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所有事情我都仿佛失忆一般的记不清楚,只记得她鲜红的嘴唇所做出的口型。
——快走。
但等我的意识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又一次躺在了床上。
全身发冷。
身边还有一个吊瓶。
手臂上有些微的刺痛和牵扯感。输液的针正插在小臂的血管里。
头痛的感觉有所好转。
“你醒了?”
我身边还有一个人。
他正坐在床旁边,忧心的看着我。
是相良。
我嗓子很痛,张开嘴想要说话的时候只能发出沙哑的“啊啊”声。
他体贴的递给我一杯水。
“我在哪儿?”
我观察了四周,发现这里并不是医院。
房间要狭窄一些,墙壁的两面都摆着带玻璃的医药柜。
里面放着各种类型的药剂,还有一些急救品。
我前方的玻璃窗下摆着一张办公桌。但房间里除了相良和我外没有别人。
“学校医务室。”
相良回答:
“因为大家四处找你都没有找到,就决定分道去你家看。但是我觉得你也有可能来学校,所以就过来看一下——没想到你就倒在操场上……”
他看到我企图坐起来的样子,就帮我把后背的枕头垫高。
晕眩感立刻减少了很多。
“……先不要太着急。你发了很高的烧。本来我是想要联络医院的,但电话还没有恢复,所以就只能带你到医务室来了。”
相良真的很温柔。
他没有严厉的问我为什么从医院里偷跑出来,也没有问我原因,只是诚挚的关心着我的身体状况。明明他不管我也是完全合理的,我们之间既非十分亲密的朋友,也称不上互相可以关照的同班同学。
——同班同学。
我忽然想起昏倒之前所看到的景象,不禁感到一阵恶心。
胃里有什么酸腐的东西即将涌出来的感觉。
“美惠?!”
相良吓了一跳。
我转头开始对着垃圾桶呕吐。
明明胃里应该什么都没有才对,但却吐出蓝绿色的液体,看起来反而越加恶心。
我觉得我全身上下都弥漫起了酸臭味。
这让我觉得十分羞愧。
我不想让相良看到这么难看的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不想要再更多的暴露丑态,但身体却半点也控制不了,仿佛在抗拒某种病菌一样不停的吐。
“——等等!我去叫医务室的老师——”
相良慌忙的就要走。
我还不及回头就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不。不用。我已经好多了……”
这并不是敷衍。
在吐完了绿色液体之后,我忽然觉得身心放松了。
短暂的一小段时间,身体的痛苦几乎让我忘记了之前所经历的恐怖体验。我忘记了三年级二班众人的复活,也忘记了大家的选择性失忆,只能关注到自己的胃到喉咙的这一段距离。
果然不管到什么时候,人自己的事才是第一重要呢。
哪怕身边的人死了,又哪怕之后又复活了。
“胆汁都吐出来了,反而好多了?”
相良敏锐的反问。
那是胆汁吗——我觉得又开始有点恶心了。
他叹了口气。
“那我不去叫老师,你可以解释下为什么早上要从医院逃跑了吗?”
我没说话。
开始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的干燥的运动服。
为什么——
我觉得我的脸肯定是一瞬间燃烧起来了。但或许只是因为发烧也说不定。
我盯着相良俊秀的脸,半天说不出话。
他似乎也渐渐反应过来。脸有点红了。
他急忙解释着:
“不是我——是医务室的老师!我只是向班里的女生借了衣服而已——”
说完似乎很不好意思与我对视一样,脸撇开朝向了一边。
之后是一段非常尴尬的沉默时间。
我端着他递给我的热水,开始努力思考。
为什么不找一个可靠的人来分担呢?
既然我肯信任外人的莲苑,那为什么不试着去相信同样非本地出身,性格温和人品优秀的相良呢?如果是相良的话,即便我说些反常识的事,他也不会立刻否决我,又或者出卖我告诉别人——
他是善良且温柔的。
如果这里还有一个人能够相信,那除了他以外还有谁呢?
