如今你想说杀人不算罪,而杀你们就有罪了吧?”
翼手的芬里尔之子听完后,猛地睁大了眼睛,在数秒的沉默后回到
“...阁下所言极是,在下无言以对。”
呜哇,这家伙怎么回事?明明是只畜生却耍着一副人模人样的词句,好恶心。
“既然你这么好说话那就让周围的那些‘同胞’退下如何?不开玩笑的说,就算你们一起围上来也不可能杀了我,反倒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死...有必要搞成这样吗?”
这不是在开玩笑,斯瓦迪尔确实有着这样做的能力,或者该这么说英灵战士这个族群本身的性质就倾向于攻击和反击,在这点上斯瓦迪尔也并不例外,比起保护什么不如直接破坏威胁自身的存在更简单。
“不可,我再怎么说也是个将领,就算这是必然的失败,就算那是通过牺牲了无数同胞的换来的不可原谅的罪业...至少让我在此与同胞们魂归故乡吧。”
那你就不能自己找个地方随便自生自灭吗?虽然想这么说,但现在的情况对我方来说实在是太理想了,芬里尔骑兵的存在价值要远比之前那两万只杂碎更高,这并不是说芬里尔骑兵的战力多么夸张而是芬里尔之子的互相协作诞生的全新战略兵种这一可能性。比方说,像眼前这只翼手的芬里尔之子如果装备的不是它的同胞而是炸弹或者汽油之类的,以现阶段城塞的防空系统根本无法防御。又或者之前的那只蛇身的芬里尔之子,如果它是利用自身的能力挖掘地道进行地道突袭的话呢?战局会在顷刻间扭转,米契尔会在当晚陷落吧。
野兽往往拥有着远超人类的能力,但它们却无法将其能力作为战术充分利用,这是包括我在内所有人的共识...但是芬里尔骑兵却颠覆了这个概念,如果让它们继续这样积累战果的话毫无疑问会影响芬里尔之子们整体重武**的倾向,最终结果就会是芬里尔之子会使出更加精妙的策略,更加狡猾的战术来应对我们。
所以,就让它们在今晚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阴影之中吧。
“作为送你们上路的礼物,就给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祝福(诅咒)吧!!!!!”
血,在骚动。
想要眼前这个敌人的生命。
“感激不尽。”
肉,在雀跃。
想要感受那生命的温度。
眼,在看着。
耳,在倾听。
鼻,在品味。
嘴,在渴望。
骨,在颤动。
神经,在燃烧。
毛发,在飘舞。
心脏、大脑、灵魂、精神、人格都在欢喜的高歌着。
残存的芬里尔骑兵猛地从森林深处疾驰而出,其数量为百。
“...不够。”
朱红色的线,从斯瓦迪尔的身后浮现。然后,数百的生命、数千的树木与若干的土地便在其一击之下化作了碎末。
大地铭刻着那如同巨兽的爪印一般深刻而又细长的伤痕,在翼手特化型的眼中那个撕裂世界的身姿正是他们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存在...弑神之兽芬里尔。
“啊...多么美丽。”
过于短暂,过于无价值,但又如此充实的一瞬之间,年老的芬里尔之子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死。
那是魔,亦是神。
那是鬼,亦是圣。
其名为斯瓦迪尔,其意为诸神的奴隶。
*
在远方传来了一个声音,与野兽的咆哮不同,那是一种更具穿透性的尖锐声响,就如同撕裂大气的旋风一般又或是深夜从窗外传来的无名孩童的哭声一般。
人们会恐惧这个声音,忌惮它,因为那是来自于黑暗深处的声响,那是会摧毁自身生活的怪物们的吟叫声。
想要无垢的活下去,想要不被改变,就一定要学会无视这来自深渊的歌声。
“这是什么声音。”
乔夫的耳朵捕捉到了这个声音,但经验丰富的猎人却在一时之间无法辨别这个声音到底是自然产生的回声还是人为发出的声响,虽然可以确定这并不是芬里尔之子能够发出的声音...好吧,特化型和拟人型貌似可以发出和人类一样的声音。但重点并不在于谁发出的声音,而是声音本身造成的混乱。野兽、流血、夜晚和未知的爆炸,在这里已经有太多让人混乱恐惧的事物,每一分每一秒人心都如同激流之上的落叶一般沉浮不定,而这个未知的声音就像是在预示着进一步的变化的钟声激起了人们更深邃的恐惧意识。
“格尼巴,我去外面看看吧。”
