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那时的延续还是新的开始？那一吻结束与接受，这一吻开始与拒绝。望着眼前这如蓝宝石的眼睛，两人的关系就已经完全不同了。拉开窗帘的香山闭眼聆听雨带来的微弱叹息，然后香山无言地把换洗衣物准备好，就去洗澡了。
香山淋浴着，水流顺着她的曲线滑下，清洁她那已经成熟而又白嫩的身躯。她抹开了玻璃上的水珠，看着自己那往时的脸。镜子里是过去的香山那稚嫩可爱的脸，镜子外是现在的香山那人偶般的脸。两人默默对视，直到水珠又将镜子覆盖了。
为什么要拒绝呢？
“我会给你我的地址的。”昌川最后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尽管通讯之类的东西很快，但那几年里香山总有一种顾虑，那就是心里的话是要慢慢去讲的，不然，他人是不会知晓的。她曾试过一个晚上写一封信——一封情书。但她失败了，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用什么语言，或者，怎么表达自己几年以来不能当面表达的爱慕情意。她写了一晚上，写了一个月，接着，便是一有空隙的时候就写：在光阴中无意咬笔思索；在夜晚默默坐在桌前看着暖光灯下的信封纸。甚至到了她的同学都觉得她有些可怜的程度。信里的内容也逐渐病态起来。最开始，香山想着只要简单的“我爱你”罢了，之后，便是一封一封的丢掉，一封一封的重写，内容也变成“若是没有您，自己也难以继续了”之类的话语了。最终她写好了，但是也白写了。信封送了出去，但是一直没有回话。一开始，香山想着，邮件总会要一段时间，便耐心等待。但是她也慢慢恐惧起来，一副忧愁的样子。最终，她写了不同的信，可惜也没有任何回应。离开已经给予了她新的认识：倘若一直这样隔着距离，自己这份感情将会被辜负，随着寒风一同远走，自己最终也会成为雨夜过后的樱花。
“只要人还在就一切安好。”酒已经醒的香山振奋好精神，擦着头发出来了。
“喜欢这件吗？”香山穿了一件白色的T-shirt。身体上水没有完全擦干，衣物贴合身体，又显现出一点她的颜色：腹部，腹部上面，中间稍稍空着，都有着点水润感。
“能像那时一样吗？”她摆了一个类似幽灵的样子并微笑着，摆弄好吹风机坐下了。
“那么，我的旧友，今日要干些什么呢？”昌川一点一点吹。
“想让哥哥陪我，并且，旧友不是有点过分了吗？”
“我倒觉得，挺契合的。”
“是因为离开的太久了吗？”
昌川把毛巾折叠起来，擦起来了脸。
“好了。”
那时也像这样，两人协作把头发弄干。不是说香山不会自己弄干，而是说可以向哥哥撒娇。通常来说，哥哥经常会搞怪，摸摸耳垂，捏捏后颈之类不过分的动作。两人都很享受。但是现在，哥哥规规矩矩烘干了头发。香山总觉得少了什么。
“以后啊……以后来的话，就来家里吧。”
“哥哥不会再离开了吧？”挽着胳膊的她如此说到。昌川右手执杖，左手被挽着，以及他自己那身行头。旁人来看，是一位有精神的老人与他那人偶一样特别的仆人。
“不会了，再也不会离开了。”
“哥哥为什么自那以后，不联系我了呢？”
“……”
“我啊，可是寂寞得不得了哦。”香山笑着，就像是说起一件微小的事情。
“……”
“嘛，只要哥哥在身边就很安心了。
“我还会继续作为哥哥的语言，哥哥的头脑的。”
作为语言与头脑的存在，便是香山伴随在身边，成为与他人的话事人。香山的话就是昌川的话，香山的意志就是昌川的意志。所以，当香山撞见昌川与别的男生女生在一起时，她总是以“妹妹”的身份来聊天，行为举止很有礼貌、教养。然后，两人一起回到家里，共同学习。或许会问，她难道不与同龄人一起玩耍吗？实在来说，因为与昌川过度亲密，香山已经在喜好上很大程度地接近昌川，而昌川的喜好总是显得老旧。如此说吧，昌川的同学总是说他是个上个年代的人，像个大叔。香山与他人很难接近。昌川后来意识到这个问题。
“香山，很是谢谢你了，但还请别……。”
“哥哥是觉得，香山隔了这么多年来，已经不能胜任了吗？”
“不是，我……”
“我不明白……”香山双手握住了昌川的手掌，来到面前，以一种无灵魂的方式凝视着眼睛。
“哥哥在顾虑什么吧，害怕着什么吧？
“现在的香山已经有那个能力保护昌川哥哥了。哥哥完全可以打消这个顾虑的。”握着的手放到了胸前，像是祈祷。
“我……愿意。”
“那，请完成没有完成的仪式吧。”香山，拿过手杖，闭上了眼睛，默默等待昌川亲吻她。自己主动与他人主动是不一样的。昌川轻吻了脸颊与额头处，然后抱住她。香山哭了。
两人去了附近的一家歌剧院。
找了一处好位置，默默坐下。舞台上交响乐团正在准备着，他们调试着自己手中的乐器。大厅里，人渐渐多了起来。
“那老人旁边的女孩好美啊。”
“或许是那老人的女儿吧。”后排的一对夫妻如此想着，儿女愿意陪自己的长辈去听这些东西，多么美好。老人在音乐声中逐渐沉思，黑影逐渐把他罩住。不如，与两位一起，现在就好好聆听这令人着迷的、深邃的音乐吧。
就像是，突然堕入一个漆黑的空间，慢慢的，空间以路灯明亮的方式展开你的视野。你能看到一条河流在自己的脚下走过，显现的方式是月亮的波动。一位，病态的，喜爱着你的，雪白的少女将以一种最为悲伤的方式离去。她哭着对你倾诉衷肠，想要你来目睹这最后的离别。樱花还未完全绽放却以被打落许多，受了污染，成了一幅腐败的样子，尽管那些留有的樱花依旧美丽。不过，在一阵阵暴雨过后，一切都消失了。又回归虚无，又是景色的再现。
“应当去拥抱那少女吗？”当你把那病态少女拥抱，看见她头上那小而晶亮类粽子装饰，正是作为礼物的头饰，你曾告诉她你所喜爱的。少女在默默流泪中化作白雪，消散了。虚无，又一次充满了你的头脑。
“若是美好的时刻不记录下来，最终就会消逝。可不要失去了才知道存在之美啊。”音乐终将思想的碰撞推至高崖，而高崖下是不可直视之海浪。
“若没有死，怎可抵下你的罪。”鼓足勇气，为了使那少女复活，向死而生。
又是人偶雨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