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在那无忧无虑的儿时,我喜欢看着那远方云海在烈阳下翻滚的景象。
在无尽的苍蓝中如同飘散在空中盛开的纯洁花朵一样的浮云,对那时我来说充满了幻想的色彩。
幼时的我一直注视着这片只有我才能发现的绝景,不知道为什么周围只有我意识到了这副遮盖天地的壮丽画卷,也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不愿意像我一样静静的看着它们。
所以,在那一天我心无旁顾的追逐着投下了深蓝色倒影的云彩,一直跑一直跑就好像自己在风中融化,就好像自己化作了微风在推动云朵前进一般。
直到年幼的自己力尽体乏,浑身是汗的躺倒在广大的草原上。看着追逐的云影逐渐远去,在那身后无尽的苍蓝和耀眼的光华逐渐显露于世,到这时我终于明白了那便是自由的感觉。
天与地之间的隔阂在这一刻彻底消失,我感觉自己并不是躺在地上在看着天空而是在这个世界的中心漂浮着。
愚蠢也好,幼稚也罢,青涩的梦想,化作残骸的理想,曾经那向往着天空中彩云般遥不可及却又触手可及的那份纯真如今依然活在我的内心深处。
就算现在的我已经不能像那时一样心无旁顾的追逐云影,可每当我回想起当时看到的在那片壮阔的天地之景时,我还是会禁不住流下无声的眼泪。
*
被锁链相连的大剑开始向着斯瓦迪尔的身体汇聚。
“!”
凶咎最先意识到了这个细节,他也立刻明白了斯瓦迪尔的企图。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凶咎化身成了一道灰色的光影,而斯瓦迪尔也开始旋转起了的身体,身后锁链也在无数巨剑的产生的巨大势能下总成了卷入周遭一切事物的巨大螺旋。
眼看着野兽即将被锁链和刀刃的暴风化作肉泥时,凶咎的身影却在一瞬间消失。
“什!”
下一秒,从下方传来的巨力直接将化作螺旋中心的斯瓦迪尔击飞至天花板。是凶咎它利用了人和狼的转换机制,通过更加小巧的人形通过兽形积攒的动能滑行至斯瓦迪尔的身下再通过身体的旋转用右肩和后脑为支点架起了身体,在这个基础上进行第二次兽化用双腿和双手相加的爆发力将斯瓦迪尔瞬间击飞至高空。
凶咎立刻反转起身,他知道在斯瓦迪尔使用锁链作为攻击手段的前提下一旦拉开距离就很难再次靠近,他脚踏着被猩红螺旋带入天顶的碎石与瓦砾来到了这个360度无死角的全方位立体战场。在凶咎登上第六块碎石来到了距离安凯地面一百米的位置时,数个巨大的黑影笼罩住了他的身体,那是之前被斯瓦迪尔用锁链卷飞的建筑物,他们现在被锁链贯穿成为了斯瓦迪尔手中的武器之一。
面对逐渐逼近的房屋凶咎转换成了在人形的基础上仅四肢维持在了兽形,利用远比纯兽化更加轻量的体重和更小的体格从建筑的床门等缝隙钻过,又或是反过来借助他们的力量进一步的向着斯瓦迪尔所在的顶部靠近。
可就在他登上三百米高度的同时,湛蓝色的雷光从上方倾泻了下来。
凶咎利用在空中的数个立足点逃到了之前穿过的房屋残骸,可在这时一个事物却令他第一次在战斗中惊慌了起来。
嘭轰轰轰轰轰!!!!!!!!!!!!!!!!橘色的火光被黑色的烟气蒙蔽,房屋的残骸在这一刻化作了热压和爆风的地狱,凶咎凭借完全兽化和将体内的大部分内气转化成少阳之气(凝气)来化解了这次攻击造成的伤害。
“可恶!”
