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听说你和他见面的时候发生了车祸。”
“啊嗯没事……那个，稿子我会按时交的。”
“唉……算了吧，我怎么忍心再催你交稿?仅这一次而已，晚一点不要紧。”
“呜呜呜，真的吗编辑大人，您真是……”我不禁热泪盈眶，之前那么疼的时候我都不曾哭。
“别哭啊，恶心死人了，行了没事就挂了。”
“好的再见，爱死你了！”
“喂，别说奇怪的话啊！”
在被破口大骂之前还是先挂掉电话吧，这个比我小五六岁的女编辑经常被我捉弄，于是她会在催稿时以牙还牙，加倍奉还，好一部职场爽剧。
一听到交稿时间可以延缓，肩上的沉重感瞬间就减轻了不少。我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尽量放松酸痛的肌肉，也让大脑放空，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喂！那边的大叔！你是谁？为什么要睡在我的病房里！”
一个尖锐的女孩子的声音忽然出现在病房里。我半睁着眼睛，看到一头金发扎成两个马尾一左一右摇摆着，身材比我家灵梦纤细许多的女孩子站在我的床尾。
“?”我一脸疑惑地看向她，她双手叉腰，双腿微微岔开，非常标准的征服者姿势。
“说的就是你，那边的大叔，这个病房是我的专属病房，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是谁允许你住进来的，快点给我出去！”
什、什么?原来……大叔是在叫我吗？！也是啊，都快要四十了，会被小学生叫做大叔也是正常。但还是不太习惯啊，也许是因为这么久以来只有她一个人叫过自己大叔吧。
说她是小学生，不过应该也不是吧？她有一张很精致漂亮的脸，金发和蓝色的瞳孔都在强烈昭显她的血统的不同，但是，她的身板只能让人联想到小学生，特别是——
“你、你色眯眯地盯着人家看什么啦！”她忽然遮住胸口，怒气冲冲地瞪向我。
她对视线似乎很敏感啊，我只是看了她一眼而已，她就能知道我看的什么部位，而且猜出我的想法了吗？不不不，在这里还是要澄清一下，我不是萝莉控，作为一个养过女儿的父亲，我只是比较喜欢小女孩而已……哎呀，这样解释反而更不妙。
“总之，你快点给我出去！这里是我的房间！”她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喂，快停下啊，这样会吵到别人啊。
不过话说回来，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虽然我闭上了眼睛，但是意识还是清醒的，完全没有听到开门以及脚步声。
“你向我抱怨也没用啊，是别人安排我住进来的……”我只能这么说。
但她似乎不愿相信，或者是在闹脾气。她快步朝我走来，抓住我的左手手臂：“快点给我下来……”
喂不要很痛的啊！只是轻轻拍打我的手臂就已经疼得受不了了。虽然我没有明说，但应该是把痛苦都表现在脸上了，她看到我的表情时立刻就放开手。
“哼！我、我才不会道歉，快点出去。”她一扭头，装作不理我的样子，但眼睛却时不时看过来。
“呃……对于占了你的病房，我感到很抱歉，但是我伤得很重，没办法轻松活动，所以……能不能请你通融一下。”
也许是我诚心诚意的话语打动她了吧，她转头看了我一眼，又立刻把头扭开。真好懂，她的嘴角明显地上扬了一点。
“既然你这么说了的话，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吧。才、才不是为了你，反正我也用不上这间病房。”
“哈哈，真是谢谢你了。”我干笑几声，这女孩尽管看起来不那么好对付，但是很好懂。
接下来病房陷入沉默之中，她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翻阅桌面上的报纸，而我则和依旧酸痛的身体顽强地抗争着。嘶啊，医生不是说马上就会消退吗？怎么一直到现在都还是很痛?
“你没事吧?”
