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件事后，他把红酒往桌边一放，对我摆了摆手道:“战五渣还站这干什么，赶紧回房间去。”
行吧，毕我也吃的差不多了，桌面就留给这两个喝酒的人。
没有过多墨迹，把餐具放进水池后，我就去书房看书了。
楚欣悦端起酒杯，却没有立刻饮酒，而是开口问道:“有什么话要单独对我说么。”
陆修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道:“我个人比较喜欢酒后真言，到时候再说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楚欣悦比我更了解父亲。
她在调查的时候，获取了不少有关我父亲的情报，所以她才敢肯定，我父亲不是单纯把她留下来陪酒。
两个人沉默的喝着酒，没有任何一人开口说话。
这种沉默是暴雨来临前的寂静，一旦打破，有些事情将会发生改变。
约莫喝了两杯红酒后，陆修年放下酒杯道:“好酒啊，正常人可能一辈子都喝不到吧。”
见对方有了开口的意思，楚欣悦也放下了酒杯，准备说些什么。
但陆修年却没给她机会，接着说道:“楚大小姐，你和小悠待在一起的时候，快乐吗？”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楚欣悦的心里早就有底了，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当然快乐了，只有这件事，是我从未后悔过的。”
“是么，那就好。”
虽说这只能算是聊以慰藉，但陆修年心中的愧疚少了很多。
当年的那场车祸，陆修年早就知道，这也是他断定楚欣悦会乖乖接受那份契约的筹码之一。
但在外面游荡的这段时间，他的心中一直有根刺，偶尔会传来细微的疼痛。
他在担心，把楚欣悦和我强行绑在一起，真的是正确的么。
虽然老爹为了我，可以毫不犹豫的去利用其他人，但他毕竟不是那种冷酷无情之人。
牺牲其他人来拯救我，果然还是会感到愧疚。
楚欣悦误解了他的意思，用坚定的声音说道:“就算你现在后悔也迟了，我不会跟陆悠分开的。”
老爹搔了搔脸颊苦笑道:“嘛，我倒是没这种想法。”
听到她的话，楚欣悦松了口气，尽管她没法判别这个男人是否在说谎。
和废柴的外表不同，她很清楚这个男人的内在藏了一头凶兽。
也许这就是心理学专家的通病，展现给别人看的，永远是那些人希望看到的样子。
是的，老爹有一个连我都不知道的身份，那就是某顶尖大学的心理学教授。
或者说是前教授才对，出于某个很蠢的理由，他已经被那个大学开除了。
“楚大小姐，有兴趣听一听我和陆悠母亲的故事吗？”老爹掏出一根烟点上道。
“真的好吗？把这种事情告诉我一个外人。”
要说不想知道，肯定是骗人的，只有这部分的情报，楚欣悦怎么也没查到。
包括我父母为什么结婚，又为什么离婚，到底是什么把他们俩联系在一起，这些情报，她全都想知道。
“呼，接下来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回来，但这些事情必须要有人告诉他，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吐了一口烟后，老爹开口道。
陆修年的眼神让楚欣悦第一次感到心底发寒，明明没有杀气，却莫名觉得恐惧。
他的眼神就像是从其他世界观察这个世界一样，不带情感，透露着虚无。
最主要的是，楚欣悦不是第一次看到类似的眼神。
“我和陆悠母亲的相遇，并非出自爱情，也非出自责任，仅仅是各取所需罢了。”
“各取所需?”楚欣悦疑惑的歪了歪头，非常不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难道结婚的两个人不应该是真心相爱的么，没有人会和自己不喜欢的家伙一起步入婚姻殿堂。
“她的母亲有未婚夫，但又有一个秘密恋爱了十几年的人，为了摆脱那个未婚夫，她才跟我闪婚的。”
说到这，老爹弹了弹烟灰，接着说道:“一来，我当时已经算半个成功人士，二来，我需要一个人来帮我一起推动课题。”
“她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我们俩才在认识了一个月后，就去民政局领证，并且举办了一个还算盛大的婚礼，堵住了她家人的嘴。”
就在他刚说完这句话，楚欣悦突然站起身道:“所以呢，这就够了吧，根本不需要继续错下去。”
楚欣悦指的是什么，老爹非常清楚。
确实，照目前他所说的来分析，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而且也完全没必要犯这个错误。
“对，你说的没错，但所谓的各取所需，是双方都能获得自己需要的东西，而我所需要的，就是完成课题。”