这次攻防的直接结果就是凶咎又一次回到了一百米的位置和凶咎体内储备的大部分内气,由于灵枢这个技术本身就是为了人类族群量身定制的系统树,所以在使用者的限制上甚至有着比魔法更加严苛的种族要求。非人种族的内气恢复速度就算再怎么天赋异禀都不可能和人类匹敌,利用内气的转化来强化芬里尔之子本就远超人类的体能得到的是远超想象的增幅,可另一方面其消耗的内气量也远非人类能比的。
斯瓦迪尔直直的站在天花板上就好像世界被反转了一样,但实际上他只是通过背后的车轮上的锁链紧紧的连接着天花板罢了。
战斗的火光将城市点亮,就像是一颗入秋的参天大树一样不断的落下腐朽的枝叶仅仅留下了曾经繁荣的残骸。
“哈哈哈哈...哈哈哈!!!”
斯瓦迪尔欢快的笑着,他大大的敞开了自己的胸怀就像是在拥抱着这副光景一样,他就这样一边流着血泪一边笑着。
可是,凶咎还是没有放弃,他即刻转身重新登上了那个远在天边的阶梯。
快点!
大剑再次袭来,凶咎这次并没有直接躲开反倒是将利爪强化后深深的嵌入进了大剑中,以大剑本身当作立足点借此缩短和斯瓦迪尔的距离。
再快一点!
斯瓦迪尔从手掌渗出了了些许水滴他向着凶咎所在的位置洒下,沾染到血液的剑身便长出了数把被细小锁链连接的单手剑,它们再次一拥而上可这些平平无奇的刀剑又怎么可能对凶咎造成威胁,他张开手掌尽情一挥便将这些粗制劣造的武器变作了碎铁。
还不够!!还可以更快!!!
湛蓝色的雷光再次亮起,大剑在转瞬间被贯穿、烧断,可凶咎他还没有放弃。
一定可以触及!那个地方!!!
斯瓦迪尔睁开了双眼,毫无生机的眼神映射着空无一物的凶光,在他的额头上慢慢的流出了新血痕。
我不会放弃!
锁链开始再次汇集,斯瓦迪尔貌似想要再一次施展之前的大范围攻击。
我不能放弃!
斯瓦迪尔再次旋转身体,就像是起舞一般杀戮的利刃在空中描绘出了无数浪涛般的轨迹。
我不允许放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了孩子,为了友人,为了奋斗至今的时间,为了曾经的所有牺牲,为了之前不断做出的那些选择...这一刻,绝不能放弃!
波浪般的利刃在高速的切断双方的联系,可就在这时一双巨大眼睛瞬间占据了凶咎的视线,那是一位有着飞蛾般翅膀的特化型。
凶咎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来意,他立刻将身体转换成了人形紧紧的抓在有翼特化型的背上逃离了这一波攻势。
斯瓦迪尔巨大的螺旋直接掀飞了这座城市上的一角,无数巨大的碎岩如雨水般降在了这座地下的都市,为这座狼人都市留下了如同巨兽的爪痕一般永不磨灭的深刻伤口。
*
“这就是英灵战士真正的实力。”
字面意义上完全不处在同一个位面的战斗,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失去了言语能力。
在这之中也包含着格尼巴...或者该叫他真正的名字。
加尔姆。
被凶咎称之为一切的元凶和陛下的存在,他可能才是如今最迷茫的存在。
“又要...失败了吗。”
这是第几次了?我早就忘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积攒力量,然后失去一切;积攒智慧,然后失去一切;积攒族群,然后...我又要失去一切了吗?
我到底是在干什么?我难道不应该阻止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一次失败了?
曾有人哭着对他说‘我不想死。’
也曾有人用快要坏掉的表情对他说‘活着...实在是太痛苦了。’
是......这样啊。
斯瓦迪尔说的很对,我确实在害怕。在害怕逐渐习惯失败的自己,以及逐渐忘却了失败理由的自己。
“陛下,请快离开这里!就算只有您一人也好!请快走!”
几个拟人型的芬里尔之子慌张的摇晃着我的身体,可是我并不打算离开这里。
“不需要,凶咎是安凯历代最强的战士,只要有他在我们就不可能败北。”
“可是万一!”
“你是想要我成为抛下臣子和人民的懦夫吗!!!”
