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在黄昏时分散去,地平线被火光烧红,曾去往安凯的军官和乔夫格尼巴一同来到了斯瓦迪尔落下光之枪的位置。
地面如同被暴风掀起,土壤和渗入其中血肉都化作了纯白的沙粒,仅用一击就形成了直径几十米的圆形放射状凹陷,这仅仅只是一击的威力啊!
“和这玩意比起来,弓箭和刀枪都显得可爱多了。”
只需一击就可以撕裂整个战场、摧毁要塞、直取敌军将领性命的武器。这种东西作为武器而言真的能被允许吗?人手一个,战场可都要消失了。
“话说那玩意又会发光,又能射出去,真的是剑吗?!”
“当然是剑,如果拆开来一个一个排好的话。但将这一个个‘刀剑’都组装起来就不只是剑的机能了。”
简直犯规般的解释,不对这就是**裸的文案欺诈啊!
“将其他的事物转换为特定形态的刀剑,看来对他而言‘刀剑’这个概念还挺宽泛。”
真希望他能把这个发散性的思维方式放到其他地方好好利用!!!
“光是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大家先回去做好准备,今天晚上我们可能还要再去安凯一趟。”
说来也是,毕竟作为自己人的我们都已经慌乱成这样了,这要是换成对面还不知道得是什么情况。
“...骑士格尼巴,你确定还要和他们产生联系吗?”军官们有些畏缩的说到“不是说我们不能理解您的想法,只是一想到这个光之枪有可能会射向自己...”
“就算真的要和他们断开,那也是等我们获得足够多情报的时候。不然我们现在就只是普通的叛徒,死在绞刑架上和死在光之枪下有区别吗?”
这句话令军官们哑口无言。确实,既然横竖都是死那将命运赌在有胜算的一边才显得比较聪明。
“听明白了就先回去吧。今天晚上,可能没时间再用来睡觉了。”
*
夜半未至,格尼巴就来到了我的帐篷。
“安凯的使者来了,准备好了就赶紧过来,记得一定要把武器都带好了。”
走出营帐不远,我便看到了那位使者的身影。这次来带领我们去往安凯的使者...是比约格。
“比......”
乔夫刚看到比约格就想发声,可短暂的军人生涯培养出的理性却在最后阻止了他。他很清楚如果在这里开口的话,自己一定会忍不住让比约格跟着自己逃走...说实话乔夫并不认为这么做有错,但是这种行为本质上就是放弃自己应该背负的责任。不仅仅是作为统帅者的责任,更是作为活下来的人的责任。哪怕最后要踏入狂人之境,我们也必须要为那些没能走完的人们走完这条道路的责任。
或许这些想法都只是借口,或许自己只是面对无处可逃的现实想要留下这些许的希望,又或许...乔夫紧咬了一口自己的下嘴唇,希望这些许的疼痛能把没用的幻想吹飞。
“各位晚上好,我是这次负责带领各位去往安凯的比约格。”
比约格的眼睛恢复成了原本的棕色,可能是通过某种欧甘魔法伪装出来的。
“对不住,我们没办法再争取更多的时间了。”
格尼巴用略显愧疚的神色说到,实际上在乔夫不知道的地方格尼巴一直在努力拖住部队的脚步,可是在粮草这个生命线的逼迫下这些努力也显得极其无力。
“各位已经做的很好了...相信凶咎长老他们也一定会理解的。”
比约格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悲哀的神色,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表情。
“这次只有你来吗。”格尼巴谨慎的向比约格提问。
“在离这里不远处还有几只护卫兼代步的芬里尔骑兵。”
“是这样啊,那我们快走吧。”
跟随着比约格的脚步,我们来到了距离营帐不远处的平原,在那里有和我们人数对应的芬里尔骑兵。
在拟人型的指导下我们爬上了芬里尔之子后背,下一秒,纯兽型那惊人加速度带来的冲击就令乔夫感到目眩,视野的极限视距在芬里尔之子超高的爆发力下不断的缩短,空气的磨擦声令听觉也失去了意义,从屁股传来的剧烈震动感觉随时都有可能将人甩出去一般。我们只能紧紧的抱住拟人型的腰部,才保持住了些许的平衡。
“呜呃!这位精灵小哥能请你不要抱的那么紧行吗?!我都快被被你勒的喘不过气了。”
“不行!”
“......好吧。”
不知道是不是想要报复我,这家伙跑的更快了。
*
不到一个小时我们便来到了芬里尔之森的周遭,就算是以不断换马的骑兵来进行比较也不得不说是破格的机动力,更何况在这全程我们并没有换过纯兽型。
“耐力和爆发力远胜军马,生存力堪比棕熊,智力也和人类相近...真无法想象我们之前到底是怎么和他们打那么久的。”
一个在拟人型的扶持下军官踉跄的跳下纯兽型的背,其他人也紧跟着说到
“确实,我也这么觉得。”
可能是因为之前的比较对象都是斯瓦迪尔这个论外再加上大多数与纯兽型正面交战都是采取了多对一的围殴战略,所以才让我们产生了纯兽型都很弱小的固有印象。但即使是这最弱小的芬里尔之子也要远比久经沙场的军人更加强大,人类这个物种从生物角度来说真的是太过脆弱了,以至于我们就连武器都必须要以自身可以使用的范围进行限制。
或许这就是英灵战士拥有超人般体能的原因,为了不让肉体构造上的弱小影响祝福的发挥...可是,真的要这么想的话直接将女武神的肉体能力拉满不就好了吗?既然女武神也能使用祝福,那么为什么还需要英灵战士这个系统呢?