为了完成这个课题，他需要一个孩子，或者说，需要一颗受精卵，然后让受精卵成长。
“论孩子在缺爱环境下的表现和发展吗？”楚欣悦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而这句话正是他当年发表的研究课题，这个课题发表后，他的人生到达了顶峰。
老爹将燃烧殆尽的香烟丢进烟灰缸，久久没能发表新的言论。
其实呢，大部分情报，楚欣悦都能查的到。
因此，老爹才会这么坦诚，换一个人站在他对面，可就说不准了。
但一想到之后的行程，老爹决定把该说的都说完。
“说真的，直到离婚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没做错，甚至在站到民政局的那一刻，我都想着把小悠送进孤儿院。”
“人渣。”楚欣悦很少生气，但只有在我的事情上，她从不吝啬讽刺别人的词汇。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人渣，哪怕我之后改变了想法，也没法洗白。”老爹并不打算使用辩解之词。
在楚欣悦的情绪稍微平静一点后，老爹继续说道:“改变想法的原因，是小悠的一句话。”
“恭喜你，终于解脱了，可以的话，孤儿院能选离学校近一点的地方吗？”
这就是当时的我，在老爹出民政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楚欣悦发现脸上有温润的液体滑过。
不用确认也知道，那是她的眼泪。
“小悠的母亲当时就像你一样哭了出来，甚至只能抱着小悠不停的说对不起。”
即便时隔多年，陆修年依然记得这幅场景。
他当时就意识到了，课题是错误的，我根本就不是常例，而是个例。
所有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但却没有要求他们负起父母的责任。
不想给人添麻烦，既然早晚会分开，那就尽量别产生多余的联系。
老爹没有复婚的意思，却承担起了照顾我的责任。
哪怕他知道，这么做根本算不上弥补。
“我这种人啊，死后是要下地狱的，要是阎王爷能看在我还有一丝良知的份上，让我少下几层地狱就好了。”
楚欣悦擦干泪水后，用愤慨的声音说道:“太厚脸皮了吧，说是照顾，但从今天的种种迹象分析，你之前也没少使唤陆悠，所以啊，到底是谁照顾谁。”
老爹就没想在这方面和她争论，因为教育方式高低真的很难比较。
他从以前开始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所以他才会选择让我快速成长的道路。
因为我习得了所独立生活的技能，所以说，就算他再次离开，我也能一个人活下去。
但只有一个问题，是他十分担心的，也是最让他头疼的。
那就是我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性格缺陷，一个不好真的有可能会死。
但不是完全没破解之法，就看楚欣悦和我能一起走多远了。
“扑通。”
陆修年突然离开椅子，给楚欣悦来了个土下座。
“拜托了，楚大小姐，小悠交给你了。”
“你又要再一次抛弃他吗？这样也配为人父?”楚欣悦向前一步抓着他的衣领问道。
老爹对她这种不尊重长辈的行为也没感到生气，只是无奈苦笑道:“从民政局出来的那天起，我就已经没有做他父亲的资格了。”
说到这个地步，楚欣悦也没法继续质问。
松开他的衣领，楚欣悦长出一口气道:“我会拯救陆悠，但不是因为你的请求，而是为了我自己。”
老爹得到了他想要的回答，慢慢站起身道:“那样就够了，谢谢你能陪在小悠身边。”
丢下这句话后，老爹向行李箱走去。
在他拿起行李箱的那一刻，楚欣悦开口道:“你这就要走了吗？”
将手放在门把上，老爹头也不回的答道:“是啊，我已经待下去的理由了。”
“那祝你一路顺风。”楚欣悦没打算出门相送。
可老爹却迟迟没有压下门把手，他在犹豫要不要提醒楚欣悦一件事。
“呐，楚大小姐，我说…算了，是你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话说到一半，老爹笑着摇了摇头，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门关上后，楚欣悦单手撑着下巴，思索了几分钟，最终选择来到卧室敲了敲门。
“亲爱的，我知道你在门后面。”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我面色复杂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和老爹的对话，我全都听到了，没有一句遗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