我的母亲,铁森林的魔女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既没有人会关心她,也不会有人去伤害她,是一个无论存在与否都不会对其他人产生什么影响的人。
所以,我曾经非常害怕她。我害怕被她纠缠一生,我害怕被母亲当作一切的压力,但我最害怕的还是对母亲产生这样同情的自己。
即使是现在我依然非常后悔抛下这样的母亲,但我真的无法接受母亲对我的那甚至连生命都在所不辞的感情。
并不是说母亲有什么错,而是我无法这样接受这样一无是处的自己。
“乔夫,你在吗?”
格尼巴没有回头,他的目光直直的锁定在了斯瓦迪尔和凶咎所在的战场。
“事到如今,你还想要我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响起,虽然他以为再次听到这个声音一定是伴随着咒骂的语句,但乔夫的声音却非常的平静。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无论是立刻带着比约格逃跑也好,还是说去和米契尔的士兵一起屠戮安凯的子民也好,又或是...去拯救他们也好。
“你...这是在推卸自己的责任吗?”
“责任,确实我是在推卸责任啊。一直以来我都在逃避自己应该做的,一直在逃避着别人对我的感情和期待。”
明明应该做得更好,明明应该更加努力才对,明明应该成为更好的人才对。
“用扭曲当作漠视的理由,用多样性来掩盖丑恶的本质,我虽然总是喜欢用一幅什么都懂的态度来说教,但实际上我却从来没有用过真正属于自己的话语来表达过真情实意。”
一滴又一滴,在眼角积攒下来的温热水流从弑神之兽的眼角流下。
“明明不想要伪装自己,明明我那么讨厌虚伪,可是我却只能用这样的态度来伪装脆弱的自己。”
因为,我害怕啊。
“我害怕如果不伪装自己,如果真的用自己的话来表达心意...我害怕这样的自己被不知名的什么人给否定啊!我害怕这件事害怕的要死啊!明明拥有杀死神灵的力量,但我却连被凡人否定一句话,然后立刻反驳回去的勇气都没有啊!!!”
这就是我的本心。可在这个基础上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乔夫,在这世上只有人类才能给予人类祝福啊。”
就像人类不会去同情神灵一样,神灵也同样不会给予人类祝福。
“这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我要等到现在才能想明白呢。”
如果,我能更坦率的直面自己的内心,如果我能够像凶咎那样更加勇敢的表达自己的脆弱一面.......
格尼巴的后背在此时突然膨胀了起来,破衣而出的是一双天使般洁白的羽翼。紧接着格尼巴的肉体便化作了一直净高达到十米的纯白巨狼。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乔夫。而我则要去履行我自己的职责。”
殷红的血液在他纯白的羽毛间流出,纯白的巨狼就这样逐渐化作了灰红色的弑神之兽。
*
湛蓝色的雷光不断的闪耀,这次凶咎终于看到了其正体,那是被锁链固定后的【乌鸣悬棺】。
“那个锁链不仅可以自由自在无视重力的活动,就连魔力的传导也可以做到吗。”
虽然凶咎在蛾翼特化型的帮助下得到了在空中的立足之地,可只要不能解决这个可以在千米之外便可以摧毁一切攻势的武器就没有未来可言。
可问题在于凶咎他们根本无法靠近乌鸣悬棺,房屋的残骸、巨大的利剑都成为了绝好的掩体,在视线被遮挡的一瞬湛蓝色的光辉便会穿过瓦砾和钢铁吞噬周遭的一切,更何况这些武器本身也不是毫无作用的,虽然分工不同但毫无疑问这些锁链上悬挂的刀剑也有着其各自的定位和作用。
比方说用于使用刚刚那个大范围对地形攻击的三把超大剑,这三把剑就有着远比其他大剑更加厚实沉重的造型,又或者说距离斯瓦迪尔本体最接近的蛇腹剑这是为了在发生万一时可以利用蛇腹剑独特的可变性机制用作防御的保险机制,其他的也有类似于钉刺、镰刀、战斧、重锤等多样到如同杀人凶器的博览会。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那个光之枪并不是能够连射的武器这一点吧。”
和其他的武器不同乌鸣悬棺是斯瓦迪尔通过物品原有的特性在贪虐者之戎适当的辅助下创造出的战斗方式,换句话说这个武器本身的上限就在物品本身的质量上而不是斯瓦迪尔的能力强弱。
换句话说,即使如今的斯瓦迪尔变得再怎么强大,只要用作击铁的卢恩符石无法负担那就无论如何都不能做到连射。
“只要能够破坏那个,就可以大幅度削减他手上的远距离攻击手段。”
就在凶咎他们一筹莫展之时,一个灰红的身影从地面高速飞出,无数的利刃在这一刻被那个身影所吸引向着他的方向高速飞去。
“陛下!”