乔夫拼命的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装作英勇无畏的勇士,但实际上在场的人里面最害怕的就是他。毕竟他是一个猎人,他比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森林深处潜藏的危险和一个未知的事物所能带来的恐惧和孤独,这是每一个猎人都必然要独自面对的事物。但是,他必须在此挺身而出。因为他知道这些的恐惧,所以他才能尽最大的努力思考如何回避这些其他人根本无法回避的危险。
格尼巴望了一眼周围的群众,在短暂的思考后他用坚定的声音回应道
“你去吧,乔夫。”
没有任何忧虑或者感**彩的一句话,就算是称作命令都显得有些无情的话语,紧接着这个男人就将目光离开乔夫投入到了其他的工作之中,但这才是正确的。
在得到许可的乔夫立刻动身,他压抑着自己的脚步用介于跑步和走路之间的速度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这时,乔夫突然意识到声音传来的方向和斯瓦迪尔叫自己前来会合的位置很接近,现在距离斯瓦迪尔给出的时间还有少许,不知道那个英灵战士现在怎么样了。
但就在乔夫走出大门的那一刻,眼前迅速展开的光景让他慌了神,血与肉搀和着雪花、泥土以及断裂的枝叶构成了一幅毫无任何美感涂鸦画,这让看惯了这片故乡森林的乔夫再次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不过作为猎人的意识使他强行接受了眼前发生的事实。他摇了摇头将多余的思绪甩在了脑后,然后把自己的意识集中在了寻找声音的来源和斯瓦迪尔上。很快乔夫就发现了自己的目标,毕竟如果将这副涂鸦比作一个色彩斑斓的漩涡的话,在那漩涡的中心里相拥的两个人便是自己意欲寻找的英灵斯瓦迪尔和他的女武神赫尔莫德。
“斯瓦迪尔...”
异形骑士的盔甲被剥落,鲜血如同红色的盛装覆盖着这个男人的体表,就像是强行褪下了一层皮肤一般。大大小小的无数深邃伤痕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但这时的乔夫却发现了一个周围的异样,地面上所有的血液都在呈螺旋状的线形汇聚在斯瓦迪尔的身下,在这不规则中的规律性让乔夫不禁胆颤,因为这就意味着眼前的如同天灾般的破坏是出自于这个英灵战士的手笔。
这绝对不是区区刀剑的力量可以造成的破坏,洪水、暴风、火山喷发这是与那种无可睥睨的自然相等的力量,而对于这种力量的拥有者人们往往会称其为‘神明’!
再次回首,乔夫看到在斯瓦迪尔身上出现了不同于原有双臂的另一双手的虚影,那双鲜红的手掌似乎想要遮住他的双眼。
“斯瓦迪尔!!!”
那是什么?!那双手是什么?!是那个声音的源头又或是这个惨案的罪魁祸首吗?与混乱的意识相反乔夫高喊起了斯瓦迪尔的名字,精灵少年并不知道这么做的理由但他知道如今的他们还需要这个作为伙伴的英灵战士,这种明确的利害关系让乔夫发自真心的高喊起了他的名字。
“...吵死了。”
“Mr.乔夫请您发声之前注意一下时间和环境吗?您这样做会妨害其他人的作息,实在不是值得称赞的行为。”
如果真的有人会在爆炸、狼啸和那莫名声音的洗礼下还保持正常作息,我反倒想见一下他的脸。
“你们是在干什么呢?”
理所当然的这些想法都不能说出口,不过能得到了两人正常的回应乔夫也多少松了口气。
“没什么,只是赫尔莫德在为我解咒(Exorcism)罢了。”
“解咒?”
这个莫名的词汇让乔夫的心头一紧,他联想到了之前的怪声和眼前扭曲的环境,而且说到诅咒这个词还会让人联想到一个事物那便是魔女。
“你一个英灵战士为什么会有诅咒啊!就不能让你们家的神明帮你解除吗?”
斯瓦迪尔苦笑着,而赫尔莫德还是在紧紧的拥抱着他的身体一言不发。
“怎么说呢,这个诅咒本来就是我们家那个人渣老板设的,我们对此也没办法啊。”
神明竟然诅咒自己的眷属!这是什么鬼!
“话说回来,乔夫。亚娜特怎么样了?”
“你别担心了,格尼巴他们都已经处理好了。”
听到这里斯瓦迪尔愣了一下,在几个微妙的表情变化后叹了一口气对着怀中的赫尔莫德说到
“赫尔莫德可以了,顺便回去准备一下。”
明早我们要从芬里尔之子的手中夺回米契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