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午时分,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平地上我们开始第三次就地休息。虽然也有想过在这里被敌军突然袭击的情况,但考虑到对手原本就具备着远超人类的嗅觉和听觉以及可以轻易翻越山坡的身体能力,相对宽阔的视野几乎成为了我们唯一的的保障。不过,如今我们却在面临着新的考验。
“又来了,这群人到底有完没完啊。”
经过了两天的时间,我们这个全体由半数骑兵组成的军团却至今还未到达芬里尔森林的外延附近,究其原因那自然是因为斯瓦迪尔所率领的米契尔义勇军的拖累。
托尔斯坦王国军自不用说,在经历了数次死线之战之后米契尔驻留军也已经开始适应了战场的残酷逐渐成长为了精锐的集团,可义勇军却是一些连基础的军事素养都没有的平民组成的。
先不提上战场杀敌,对这些人来说就只是跟随着军队的步伐行军都是不小的负担。
首先是纪律性,义勇军的纪律性可以说是溃烂级的,一边走一边说话先不提,而且他们还经常会因为生理需求而擅自离队,在大道上就开始随意的吃起点心或者喝水,更妄谈什么队列整齐之类的。
其次便是心理,这些平民顺着激情跑上了战场,但当那激情散去之后却又开始一声不吭的脱逃。这还算比较好的,有些还会像个大爷一样跑去其他部队的军营诉苦和美其名曰帮助的乞讨,又或是反骨式的传播一些不负责任的流言蜚语。
而最重要的便是身体能力,农活绝不是什么轻松的活,所以平民也绝不可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的体能与以战争为目的不断锤炼自身肉体的士兵又或是可能要在山野中持续与大自然和野兽搏斗数日的猎人相提并论,这并不是在说肌肉多少的问题而是对肌肉核心力量开发程度的差异。
而这种差异带来的始料未及的变化,便是在军队的内部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歧视圈,王国军看不起驻留军,驻留军看不起义勇军,而义勇军...两边都看不起。
“带着这些废物有什么用?随便找个地方扔下不好吗?”
“不要这么说嘛,到开打时候拿他们当个肉盾不也挺好的吗。”
“可笑,就凭这些家伙的臭肉,哪怕是芬里尔之子也难以下口吧。”
“噗!你说的真对。”
你们没有听错这群混混一样的发言,便是我们亲爱的米契尔驻留军留下的话。
“就算是军队,说到底也只人的集合啊。”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原本最应该发牢骚甚至付诸于行动的斯瓦迪尔这次却很老实。如果换作是平时的他,根本就不可能会纵容这种情况发生。
“Mr.乔夫。”
这时一个稚嫩的声线唤起了乔夫的名字,事到如今也不需要猜测,她就是我们的老熟人清蓝色的女武神赫尔莫德。
“有什么事吗?”
赫尔莫德她拿着一个小小的篮筐,篮框里装满了各色的小瓶子。
“我是奉我的主人,Mr.斯瓦迪尔的命令来分发配给的。”
“配给?什么配给?”
刀剑充足,护甲完好,就连原本稀缺的粮草都在得到了王国军的支援后得到了一定的缓和,在这个基础上增加配给的量难道不会影响整体的士气吗?
“果酱。”
“你们是来野餐远足的吗!!!”
话说你们是从那里变出来的果酱啊!这里可没有商店之类的地方啊!!!
“需要面包的话可以去我们的营地去拿,义勇军的人在走前从米契尔拿了不少东西,有些东西如果不趁着现在吃完很快就会坏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义勇军的人会走的那么慢,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就没办法...个头啊!!!!!!
“我还在想为什么之前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面包和点心去祭祀呢!这群人到底是不是要去打仗啊!!!!!!”
“如果您还需要酒水的话,也同样可以去营地拿。”
“......”
被收买了?!那个斯瓦迪尔竟被酒水给收买了!!!他还真敢做出这种事!!!
“您不需要吗?”
“...有蓝莓味的吗?”
仔细想来,这不就是斯瓦迪尔用于安抚军心的策略吗?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是果酱,不过这应该也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吧。
我一边想象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接过了赫尔莫德递来的果酱,正当我打算开盖尝一下果酱的味道时,我注意到了问题。
“...”
话说这果酱你没有面包该怎么吃?既然要发果酱那就给我把面包也一起发了啊!!!
