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陈若曦缓缓地睁开眼，皎洁的月光透过纯白的帘子照在被单上。有时，她会忍不住幻想，想象自己离世时的样子，白被单，白床单，浑身上下裹着一层白，被黑色的送葬车拉到殡仪馆，扔进焚化炉.....
夜，很静，没有孩子的哭声，也没有母亲的摇篮曲，孤零零地月牙成了陈若曦唯一的伙伴。这让她有些恍惚，直到她猛地记起自己换了病房，这里并不是输液观察室。
坦白说，如果不是今早被林杰撞见，陈若曦或许还会儿硬撑段时间。她不喜欢病房，自然也不喜欢住院。即使住在最高级的病房里，有网，有电视，她还是不喜欢。四周白色的墙壁，就像一根根密集的钢条，偌大的病房说白了不过是个笼子，囚禁着病魔，也囚禁着病魔的宿主。住在这种地方，陈若曦真得适应不来。她喜欢的是高高的大山，淡蓝的天空，泛着碧波的湖水，还有那个向自己求婚的年轻人。
她是一个爱逞强的女孩。陈若曦的老家住在偏远的农村，从小就与稻田、鸡鸭相伴。
深山老林里，没有超市，没有酒吧，没有WIFI，甚至没有电......日出而耕，日落而息，那里的一切都遵循着中国封建王朝时期的旧律。陈若曦曾以为那儿便是生命的全部，直到一个老头出现。他带来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东西。一块小小的MP4，让陈若曦看到了北京的高楼大厦，看到了翱翔于天际的波音客机、横贯山脉的钢铁长龙，她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颠覆了。一颗种子被埋入幼小的心灵，迅速的生根发芽。
她很勇敢，老人走的那天，陈若曦鼓起勇气，恳求老人带她去城里看看。那是一个女孩最诚挚，最普通的梦想。她不懂城里的规矩，也不懂人心的险恶。她仅仅只是想去看看，看看那个光怪陆离，五光十色的城市。
在命运的牵引下，女孩子被老人带入昆明。他把她送进初中，接着又送进高中，最终进入奋进大学。一个不服输的女孩，创下了令人啧啧称奇的记录。她从来都不是奋进大学综合第一的学生，但她的理论成绩却自始至终高居榜首。因为她不服输，她总是在拼命，从初中就在拼命。死读书，读死书说的就是她。一个基础不好的农村孩子，用时间和汗水铸就了辉煌。
陈若曦正了正身，她把枕头当成沙发垫。长廊里传来急促地脚步声，在医院的住院部，这种事儿很常见。想来，除了太平间和手术室，着实也没哪个地方会比这儿更接近死亡。
仰坐着的陈若曦，猛地站起来，她飞快地穿好鞋，把枕头抱在胸前，以一个箭步冲到门后。女孩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竟没一丁点儿的拖泥带水。她瞪大了双眼，眼神如剑一般锋利，让人很难把她与病人联系在一起。
门把手，被轻轻地转动，伴随着吱呀的开门声，一个带着贝雷帽的男人悄悄走进。躲在门后的陈若曦狡黠地微微一笑，她一个弓步从背后顶住男人的胯下，接着又熟练的使出一记过背摔。’砰’地一下，男人健壮的身体撞上地板，贝雷帽像小球样儿飞滚出去。陈若曦不敢大意，她的眼睛快速地游走在男人腰间，就像搜索猎物的狮子。没等男人做出反应，她便伸手抓向男人的裤带，动作很快，也很熟练，就像昆明公交站里的扒手.......
单纯从力量上讲，男人是占优的。他是一个尼格罗人，在黑暗里本该更占优势。可这个蠢货居然带着一顶蓝色的贝雷帽！更蠢的是，他居然毫无防备的走进这间病房。他是不是觉得陈若曦已经病入膏肓，根本下不了床？
“不要动，现在局势变了。”陈若曦举枪的手没有一丁点的颤动，那把黑色的奥地利格洛克17型手枪就像她身体的一部分，被她稳稳地操控。
局势确实变了，陈若曦只用了几秒钟便成功缴械眼前的黑人。
“哼！”尼格罗人的冷哼在漆黑的枪口面前显得异常无力。他们虽然都有着黑色的身体，可人类的身体怎么可能接下枪子。
普通人的身体确实不行，但如果开了魂域呢？
陈若曦终究还是轻敌了，她没想到眼前的男人居然这么坚决。从他冷哼到他下定决心释放魂域，只不过一瞬间。
“该死。”
根据对等原则，若想对抗魂域，自己就必须张开魂域，可陈若曦并非优秀的白底生，当年的她和林杰一样不过是个红底生。即使能张开魂域，也维持不了多久，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心脏衰竭，根本承受不住那种负担。
男人以一个蛤蟆跳的姿势站起来，他的眼神里透出一抹暴虐。
陈若曦一边后退，一边集中精力将枪口对准男人，她已下定决心准备扣动扳机。可张开魂域的男人岂会那么容易捕捉？
“糟了！”
陈若曦的视线里，尼格罗人已经消失。她傻傻地愣在原地，就像一头待宰的羔羊。
出乎意料，男人的攻击并没有出现，反倒是节能灯点亮的长廊里骤然响起匆匆的脚步——他竟然逃了。
确认安全，陈若曦赶忙销死屋门。她脱力地坐在地上，双腿微微分开，摆在身后，这种坐姿在网上被笑称为鸭子坐。能做出这种动作，起码说明，陈若曦具有良好的柔韧性.....