我下定决心,抬起头直视他。
“相良——”
“我——”
如同奇迹一般的,两个人同时开口说话了。
他的脸仍旧带有一些红晕。
而我也有些羞赧。
一段沉默后,他先开口:
“你说吧。”
我点了点头。
“你可以向我保证一件事吗?”
“什么事?”
他似乎有点惊讶。
“我告诉你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管我说了什么,都不要马上否定我的意见。先听我慢慢把话说完——有关于我为什么会从医院里跑出去。”
他似乎察觉到我渐渐严肃起来的语气。
空气也变得凝重了。
“好。我答应你。”
“不管是多么离奇,多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嗯。”
于是我开始一五一十,从头到尾将从前天开始发生的事讲述给他。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怕看到他诧异的眼神会动摇我的决心。
我当然是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认为自己是个怪人,更甚者被视为精神出问题的人。
但我已经决定告诉他了。因为我十分信任着他。
我告诉他所有的事,包括与莲苑见面并互通消息的事,但却故意没有将夏川的失态讲述给他听——或者说我根本不敢提到夏川。
如果我知道他也会以同样忧心的态度对待夏川的话,我内心的嫉妒又会开始萌芽。
我不希望看到自己这样……也不希望他对夏川表示关心。
我的话题一直持续到早上在医院里所有人都忘记了昨天发生的事情,以及我跑出来去找莲苑,却发现对方也同样没有相关记忆为止。
我的手指紧紧抓住被单。
紧张的摩擦着边角。
——他会相信吗?
会相信我这样超越常识,表达都不甚流畅的言辞吗?
从我低头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他搭在自己膝盖上的双手。那双手修长有力,并没有体现出内心的惊慌失措。相良会去思考,他会努力的辨识我的话,并确定自己要不要相信。
这样的他远远在我之上。
他是可以做出正确的决定的人。
而他的决定几乎也要成为了我的决定。
我是如此期待他作出回答。即便我是盲目的也好,缺乏自我思考也好,我此时此刻的所有冲动就是想将自己的理解力,自己的所有决定都托付在他身上。
从某种程度来讲。如果他认为我是神经失常,我或许就会承认自己该去住院——
“美惠。”
他叫了我的名字。
我连忙抬头。
相良的表情正常,并不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话题的表现。他的表情和脸色都很沉稳,但却并不凝重,这也让我松了口气。
他并没有厌恶我的话。
“你说,你是从前天开始感受到异常的?”
他谨慎的问我。
而我则点了点头。
他稍稍皱眉,似乎陷入了思考。
“现在头还痛吗?”
“还好。”
我顺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你认为‘今天’的所有都属于‘昨天’,一切都是重新发生的。而在今天,黎娜会被人杀死,三年级二班会被人投毒,其结果造成了除你和另外七个人以外的全班同学的死亡。”
他简单的总结了一番。
征求我的同意。
“是这样的。”
我回答。
“除此以外无法解释发生的这一切。包括前天晚上,现在应该是昨天晚上了——你……你在我家救了我,但实际上也不应该是这样的……你只是来找我谈话而已——”
“那么我们有过一段谈话?”
本来准备继续叙述被曲解的事实,相良却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
“呃……”
“我们谈了什么?”
他并没有舍弃这个答案。
意外的固执。
“只是很普通的事……你说起修建铁路,还有要去北京的事——”
现在回忆这些内容的时候,就仿佛隔了两个世纪那么漫长。
那时所有让我痛苦难过的东西,只是自己的初恋即将远去,而现在却已经不是去忧虑这种少女的哀愁的时候了。
“所以……我来听你的意见,对吧?”
相良忽然稍稍向前倾,表现的意外的郑重。
“你的回答呢?”