打破沉默的人是她，她放下报纸，走到我的病床前。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吗……”可能是我不经意间发出的呻吟声吵到她了吧。
“你伤得好重……”她微微皱眉说道，我竭尽全力转头看向她，视线与她红色的双瞳相交——等等，她不是蓝色的瞳色吗？，怎么……
“原来如此，也是啊，怎么可能会有一般人住进这间病房?你遭受了魔女的袭击，对吧？”
“你……难道你也是……”我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纤细的女孩。
“对，我也是魔法少女。”
经她自我介绍，她的名字叫艾莉亚，果不其然，是一名欧洲少女，母亲是亚洲人，所以她的气质中透露出一种东方的沉静气韵，不过张扬的金发碧眼让她更显活力。她穿着的似乎是学校的制服，而且，和我女儿的制服一模一样，看来是同一个学校的孩子。诶！这么说她是高中生?！真是看不出来……
我也报上了我的名字，不过她好像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听说昨晚出现了SS级的魔女，你是不是被她袭击了？要不然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是吗……也许吧……”我不知道那个魔女是什么级别的，不过她确实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在最后甚至还夺取我的心智——这是从李欣雨老师那里听来的，所以我后面基本上没有记忆，但她也没有详细说完就离开了。
“唉，你也真是可怜的，但也算幸运了。被魔女在肉体上伤成这样，心智却一点影响都没有。”她双手抱胸说道，这样的她略显成熟，但是环抱起来的那里依旧……
“额咳咳，你是怎么知道我伤得很重的？医生都说我的身体没什么事了……”
“当然是透过‘我们’的眼睛啊，现实中的医生当然不具备这种知识，而且他们根本不知道魔女的存在，当然无法对你的身体做出判断。从现代医学的角度去看你的身体，自然是毫发无损。”
“这样啊……”我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还以为自己患上了什么奇怪的病，连医生都看不出来的病。现在终于松了口气。
艾莉亚把玩着马尾的发梢，她站得似乎有些累了，交替着在双脚间转移重心——忽然她好像双腿无力一般，向前摔倒。
好痛！我差点就发出这样的惨叫，因为她往前一摔，刚好扑倒在我的身上。酸痛的肌肉悲鸣着，但我的鼻尖却闻到一股很香的味道。
“啊……不好意思。”她慌忙道歉，刚刚还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现在道歉起来这么干脆……她立刻从我身上爬起来，一边扶着床，一边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她坐过的那张椅子。
这时候我再说没事就是在骗人了，因为我的表情肯定早就出卖了我。
“你也受伤了吗？”我转头向她看去，只见她短裙下的一只脚的小腿部位，一圈一圈地缠着纱布。
“哼，不受伤怎么可能会来医院?”她似乎有些不开心，小小的拳头攥着裙摆，眼里带着不悦的视线看向自己小腿上的伤。
“不要勉强自己，你们都还是孩子。”我下意识地这么说，也许，我又把我自己的女儿代入到别人身上了吧。
“你也好意思说?你的伤，除了右臂以外，基本都是因为你自己而造成的。应该是超负荷运动以及拉伤所导致的肌肉酸痛，不过医生没有发现问题，那就说明你的伤，是在心境里和魔女发生战斗了造成的吧？明明就是个普通人而已，这么拼命干嘛？”
她的推理能力很强，只是看过我身体的状况就能够推断出这么多事情，而且非常正确。
“嗯，你真厉害，居然能推断出这么多。”我只是随口一夸，没想到这让她的脸一瞬间变红。
“那、那是当然啦，也不看看我是谁?！”她挺了挺平坦的胸脯，骄傲又有些腼腆地说道。
“——但是，那个时候，我必须要战斗，就算一定会死，我也要去战斗。”
“为什么——”也许是我忽然变得严肃的语气吓到她了，她静静地看向我，等待我的回答，“因为我，家里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等着我啊。”
不自觉地扬起笑容，那个时候保护了我的女孩子，当时没能看清她的脸，真希望能够和她再见面，好好地当面感谢她——
“啊是吗，你真是个……好父亲。”
冰冷的话语把我吓了一跳，她阴沉着脸说完，从椅子上站起来，径直走向门口。
“诶等等，你不是还有伤吗？”我连忙叫住她，但她已经打开房门，走出去。
在她关上门的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晶莹的泪花。
*****
神秘少女艾莉亚离开后，我继续在床上挣扎着。但因为这里主要还是脑科，我不能待在这个病房太久，那个医生看我一副很痛的样子，帮忙给我挂了外科的号，虽然他说我完全可以出院了。
目前经过休息，我已经可以站起来走路，但要拄着拐杖，一点一点慢慢地走。
到了外科，医生只是帮我看了一下曾经断过的右臂，其他地方完全没有问题，而右臂也只是揉了揉而已，然后给我开了一些药。
是一些缓解关节疼痛的药物，虽然我说我肌肉酸痛，但医生总是说没问题。想起艾莉亚说的话，现实中的医生都无法看到我的伤，那有没有魔法少女医生?