关于这部分,真的是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
“这里和我们上次的入口距离是不是有点远?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听到这一部分军官开始将手伸向腰间的刀剑,不过比约格只是满面笑意的说到
“没有错...或者说根本不可能错,因为安凯本来就不是建立在物质世界的地标,而是通过古人族的梓宫创造出的事象穹点。”
穹点?又一个没听说过的概念,这也算是科学吗?
“事象穹点...能稍微向我们解释一下吗?”
“当然可以。”
事象穹点,简单的说就是将构成一切事物的基础物质比作巨大而又平静的水面,我们所在的宇宙时空便是在这水面上不断重叠的波纹,波纹不断的扩大也就意味着宇宙本身的空间总面积和其膨胀所产生的惯性也就是时间在不断地扩大和前进着,最清晰的比喻就是无论我们从哪个角度出发只要运动的速度超过一定的弧度就会产生静态位置上的客观时间和运动物的主体客观时间发生错位,这就是事象的穹点。
从这个概念衍生出的技术便是穹点科技,既然世界的本质就是物质之海上产生的波纹,那么通过创造出全新的波纹并将其叠加在固有的时空穹点上不就可以在短时间内创造出完全不同于自然概念上的全新概念和法则了吗?
“......?”
“额...简单地说就是类似于创造出亚空间或者极小规模的平行世界一类的技术。”
创造世界级别的科技,这根本就与我们现在所理解的应用科学处在两个极端。但拥有这种级别科技的古人族却仅仅因为古灵族简单的调虎离山而毁灭了...
“所谓的历史进程也不都是由贤人的智慧推动的,更多的是由单纯的量变引发的质变。”
格尼巴的脸上露出了唏嘘的神色,大概所有人都不会接受这个所谓的现实吧。可这又是实际发生的历史,虽然乔夫对这些话的真伪还有些半信半疑可在看到如此巨大的理论差距下也就只能相信对方的说辞了。
“那么我们之前走的那条地道?”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类似于系统读条一样的东西。”
““““......””””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系统读条,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本能性的感觉到‘如果问出这个问题自己就输了’的莫名压力。
“也就是说在没有你们的许可下,即使是拥有神力的斯瓦迪尔也无法随意进入安凯吗?”
“不能说是百分百安全,毕竟我方拥有的技术,对面也一定有。只不过为了特定出目标需要花费巨量的人力、物力以及时间资源。”
双方都在不断的试探着对方的虚实和底线,可是在这里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既然芬里尔之子拥有可以躲过诸神追踪的根据地和一定的成员规模,那又为什么要在此时的米契尔现身?一旦被对方找到不就会遭到全灭吗?”
在进入到新的地道之前,格尼巴又提出了新的问题。对于他来说,比约格的说辞要远比凶咎单方面的情感倾诉显得更加可信和公正,所以他才会选择在这里质问芬里尔之子最最重要的动机问题。
“想要发展物质文明就必须要用到大量资源和人口基础,芬里尔之子如今缺乏繁衍能力只凭借同族间的配偶远远无法匹配现有技术高度,这也使得我们现在掌握的科技渐渐出现了技术断层的现像。”
所以,我们只能选择铤而走险发展其他的族群分支。而最终我们选定了托尔斯坦这个有着天然战略优势的国家,具备连接大陆东西方文化桥梁的绝佳地理位置使得我们可以更好的推广信仰和科技,天然要塞的地理环境也能让我们争取到发展至一定规模的时间。
“神灵的存在与人类的信仰有着强绑定的关系性,所以只要我们可以在短时间内发展到足够大的基数盘,那么神明也就很难做出危害芬里尔族群人身安全的过激行为了。”
这也是芬里尔之子在现状下唯一能够把握住的族群延续的可能性。
“沉默即是必然的死亡,可行动却尚存一丝生机...原来如此,十分合理的解释。”
这可比凶咎那所谓的复仇说要客观了不知道多少倍,也让我们在场的所有人真正理解了芬里尔之子那近乎疯狂行为的个中缘由。
当然了,理解并不代表原谅。无论对方有多少苦衷,我们要花费一生时间面对永远都只是亲友们的尸骸,而不是对方一时的忏悔之言。
一如上次,我们这次也没走多久就踏进了这座由芬里尔之子建立的城市,安凯。
“可是,一个意外的出现却打破了芬里尔之子最初的计划。”
按照原定计划,芬里尔之子是先通过拟人型渗透进托尔斯坦的政治高层后,在一步步的由上向下进行扩展活动的。但是这个计划却因为一个意外最终惊动了托尔斯坦的王室,对拟人型的出现感到不安的托尔斯坦王室最终决定了向众神祈愿,其结果便是唤来了名为斯瓦迪尔的英灵战士。
“那个意外是?”