还是一如凶咎那时的战术,先利用碎石和瓦砾限制空中的活动范围就紧接着便是光之枪的收尾扫射。既王道又扎实的打法,可这招对格尼巴没用。
格尼巴大幅度挥动翅膀紧接着数枚羽毛洒落,沾染了鲜血的羽毛在接触砖瓦的下一秒便化作了吞噬万物的血肉,从这血肉中新的芬里尔之子诞生了出来。
维穆尔河,本就是在最初的世界尼福尔海姆的最古老的河流赫瓦格密尔河的十二条分流之一,在这些河水中诞生的最古老的生命也就是创世的巨人尤米尔。换句话说,这个用于杀死众神的维穆尔之血(Eitr)其实就是所有生命的诞生的本源,甚至可以说‘创造生命’才是这个能力的真正用法。
血肉开始瞬间膨胀反向侵蚀起了锁链,这个肉眼可见的同化速度令斯瓦迪尔不得以强行切断了与被血肉侵蚀的锁链的连接。
“就是现在!凶咎!!!”
没等格尼巴说完凶咎和蛾翼便以向着乌鸣悬棺飞去,这时被用于防御本体的蛇腹剑也被拿出来用于保护起了乌鸣悬棺。
凶咎他们瞬间加速,凶咎将原本就所剩不多的内气通过肉体接触传递到了蛾翼的身上从而增强了她的飞行能力,面对灵活的飞舞的利刃,蛾翼更加轻灵的躲过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当他们闪过了攻击终于来到了乌鸣悬棺身边时...枪身却在这个瞬间炸裂了开来。
“什!”
“【断城剑 乌鸣悬棺 佝偻型 叠崖刃】”
蛾翼瞬间从身上抖下了凶咎,重叠的利刃狠狠的扎在了她美丽的翅膀,被血丝相连的无数利刃像是咀嚼食物一样又一次重合了起来,将仅剩的血肉彻底碾烂撕碎。
“夏尔!!!”凶咎撕心裂肺的呐喊着,就像是为了和这个声音相呼应一样,被捏碎的血肉开始颤动,在短暂的几个动作后又失去了生机。
可就是这几个简单的动作,便将乌鸣悬棺的核心用于发动魔法的卢恩符石的刻印用鲜血和碎肉将雕刻出的符文印记给彻底覆盖。
“夏尔......!!!!!!!!!!!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尼巴接住了下落的凶咎并凭借自己的灵活和本身的能力治愈了凶咎的外伤,凶咎也心领神会的将形态转换成了人形全身心的投入了恢复内气这件事上。
但是,斯瓦迪尔在这时睁开了前额上的‘第三只眼睛’。
这个行为令精通老阴之气(识气)凶咎本能性的察觉到了对手的变化,他立刻通过抚摸毛发的方式向格尼巴传达了危险的可能性。
可惜的是这些都太晚了,斯瓦迪尔开始操使锁链令其高速甩出的同时令锁链崩坏,被惯性甩出的锁链在空中瞬间化作了高速射出的无数刀剑,面对这近乎于墙壁般密不透风的攻势格尼巴立刻将羽毛洒下希望形成血肉的护壁,可是在空无一物的空中到底能够用于转换的物体还是太少了。无数的刀刃轻松的透过了血肉的壁垒,不得已凶咎强行用少阳之气(凝气)进行双方的防御。洒落的刀剑瞬间在城市间扬起了一片尘土,无数的人类和芬里尔之子都在这一击的余威下化作了破碎的肉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