我忽然有点手足无措。
明明有着这么多匪夷所思的细节可以盘问,却偏偏瞄准了一个看起来毫不相关,甚至连细枝末节都算不上的答案。
“我……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没有力气回答这个话题。
而就在我陷入尴尬,相良却罕见的不肯善解人意的解围而选择保持沉默的时候。
门啪嗒一声响。开了。
我以为医务室的老师终于回来,刚要松口气,却发现站在外面的人并不是想象中的穿白衣的老师。
留着运动头,表情有些发愣的少年站在门口。
似乎对要进来这件事自己也毫无预想。
就这么愣在了门边。
“小木会?”
我很惊讶。
他似乎才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我,然后强打着精神一般的朝我打了声招呼。他脸色看上去很不好,青白青白的颜色与他平时健康活力的形象很不相符。
“美惠……啊——相良也在。”
他挠了挠头。似乎很不适应。
他的表现很反常。
身体不舒服吗?也对。舒服的话就不会来医务室了。
“有什么事吗?”
相良终于转过头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到相良的声音不如以往那样安稳柔和。
小木会似乎才反应过来一样。
“喔——我怎么——”
仿佛是被谁推了一把一样,他猛地一个踉跄往前栽了两步。
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进去说。”
然后门就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我的目光从揉着自己腰满脸不情愿的小木会身上,转向了从他背后走出来的那个人。
纯黑色的长发披肩,灰色锐利的眼眸。
是弥爱。
她光是站在那里就十分的醒目。
从她的身上只看得到两种颜色,除黑即白。
皮肤白的几乎看得到青色的血管,而头发与她干净整洁的黑色校服裙一样的深黑。
她就像是油画里出来的人物。
极端缺乏真实感。
“你以为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的声音很低,口气却并不温柔。让人诧异的能够把低沉柔软的音色变的冷静理智。
而我又为她的话感到不安。
脑子里开始不断地重放关于她的画面。
她红润的嘴唇作出“快走”的唇形。
——她帮了我。可我却仍旧不明白她的意图。
“有些话在什么地方能说什么地方不能说,这么基础的事情还需要我教你吗?”
弥爱就仿佛老师一般不客气的训斥我。
但比起训斥,不如说是用冰冷的腔调在嘲讽我。
她指着躲在一边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消失的小木会。
“……比如隔墙有耳——他就在外面听了好一会儿了。”
我转头望向小木会。
而相良似乎也做着跟我同样的动作。
“不!不是!”
小木会听她话音刚落就迅速辩解起来。
“我没听到多少——我……我本来要过来找点感冒药,结果就刚好听到你们在里面说话,觉得不好意思打扰……可没想到——”
“——没想到听到了这么不得了的内容。”
弥爱说。
她踱步从小木会的身后经过。
她的腿纤细的仿佛筷子一般一折就断。
我不禁去思索一些不相关的事。
然后又想到小木会已经听到了我本来打算秘密告诉相良的事情。
——这很糟糕。
只要一经传出,镇里的人必然不会理解我的奇怪言行。
被误认为患有“那个病”的话——
“但实际上,这并不意外吧?秦桧——”
“别!什么都好别叫这个名字——”
弥爱却显然不怎么在意。
“——因为你自己也记得这些。”
四周一片安静。
我手里的杯子没握稳,掉到了地上。
“什么?”
我颤抖着声音问。
杯子滚动着,一直滚到了弥爱脚边。
“他记得——你所记得的一切。”
弥爱平静的说。
我陷入了莫名其妙的焦躁与兴奋的情绪中。
我并不是一个人。
有人正在跟我体验着同样的感情——
“但这本身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弥爱在过去时就像是纸片人一般虚拟渺茫,现在却充满了存在感与压迫感。
她对我来说几乎变成了奇迹的使者。
“——知道黎娜的死的人除了他……”
弥爱指了指小木会。
“你身边的夏川也应该是记得的,她没告诉你吗?”
我回忆起最后看到夏川的时候。
她满身污泥的坐在泥地里。
那双往常漂亮明媚的眼睛,不仅变得无神,似乎还隐藏着什么灰暗的情绪。
当时所没有感受到的对她的歉疚与疑虑之情忽然就袭向我。
我是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要对她说那样的话?
