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电梯?”林杰倚到桌子的侧面,一仰头便能看见门把手。他和夏小雅离得有些远.....
“我们一开始是坐电梯上来的,可半道停电了,我是踩着爱莎上来的!按计划,我还得去拿绳子救她。”
“然后就遇见了这群......怪物?”
“没错”夏小雅逐渐平静下来,“数量超多,开了魂域都砍不完。”
“魂域是啥?”
夏小雅楞了,她有些太过放松......
“我都忘了你是红底生,一不小心还以为你是爱莎呢!”
黑暗里,两个人都疯狂地吸气,吐气。门外,梆梆梆地响动,似索命的牛头马面。还能更糟吗?
绝望的黑暗中,夏小雅淡淡一笑,很优雅,只可惜林杰看不到。她坐在桌子的前方,背对着门,即使灯光明亮,林杰也不可能看见她的表情。
“都快死了,我也不跟你保密这儿,保密那儿了。学弟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吧?”
“好吧.....”林杰想了想,“学姐有喜欢的人吗?”
“没!”夏小雅嘟嘟嘴,“你问这儿干吗?”
“好奇。”林杰回答的很诚实。
“问点实用的好不?”
“那儿.....学姐,你要去纽约?”
“是啊。”
“看来不是做梦啊”林杰楠楠自语,“若曦姐真的走了.....”
“你还以为那是梦啊?好吧,幻梦境在洛夫克拉夫特的小说里的确是做梦才能去的地方,你说是梦也没错,真实的梦。”
“为什么?”
“我哪知道。”夏小雅耸耸肩。
“不,不”林杰摇头,“我是问学姐为什么要去纽约,爱莎似乎不想让你去。”
“当然是去对付天命会!”
“天命会?”林杰呢喃,“哪个中二起的名?干什么的?”
“The mandate of heaven Party,成立于1945年,主张激发人类潜能。他们接手的第一份研究资料是日本737部队在华研究成果。”
“听着好没人性。”
“确实没人性,他们一直钟情于开发新药物,搞些人体实验”夏小雅说,“在1974年前,天命会还只是我们的下属分支,可他们突然发起的水门事件,却令尼克松总统不得不辞职,最终致使我们在美洲的势力急转而下......北美十三殖民地(作者注:即拟定《独立宣言》时美国的领土)成了他们的乐园,而美国西部则隶属中立地区,双方的势力保持微妙平衡。现在,到了2015年,我们的大本营在北京、昆明,天命会的大本营在华盛顿、纽约。”
“哇”林杰钦佩夏小雅,“学姐,你好厉害,竟然想去对方大本营!”
“是啊,作为间谍。”
“间谍?”
“恩,和冬夏一样。”夏小雅说。
“冬夏?”
“是的,冬夏其实是天命会的间谍......名义上我和爱莎是来报丧的,但实际上,我们是来控制冬夏的!”
林杰的大脑开始转动,他忽然想起一个保险柜......
夏小雅继续说:“冬夏应该刺探了不少情报,陈若曦和他的相爱,一开始只是个偶然。真的很偶然,可这段恋情,怎么说呢?对陈若曦的爱,把冬夏拉到了我们这边。可如果......陈若曦走了呢?学弟,天命会比我们想象的聪明多了,这点从水门事件中就能看出,他们全是阴谋家。”
“阴谋?”林杰问。
“是的,一个计划的天衣无缝的阴谋”夏小雅解释说,“几天前,陈若曦被天命会的人袭击,那个人很强,只要他愿意绝对能杀死陈若曦。可他没有那么做,而是选择逃掉。不知不觉中我们掉入了敌人的陷阱,一切开始于校长开始派人保护陈若曦。学弟,你说在重重保护中,在我们的大本营里,一个女孩被杀......谁的嫌疑更大?”
“我们?”
“没错,天命会让冬夏恨我们,好把他重新拉回来。我想,他手上,肯定有不少重要情报!”