不远处，蓝色的贝雷帽仰躺在地上，如碧空般灿烂的蓝布上印着一个变形的血色倒五角星，而最中间则挂着属于上帝的全知之眼（作者注：找张一美元，背面金字塔上的眼睛就是，一般是指上帝监视世人的眼睛）。
陈若曦倒吸口凉气，她没敢怠慢，慌忙爬起来。这一瞬间，她似乎又回到了四年前，回到了她还在奋进大学的日子。
陈若曦放在床头的手机里一直藏着一个电话，属于那个老人的电话。
“快接，快接。”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二十三分，能否接通全靠运气，“拜托，拜托。”
每一声盲音都像老虎的爪子，让人心惊胆颤。
“您好，这么晚了（哈欠），有什么事吗？”终于，电话里传来慵懒的声音。
老人刚被惊起，声音里带着睡意，仿佛随时都可能睡去。陈若曦像抓到救星似地，开始对电话诉苦：“校长爷爷，纽约那边的人刚刚试图潜入我的房间。我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纽约？”对于奋进大学的校长，纽约两个字是最好的清醒剂，它就像一把刀，悬在王永桥头上，让他寝食难安，“你还好吧？”
“目前还算安全.......那个人逃掉了，可他把贝雷帽漏在了地上。上面有他们的标志！”
“那就好”王永桥悬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下，“你不能出事。”
“校长........下周，我就要结婚了。”陈若曦嘤嘤地说。
王永桥也好，冬夏陈若曦这对夫妇也好，他们的思维都极具跳跃性。
“我听说了。”
“恩，我听说有人在周五袭击了学校，真的吗？”陈若曦问。
“是的”王永桥没有隐瞒，“所幸没有人员伤亡，对方也没打算撕破脸。”
陈若曦甜美地笑了：“那就好，您能参加我的婚礼吗？”
“如果你和冬夏愿意给我寄份请柬。”电话旁的王永桥穿着睡衣，情不自禁地去挠自己花白的头发。
“当然，在我眼里，您等同于我的爷爷。”
陈若曦没有撒谎，她的一切都是王永桥给的，要是没有王永桥，她可能还在大山里......
“那我一定是个不称职的爷爷”王永桥面露苦涩，可惜，他的苦涩陈若曦看不到，“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孩子。”
“您有的，我不就是吗？”电话另一头的陈若曦反问道。
“是啊”话筒里传来王永桥爽朗的笑声，“你是我的孩子，若曦，祝你幸福。”
“谢谢。”
“不用担心，一切会好的，我记得你们的婚礼是在周六举行，对吧？真该死，你需要保镖，纽约那边的人好像盯上了你，就把安保工作交给你的学弟学妹们吧。他们会尽最大努力做好一切的。还记得那句话吗——奋进大学全体师生与你同在。”
“当然。”陈若曦喜笑颜开，“我一定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子。”
“也是最美丽的新娘，你想让谁做你的伴娘？我这儿有不少合适的人选，比如夏小雅，爱莎，你应该见过她俩。”王永桥补充道。
“当然，超可爱的学妹。”
“想让谁当伴娘？”王永桥像古代的媒人，又像街边的小贩，竭力的向陈若曦推荐他最优秀的两个女学生。
“喂喂，校长爷爷，她们当我伴娘，我的风头一定会被抢走的！”陈若曦抗议。
“是吗？”王永桥略一沉吟，“那就选些普通的女孩？”
“恩”陈若曦这才满意，“对了，校长爷爷。伴郎的人选，有一个特别合适的，冬夏一定会选他。”
“谁？”
“林杰。”
“没问题”王永桥满口应允，还不忘替林杰高兴，“记住，若曦。你要好好活着，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着.......”
话讲到最后，奋进大学的校长竟有些歇斯底里。
“我会的，就算是生拉硬拽我也会想办法活着的。谢谢你，校长爷爷，晚安。”
“晚安，我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