*
下午,一面宽广的奶白色巨墙挡在了我们的眼前。
那是一面足以填补天地间缝隙的巨大奶白色空间,让人甚至觉得距离和比例都开始出现错乱的巨大存在。理所当然,世界上不存在那么猎奇的墙壁,这只是一种比喻罢了,但奶白色的障碍这个却是实际存在的。
雾霾,由水蒸气或者一些我不太明白的东西组成的自然现象。
“这下子该怎么办。”
遮天盖地,能够轻易令人类那渺小的计算化为乌有的力量,大自然还真是恐怖。而我们现在却要向着那个恐怖的白色空间前进。
不会吧?真的假的?要在这种大雾天继续行军?是想死吗?
但我们没有选择,考虑到之前频繁的休息对队军队的补给造成的负担和如今逐渐回暖的天气,我们已经没有在这里绕路或者等雾气散去的闲功夫了。
“雾天行军...这不就是在变相找死吗。”
数千人的军队实际展开来大概有两三公里的长度,在无法掌握方向的浓雾中行进,这种行为在我的脑中基本上等同于作死。
“话虽如此,可这反倒是挺普通的情况。”
一旁的斯瓦迪尔却略显开心的回答道,因为乔夫负责的弓兵部队和斯瓦迪尔负责的义勇军都是属于步兵单位,所以两人在这里一边监察着部队的大方向一边说起了闲话。
“像是下雨天或者下雪的天气,在这种极端气候下不分昼夜行进几百公里的军队也有不少呢。”
“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要吐的情景呢。”
与其让我在那种情况下行军,还不如立马给我个痛快得了。
“我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不过赫尔莫德容易犯高原反应,所以没办法经常搞啊。”
不亏是把几吨的铁块当棍子挥的怪物,说出来的话完全没有常识可言。
“话说这要是被芬里尔之子袭击的话不会很危险吗?”
虽然,我们已经在暗地里和人家签了和平协议。但我还是抛出了这句话。
“没关系,雾气本身就带有腥味。而且水分子的黏着力很强,人的体味飘散不远,所以芬里尔之子的鼻子在这里也就没有那么好用了。”
“是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并不是说我在怀疑凶咎的言论,考虑到比约格的情况我没有选择,但即使是我也可以明显在凶咎的话中感觉到明显的违和感,那个男人很明显在隐藏些什么东西。
“可这雾也太大了吧。真的是自然形成的吗?”
“大概率是某种魔法性质的结界或者说是类似效果的祝福,不过这个级别的可视化结界也确实少见。”
‘我希望各位米契尔出身的军官可以为我们争取一点时间’
回想起之前凶咎的话,我猜测这可能是比约格他们利用魔法做出来争取时间的大雾吧?毕竟,亚娜特的结界也是让比约格做的。
“不过,没关系。因为我们有赫尔莫德的始源之伤(Gambanteinn)来指路。”
始源之伤,这是赫尔莫德拥有的祝福,其效果是可以与所有世界的人进行双向性对话的祝福。这个能力乍一看好像没有什么意义,但实际上却有着极其独特的用法,比方说在一个人的潜意识里留下暗示又或是根据感知到的意识作为标记来探测敌人所在地之类的。
而关于赫尔莫德的这个祝福,我们也是刚刚才从斯瓦迪尔的口中得知。
“既然有这么方便的祝福,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们?”
听到这里,斯瓦迪尔停顿了一下,然后平静的说到
“就是因为这个祝福太方便了,所以才不能随便泄露啊。”
可以影响一个人的判断基准,这听上去好像是很方便的能力,但反过来说也是很好被利用的靶子,只要有什么失误都能说成是被赫尔莫德用祝福给洗脑了那可就就麻烦了。
“我可不想把友军的尸体挂在自家的大门上,这样太无趣了。”
“就算是敌军也不能这么做吧。”
我们就这样一直扯到了入夜为止。
*
傍晚,在灰蒙蒙的世界里我们通过一个个火把的光亮确认着彼此之间的距离,无数的光点就像是枝叶间洒落的日光在摇曳的水面上晃动着一样模糊。
“还不能休息吗?”
义勇军的人开始发出了牢骚,随之而来的是自驻守军和王国军的骂声和嘲讽,但在场的所有人实际上都一样烦躁不已。
“斯瓦迪尔,你还记得我们走了多久吗?”