“应该是什么样的情报?”林杰的好奇心被唤醒。
“我猜是预言!”夏小雅讲出了自己的猜想,“林杰学弟,学校的后山里有一块石碑,上面有很多预言,它们很精准,就像上帝的手,拨弄着命运的天平。而其中最可怕的非末日预言莫属,2116年世界会毁灭!”
“看来真的有命运!”林杰喃喃自语,2116年对他还很遥远。
“或许吧。”
门外,恶鬼们愈发凶悍。破门,只是早晚的事。
“不知为何,我不太想谈这些。”林杰疲惫地仰起头,实木门已经被捅得千疮百孔,那些沾满血的手随时都可能拍过来,把林杰捏得粉碎,“学姐,你说冬夏会去哪里?”
“应该是逃了吧?作为间谍被抓到,日子是很惨的。”
“会被拷打?”林杰想起了红色小说《红岩》。
“肯定的。”
“太不人道了吧?”
“没办法,间谍不受《日内瓦公约》保护。”夏小雅悉心地向林杰解释。
“那学姐你还要去纽约?”
“我也是有苦衷的。”夏小雅撇撇嘴。
他们俩都坐在地上,一只腿蜷着,一只腿伸得笔直。
“什么苦衷?”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吗?”
“好奇啦,毕竟都快死了。”林杰低下头,把下巴放到膝盖上,“呐,学姐,你说——我有可能追到岳珊珊吗?”
“那个让你天天刷说说的女生?”
“恩。”
“不可能啦。”
林杰低垂的眼皮,闭得更紧:“为什么?”
“你付出的太多了,爱情这种东西只有互相付出才能叫爱情,一个人付出再多都是没用的。”
“学姐,咱们都快死了,你就不能说点安慰我的话?”
“那儿,我爱你?”夏小雅满是戏谑。
“一听就知道是骗人的啦。”
“亏你还知道”夏小雅说,“就算我说——你能追到岳珊珊,你信吗?”
“不信。但起码听着舒服啊......”
“抱歉,我忽略了你的神经程度。”
“什么意思?”林杰问。
“大意就是你脑子有点进水。”
“........”林杰略一沉默,“学姐,我们真的快死了?”
“如果不再搬张桌子来......”
“那学姐你去搬呗?”
“光和你说话我就累得要死了,你知道我见你前,到底拼了多长时间吗?”
“抱歉”林杰再度低下头,“如果我是爱莎的话,或许就能全身而退。”
“学弟,给你。”
黑暗中,什么东西滑过地板,最终砸到林杰腿上。
“这是......”林杰把头探出桌子,去看夏小雅。
他眼中强得不像人的学姐——正双腿屈膝,蜷成一团。类似的动作,林杰经常做,有时是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有时是在射击房的角落里。每次,他的舍友克鲁伊夫见他做出这种动作,都会凑过来,安慰一两句。
林杰犹豫着,是不是安慰下夏小雅,但他要怎么安慰她——学姐,别担心,我会好好保护你。
别逗了好不!
“起码死得不孤单......”
夏小雅抬起头,瞥了瞥林杰,她的废材学弟刚才好像说了句不得了的话!
“别胡扯啊,一会儿破门,你冲出去,我掩护!”
“学姐,你在开玩笑吗?”
“不是的”夏小雅继续解释“我还没晕过去,能继续拼命!”
“学姐,你真厉害。”林杰这回直接坐到了夏小雅旁边,他和她的距离悄然变近,“我都不知道拼命是何物。”
“学弟,你读过王尔德的文章吗?”
“没有。”林杰是个学渣,主攻游戏攻略书。
“We all in the gutter,but some of us are looking at the stars.”
“学姐,我英语不好。”
“我们都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是啊”林杰很感慨,“学姐就是学姐,真乐观。”
“感慨你个头啊。”夏小雅突然发神经,挥手拍林杰的头,“我是劝你去仰望星空,你做人也太没心没肺了吧!”