这好像是本能一样。
放任自己身体里的猛兽对身边的人进行攻击——
而夏川应该是拥有和我一样的记忆的吗?
在她问我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或许我应该回答的。这样的话我也许不仅可以解决自己孤独的处境,也不至于让夏川那么狼狈……
弥爱没有等到我的回答,似乎也放弃了。她踱步到相良面前。
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
相良看着她,摇了摇头。
“包括黎娜的死?”
“不知道。”
“昨天中午你又在做什么?”
他偏过头思考了几秒钟。
“在这里……”
他回答。
“……我在这里过了一个中午的时间。韩西可以作证。他昨天从课间开始忽然就昏倒了,把他搬到这里来的时候他就醒了,然后不停的吐又开始说胡话——期间医务室的老师也来过,可以证明这点。”
韩西是相良的好友。
比起其他人跟相良的关系似乎都更好。
这或许也是因为韩西是足球队的副队长,并且是相当可靠的守门员的原因。
但现在从他的话里出现的所有信息中,最吸引我的却只有一个词。
“昨天?”
我失神的重复着这个词。
几乎哀求的看着相良。
他有点手足无措的回视着我。
“对。就是昨天……美惠,虽然你说这一切都是被重置的,今天即是昨天——但对我来说,昨天已经过去了所以……”
我无力的松开手,仿佛气力一瞬间从四肢百骸里剥离。
相良继续解释着。
“虽然昨天中午的情况有些复杂,外面的吵闹声很厉害,但韩西的状态非常差我没办法离开。而之后警察又忽然出现,让我们去所里回答问题,出示不在场证明……”
他所叙述的一切平淡无奇。
既没有耸人听闻的细节,也没有其他关于案件的重要线索隐藏在里面。他只是很普通的,甚至连黎娜的死都没有被通知的局外人。
但他的说辞证明了一件事。
就是我的推理是没有价值的。
昨天没有被重写,今天也不会是昨天。
只是新的一天开始了。昨天的死亡,被莫名的抹消了。
被“必然”。
这么多的人。三年级二班的同学们,在死后的第二天……就仿佛是神不希望他们死去一般,抽出了昨天发生的事实——
“明明被叫到同一处派出所,却没有任何人向你解释发生的事呢。”
弥爱指出。
她非常尖刻,即便是温和的相良也没有被她放过。
我忍不住为相良不平。
“相良是不会说谎的,他也没必要说谎。”
听到我的话的弥爱,忽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非常少见的,真实的表情。
“——你原来是这种性格的吗?”
她喃喃自语。
然后又开始踱步。
相良安慰我似的,举起了一只手,似乎想拍一下我的肩。却忽然有点羞涩似的把手收了回去。
“在警察局里我只短暂见到了其他几个人一面,大家多半面色都不好。当时我并不明白,所以也在奇怪发生了什么事。可那个新来的警察又提起你昏过去的事——我……实在思考不了那么多,之后就被单独带到了一个房间里……”
他只是被叫去问话,没几个小时就被放回家了。
一切都正常无比。
学校在照常的上课,值日生在检查迟到的同学。当天迟到的人有好几个,其中甚至包括贵时和德光这样的优等生——
“当然这并不奇怪,我记得昨天从校长那里听到的消息是学校将暂时关闭……所以谁都没想到第二天就可以去上学了。”
“但是你们的记忆并没有消失——至少你的……”
弥爱说着,然后又指了指小木会。
“……还有他的记忆都保留下来了。虽然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这是什么意思?”
我有些紧张的看着弥爱。
她转头望着我。浅灰色的眼睛闪烁着冷意。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我们也会一觉睡过去,将昨天发生的事情遗忘的意思。按照现在事情发生的情形,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吧?”