比约格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色,她在几经思索之后终于说出了‘那个’真相。
“渗透进高层的拟人型好死不死的...竟然和托尔斯坦的公主相爱了。”
“哈?”
等等?!你给我等等!拟人型的芬里尔之子和托尔斯坦的公主相爱了?!!这...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难道不是在讨论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吗?怎么到这里突然就变成感情纠纷了?!
“这...确实是前所未有的王室丑闻,也难怪托尔斯坦王会寻求众神的力量来解决一切。”
如果这只是单纯的身分贵贱的话,国王也一定不会感到困惑吧。可问题是他要面对的是在拟人型背后的那个有着可以随时颠覆托尔斯坦实力的族群,这种跨越种族感情和双方实力差产生的压力确实超出了常人能够理解和接受的范围。
“这件事最终也导致了生活在安凯的芬里尔之子彻底分裂成了两派,以年轻的过激主张者组成的激进派和以掌握安凯实权和技术力的年长者组成的议和派。”
而这两派间的相互攻击最终也使得事态进一步加速,激进派开始不经过安凯的众意便单方面的进行了族人的转化。为了抑制这种行为出现的牺牲和可能导致的人类与芬里尔之子间不可逆的矛盾性,议和派也不动声色的向猎友会为首的民间传达了关于芬里尔之子弱点的情报。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作为民间组织的猎友会,却拥有着远比米契尔的官方驻守军更加齐全情报的缘由。可是,你们为什么不向官方传递同样的情报呢?这样不是会更好的解决双方摩擦中产生的人类牺牲者吗?”
“如果米契尔官方得知了这些情报,他们只会招来更多的军队将问题越发复杂化。我们的目的并不是单纯的将所有的人类转化成野兽,而是为了推广我们拥有的信仰和知识,就算激进派可以在更短的时间里扩大族群可没有智慧可言的野兽也不足以发展出科技,更何况他们做出的行为也只会令所有的芬里尔之子遭到其他族群的疏远,这一切都只是他们在凭借自身的**在不顾一切的暴走罢了。”
“所以,你们才在激进派做出了无可救药的屠城恶行之后,选择牺牲一部分‘民众’的生命进行最后的搭桥,尝试和人类展开九死一生的和谈吗?”
但是这一切来的都太晚了,双方的仇恨早已到达了无法调节的地步,即使现在采取所谓的和平外交态度也不可能令双方重新回到最初的状态。芬里尔之子已经走上了注定衰败的道路。
“所以,包括凶咎在内的所有议和派高层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决定。”
他们将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来换取这次铁森林事件的结束,为了几年、几十年后人类与芬里尔之子有可能会到来的和解进行最后的奋斗和献身。
“你为什么会清楚这些?魔女比约格,作为新生芬里尔之子的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的内幕?”
“......”
比约格陷入了沉默,而回答格尼巴问题的是另一个令人熟悉的声音。
“因为,这个精灵族的魔女已经被我内定成了下一任安凯长老了。”
声音的主人是凶咎,他和一群看上去奇形怪状的特化型一起在道路的尽头现身。
“比约格...下一任长老是什么意思?”
乔夫用颤抖的声音向比约格发问,即使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这意味的是什么,可是明确的答复与否还是会影响事情的发展。
“乔夫哥哥...乔夫,下一任长老就是意味着我将担负起芬里尔之子的族群,成为他们的领导者。这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
凶咎他们欣慰的看着能够坚定的阐述信念和责任的比约格。
“我们也是因为找到像你这么理想的继任者才能下定这最后的决心。谢谢你,比约格长老。”
乔夫在听到了比约格的回答之后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但在沉默之后他还是下定了决心。
“那么比约格,你就把我也变成芬里尔之子吧。”
在场的所有人都对这个未曾预料到的事态发展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可这对乔夫来说只是非常自然的一件事罢了。
我们是家人,无论是发生什么这也不会改变。如果比约格要成为芬里尔之子的守护者,那么就让我成为守护比约格的芬里尔之子吧。
“哥哥...嗯...谢谢你,乔夫哥哥。”
比约格的脸上划过了两行透明的弧线,她一直都在害怕哥哥会拒绝远离成为芬里尔之子的自己。可她错了,而且错的还非常离谱,即使比约格她最后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对于乔夫来说她也永远是妹妹。他们是最后的亲人,是彼此间最最重要的人,乔夫他又怎么可能抛下自己的亲人呢。
可是,就仿若打破如水面泡影的巨石一般。
苍蓝色的光之枪,划过了安凯的上空,击碎了象征希望的白垩之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