“学姐......我和你不一样,像我这样的,只有被选择的权力,没有去选择的权力。”
“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枪吗?”夏小雅没有收回手,而是将其放在林杰蓬松的头发里。
“不知道。”
“当然是想让你活下去”夏小雅抓起林杰的头,强行令他看向自己,四目相对,“学弟,看到你我就想起鲁迅的一句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谢谢”从林杰嘴中吐出夏小雅想都想不到的词,“你对我真好。”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是因为鲁迅想救中国!
“确实”夏小雅又换上笑容,“连我自己都没想过,有一天我会为一个男孩去赌命,虽然只是顺便的。”
“我有那么重要?”
“没啦”夏小雅真想喷林杰一口唾沫,“学弟,我已经累得不想再说话了......听好,最后的话。一、一会儿破了门,你只管往前跑,往前逃,周围的一切你都不要管;二、谁也不是谁的救世主,谁也救不了谁,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我肯定是逃不出去的,可你不一样,就像我刚才说的,你跑得很快,你有离开这儿的天赋;三、别再犯贱了,换个女孩吧!”
“学姐......我跟你说件事,别骂我。”
夏小雅没回话,她说过——她不想再说话了。
“冬夏可能在我们头顶。”
郊区,奋进大学最后一支力量。
“胡澈,组织大家离开昆明吧。”王永桥缓缓开口。
“撤离?”胡澈摇头,“齐逸飞和路易斯已经带一批人冲上去了。”
“那就让剩下的人走.....用船也好,用车也好,用腿也好.....离开吧,远离这座城市。”
“为什么?”
王永桥望向空中的血月,鲜红鲜红的圆月像是野兽的眼睛:“Yog-Sothoth才是他真正的身份.....一开始,我的确把他当成了间谍,可他不是,他是神。天命会想借他的手除掉我们......那是我们无法违逆的力量。陈若曦是锁住他的牢笼,为了若曦,他付出了很多。原本以他的力量,他的存在,昆明这种城市毁灭起来不过弹指一挥间,可他自封了力量。身为三柱原神的他已经整整四年没有补充过任何能量,你知道为什么吗?”
“等等”胡澈打断王永桥的话,“你说他是神?是洛夫克拉夫特提到的旧日支配者,和奈亚拉托提普,纱布并列的三原神之一?”
“我早跟你说过,那东西是存在的......只是我们不愿去相信。但他们算不上敌人,因为我们根本不配.....按照最新的研究,预言被更改过无数次,早在我们之前,他们就试图更改预言。”
“好吧”胡澈压低嗓子,“那他为什么不汲取能量?”
“我想,是为了让我们安心吧”王永桥微微一笑,“只有让我们安心,夹在中间的若曦才会有好心情。我可怜的孙女,就像钢丝上的演员.......”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以他的权能,应该是回溯时间,吞掉我们......回溯时间。他的力量已经没有洛夫克拉夫特见他时那么强了。要想回溯,只能吃掉我们。”
“所以你让大家撤出昆明?”胡澈问。
“是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所有人都走后。”王永桥说。
“你把自己当成了哈尔威船长(作者注:雨果写的《船长》主要人物,语文书苏教版六上第七课)?”
“不”王永桥摇头,居然哽咽起来,“有些相似但不一样,哈尔威指挥乘客撤离,自己却没能逃出,他是英雄。我不是,我留在这里是为即将发生的事负责,一个城市,七百二十六万人,还有那些为了信仰倒在血泊中的孩子,他们的消逝必须有人负责。是我们大意了,因为这里是大本营,因为他们足够优秀,我们便自大的将其派上战场......美其名曰锻炼。大三生还好说,因为他们马上就要实习,可大一大二的学生呢?他们是幼鸟,本该受到呵护。”
“我可以替你负责,我是副校长.....副职背锅不是很正常吗?”胡澈问。
“不,不行。我有高血压,心脏也没以前那么好了,但你还壮的像头牛。你应该成为新的领袖,那才是你的责任所在.....卡夫卡说过:一只手挡开笼罩着命运的绝望,另一只手,记录下过往看到的一切。你的担子远比我要重、要沉。走吧,走吧......趁血月之夜还没结束,毁灭的光芒还未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