在这灰白的空间里时间和距离都逐渐的融化,人的感知能力也开始慢慢的麻木。
“五六个小时,而且因为大雾我们现在的位置距离中午休息的位置也就前进了十公里左右。”
“我怎么感觉这十公里的路,都要比从亚娜特到米契尔全程要累多了呢。”
虽说我也知道方向并没有走错,可失去方向感和距离感的漫长行军,不仅仅是在体力上也在精神上不断的打击着我们。
“再这样走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实在不行我去和姆麦克将军说说让军队在这里扎营休息吧。”
‘在自家的军心散尽之前,我必须做出些什么对策’这样的责任感催促着乔夫将其转换为行动。
“等等。”
斯瓦迪尔叫住了正打算向部队前列的姆麦克将军进言的乔夫。
“我也和你一起去。”
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兵骑着快马赶了过来“请问二位可是这个部队的指挥官,乔夫 亚娜特下位勋级骑士与英灵战士斯瓦迪尔大人吗?”传令兵语气略带焦急的问道,然而还没等我们回答就继续说到“姆麦克将军有令让所有的军官前往部队前列的临时指挥帐篷,剩下的部队在到达指定位置后就地搭建野战帐篷休息。”说罢传令兵就火急火燎的离开了。
“又要开会...”
“没打仗的时候开会是很正常的,开一晚上也是很正常的。我劝你还是早点认命吧,乔夫。”
原本就疲惫的身体一下子变得更加疲劳了,而且肠胃就好像绞在了一块一样隐隐作痛。
“等这场仗打完了,我一定要在自家的床上好好的睡一觉。”
“你这小子也就这点骨气了。”
在对副官吩咐下后续事宜,我便和斯瓦迪尔骑马来到了位于一公里位置的指挥帐篷。在能够坐下十来个人的大型兽皮帐篷,先到的军官们已经在里面坐上了。
在人全部到齐后,姆麦克将军简单的说了几句开场白和目前遭遇的问题,这场会议便正式开始了。
这次的会议简单的说就是讨论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对应这场大雾,我方的军粮分量满打满算可以维持全军六千人三天份的伙食,如果按照今天下午的速度那么到达芬里尔之森需要一天半左右,可是考虑到士气我们还需要维持士兵的心理状态和充足的体力。
“这场大雾的原因大概率是来自于某种魔法产生的结界,不过可以环绕数十公里的大型魔法一般无法维持太久,一方面是对魔力的消耗太大另一方面则是术士本身的消耗,经过我的初步推测这个结界最多可以维持两天半的时间,在这之上术士的精神便无法承受了。”
斯瓦迪尔先一步发表了自己的见解,并在最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依我个人的看法,我们不应该选择强行穿过,反倒是应该选择在这里休息和等待。”
“这么做的真意是?”
“守株待兔,毕竟对方不可能只为了让我们后退而祭出这样的大魔法,对面一定会打算趁此机会袭击过来,如果是在疲惫时袭来会对作战产生影响,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如提前一步休息,然后用精力饱满体力充沛的士兵来面对敌方的突袭。”
这时,中年军官萨菲尔又站出来问道
“斯瓦迪尔阁下的计划非常合理,可如果对方没有攻过来的话,我们岂不是就白白的浪费了时间和粮草了吗?”
“关于这方面的问题我觉得可以用闲置的军马来进行填补,如果将现在拥有的军马全部投入我们还可以维持四天份的军粮。”
听到这萨菲尔的脸上褪下了血色,他支支吾吾的回应道
“这...确实是个方法。可我们真的需要做到这个地步吗?而且虽然在雾天中行军会慢上许多,但也不是无法前进的情况。”
“关于这一点我也赞同萨菲尔的看法。”
姆麦克将军也赞同萨菲尔的看法,在这里停下确实可以将风险控制在最低,但相对的我们也必然会承受相应的损失。
虽说兵家不宜犯险,可我们需要确保的不是只有打仗足够的,如果按照这个计划我方在撤退时所需要的物资就会变得稀缺,到时面临的风险会远比现在的情况更加恐怖。
“我赞成斯瓦迪尔的计划。”
这时格尼巴发出了声音,一直以来几乎都在和斯瓦迪尔唱对角戏的这个男人,如今却和斯瓦迪尔站在了同一个阵营。
“如果在这时选择移动,我方士兵之间的向心力会逐步缩减,而骑兵与步兵之间的间隔距离也会慢慢的拉长。”
如果在这时遭到突围部队便会被拆分成两份,而在这种情况下任意一方面对敌方的主力都会变得难以招架,能够想象到最可怕的情况便是我方失去半数的骑兵在进退不能的情况下只依靠步兵与芬里尔之子在荒野上交战。
“选择在这里停留,我们可以试着减少一日的粮草配给,这虽然会有士兵空腹造成的危险但这在总体上来说要比以上几种情况造成的问题更好解决。”
“嗯...”
姆麦克将军就格尼巴所说的可能性重新权衡了一遍。
“就按格尼巴说的来。那么下一个关于军营和马匹的安排等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