我抽了口冷气。
对的。我差点遗忘了这件事。虽然我脑子里尚且存在着昨天案件的回忆,但并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不会像身边其他人那样被改造记忆……只是在睡梦之中——
但这或许并不是坏事。
如果我都忘记的话……我们都忘记的话,或许更加幸福——这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大家都可以回归到日常的生活。
仿佛注意到我的想法,弥爱嘴角又开始出现了冷笑。
她在嘲笑我的天真。
“大家都忘记有什么好。别忘了受害者虽然没了,凶手却还在呢。”
她一句话就将我的幻想戳破。
只要凶手还存在,那么杀意就不会消失。受害者的复活,或许只会让事情重演,凶手还是会下手,只要不将他揪出来的话——
这就会变成无限的死循环。
我们会几乎每天都品尝死亡的颤栗。
“必须抓住凶手不可——”
我自语道。
但在自己的记忆都不知道何时消失的情况下,该怎么样抓住凶手呢?
“——黎娜她……”
忽然小木会开始说话了。
“黎娜她没有死……她活过来了吗?她……一定是活过来了吧?既然像美惠说的,所有人都复活了,那黎娜也活过来了吧——”
他看上去近乎有些神经质。
他……是在为黎娜而开心?
不——不是这样。这比起兴奋与快乐,更像是——十足的恐惧。
为什么?难道他不是喜欢黎娜的吗?
弥爱瞥了他一眼,似乎不屑于理会他的失常。
“为了查清事件的真实,我需要你的帮助。”
她直勾勾的看着我。
而我则看向了相良。相良温和的回望我,似乎在安慰我不要紧张。
弥爱请求支援的人甚至不是时刻都被众人所依靠,拥有足够人望与魅力的相良,而是我这样一个此时此刻只是被大雨淋了一场就开始发烧的弱小的人。
但她确实是盯着我的。
“为什么?”
我嘴里有点发干,但是仍旧坚持着把我的话讲完。
“为什么你要我的帮助?在明明可以找到更有力的帮手的情况下……更何况,我对你——也无法做到完全信任,毕竟到现在为止,关于自己的事情你什么都没说……”
弥爱叹了口气。
她强势的气氛似乎随着她的叹气而化解了一部分。
她走到我的床前,平静的注视着我。
“即便我向你解释,你也不会明白……我只能这样告诉你。我知道一些你所不知道的事情,但这多数是无法告诉你的。而我知道的来源……是因为超能力。”
我想我的脸上一定摆出了非常不可思议的表情。
大概和我客厅里那张“大吃一惊”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弥爱并没有开玩笑。
她闭了闭眼,摆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虽然我的这个答案肯定得不到你的信任,但是除此之外我也找不到别的用词了。听好了……我所谓的能力照你们的话语来表达,就是第六感的意思。对我而言,这意味着我有一部分罕见的预见能力,这种能力可以帮助我躲避风险——也是我被所有人疏远的原因……”
她说起这件事似乎表现的很冷漠。
但或许也并不是毫不在意的?
弥爱从高中开始才与我同一个班,自那时起我就很清楚的注意到她身边从来没有一个朋友。
所有人都故意的避开她。
大家都说她很奇怪,接触她是没有好事的。
但即便如此,她也应该只是个处于妙龄时期,有自己心事的少女才对……
“……所以昨天我才故意没有去学校。如果不是因为出现了些微的预兆,我可能也成为了毒肉丸子的受害者了……”
我到这时候,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居然是:
原来像弥爱这样的冰山美人,最喜欢的食堂菜居然也是肉丸。
我是真的脑子不正常了。
“之前提醒你快点离开,也是因为我知道如果你被发现的话,就会出现最糟糕的情景……凭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很可能会出现精神失常这种让人困扰的结果——如果你神智不清,我会很困扰的。”
弥爱非常自我的说着。
对她来讲恐怕我的死活或者精神是否正常本身是无关紧要的,但如果坏了她的事,那我就是犯了天大的罪——
我很想问她既然她感觉到了即将发生的恐怖事件,又为什么不肯告诫他人。
但凭借弥爱的个性,恐怕她根本不在意自己能否救得了他人的命吧?