最后还是被赶出院了，花了一堆钱买药和买拐杖，我的右手还是无法用力，只能靠左臂来操纵拐杖，支撑身体往前走。
时间悄然来到下午三点多，我还没吃午餐，正在艰难地走出医院大门，去街边的小吃店解决吧——
“哟，看你恢复得不错。”
我的面前出现一双黑色的高跟鞋，顺着肉色丝袜向上看，是一个穿着职业套裙的女人——我的责任编辑柳倩倩。
“啊，您来看望我吗？我真是太感动了……”
“只是午休时路过才来看你一眼，看你的手有没有废了，要不然以后都写不了文章了。”她扶了扶眼镜说道，将肩上的黑色长发拂下。
“手没事，但是全身都很酸痛，一时半会是写不了文章了……”我说着一边窥视她的神情。
“都说了不会催你的啦。”她叹了一口气说道，踏着高跟鞋走向我，“等你痊愈了，你要写两倍的量还回来。”
“那我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喂，你——”
她走到我身边，搀扶我的右肩：“送你上车，仅仅这段路而已。”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性，一头黑色长发，身材也很高挑，脸和五官也很标致。而且是高学历，在出版社里也作为责任编辑负责了许多大项目，是一个职场女强人。不过据我所知，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柳姐，送我上公交车就行，我没钱坐出租车。”右肩传来柔软的触感，让我说话的声音也下意识变轻许多。
“别这样叫我，是你比我大吧？我既不送你上公交车也不送你上出租车，是我开车送你回去。”
“哎呀，这么麻烦您……”我有点过意不去，以前总是拖稿给她添麻烦，现在又受她照顾。好，下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拖稿了！
“说错了，是我男朋友送你回去。”她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是哦，男朋友啊，那我岂不是电灯泡?
来到医院停车场，她扶着我走向一辆停在车位里的奥迪车，我们刚走进，车前灯亮起，后座的门自动打开。
我无言地坐进车里，前面的男人向我打了个招呼，我点头致意，再向他们表示感谢。柳倩倩坐在副驾驶座上，轿车缓缓开动。
不愧是进口车，座位很柔软，车内空间也很宽敞。放着柔和的音乐，几乎听不到外面的噪音，在前面的两人时不时交谈两句，我只是默默地倾听。
“新城区那边的房子考虑的怎么样?”
“那里离出版社太远了。”
“你爸妈那边怎么样?”
“嗯，他们都说想见你。”
“那过年的时候去你那边?”
“两边都回去几天比较好。”
这种新婚夫妇之间的对话实在是让我这个旁听者插不上嘴，我也不想插嘴。作为一个过来人，再次看到这样甜蜜的画面总让我回忆起过去，那时虽然我还没有车，也买不起房，但我们也一样聊得很开心，一起构思未来，一起描绘未来。远远看着这样的光景，从心底里祝福他们。
她知道我的住址，轿车开到我家门口，我再次向他们道谢，自己艰难地下车。她开门还想继续扶我过去，但她的男朋友比她更快一步下车走到我身边。
她的男友长得孔武有力，而且长相也不错，有我年轻时的几分神韵，啊哈哈。我向他道谢，他却好像没听见一样，眼神有些空洞地看了我一眼，又转头看了站在车旁的柳倩倩一眼。
我闻到了，一个好像在哪里闻过，很不舒服的味道。
“倩倩的事，还请你多多关照。”
送我到门口后，他这么对我说。在那一瞬间，我听到他的声音中，有一丝违和感。
轿车扬长而去，我的鼻子里残留一股苦涩的味道，希望只是我的错觉吧。
“那不是你的错觉，ta就是你成为魔法少女后的第一个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