也或许,她早已经习惯了自己的话不被他人信任。而即便帮助到了他人,也只会引来恐惧与厌恨吧。
看到不同事物的人,总是会被排挤的。
哪怕这并非当事人的本愿。
“那么,你既然都看得到未来,难道不知道即将发生的事吗?”
弥爱如同看傻子一般的看着我。
“如果我知道的话还会请求你帮忙吗?”
这一点也不是请求的语气啊。
“——我所能看到的只是很有限的一部分,大部分都只和自己相关,所以想要将事情查明,找出凶手,我需要更多的助手。”
“你……明明自己完全可以得救——这是因为要救他人吗?”
我心情复杂。
约略的感觉到对方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情。
而弥爱迅速打断我的臆想。
“只不过是不想自己天天去上学的地方都发生命案,课都上不成,影响我的高考成绩而已。”
她一脸厌倦。
“还有你们两个——”
她看了一眼相良,又瞥了一眼从刚才起就面色就更加难看,嘴里似乎还小声叨念着什么的小木会。
“——不能出去一会儿吗?女生之间的话题不方便被你们听到。”
虽然话说的对她而言已经比较委婉了。
但口气实在是接近命令。
相良似乎并不放心我留下。
他望着我,似乎我不同意的话,就会留下来陪我。
他的细心总是令我感激,又隐隐令我心生惭愧。
即便在多么离奇又或者怎样具有冲击性的情景下,相良总是能够最低程度的维持着他的人格与做事风范。他是不会失去“约束”的类型。这让我憧憬的同时,也总是令我感到些许嫉妒。
而即便是这份嫉妒,也证明了我缺乏度量的事实。
我并不想过于依赖他。
不想给他一个像包袱一般的印象——
“我没关系的。只是说一点话。”
相良点了点头,带着仍旧心不在焉的小木会出去了。
门轻轻撞上之后,响起了渐渐离去的脚步声。
弥爱没有先开始讲话。
她注视着窗外的风景——即便现在仍旧是风雨交加,没有什么可看的——表情既不严肃,也说不上乐观轻松。
她摆出一副与她的面容以及年龄不相符的冷淡事故的表情。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一定要请求你的帮助吗?”
我点了点头。
她咬着嘴唇。似乎对于接下来的话题感到有些棘手。
“如果我说这是因为你和外边的那个人——莲苑警官有所联络,是最方便的人,恐怕凭你这样重的疑虑心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接受……”
我并没有驳斥她的说辞。同时还想到了之前就一直想要问出口的问题。
“为什么你会知道小木会和夏川有昨天的记忆?”
“这很简单。”
弥爱回答。
“我相信昨天活下来的人恐怕都不会忘记——只不过因为不同的原因而出现了记忆篡改。”
“记忆篡改?”
“这是我给这个现象起的名字——记忆是可以被篡改的。在死人复活以后——”
我忍不住浑身颤抖了一下。
“——如果你觉得怀疑的话,可以查看我做的笔记。这是我昨天借故去山爷家里翻来的东西,因为不能带走的缘故,所以撕下了几页……下面还有我做的标注。”
她从自己身边的小包里抽出了一本笔记本。
封皮上还夹着一只圆珠笔。
几只不同颜色的便笺夹在里面,字迹工整的标明了数字。
“这些都是镇上老人们的私藏品。是绝对禁止给包括镇民在内的任何人阅读的。我借给你的这段时间,你要小心的藏好。绝对不可以让别人发现——当然,如果你想给那个警察看的话是无所谓的。”
我接过了本子,随便的翻开了一页。
本子右侧的页面黏贴了半张发黄的纸页。
书写的方式是从右至左,从上向下。是用着遒劲潦草但勉强看得清的钢笔字所书。
下面是弥爱的字。
小却工整的字体只写了草草几句话:
于是逐渐无法辨物。
口舌伸长。皮肤溃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