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都说是错误的了，那为什么不加以排除？”李欣雨老师微微抬起头看向我。
“我们要纠正的不是魔女本身，而是这个活着的方式——为什么他们一定要以这样的方式活着。”
“够了——到此为止。”李欣雨伸出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突然凑近我身边，“今天的对话，你不要再和其他人提起。现在，只有我和宁梦知道，你绝对不能再提起。”
“可是——”
“宁梦，把魔女拔除。”
“……是。”
我猛地转头看过去，宁梦手中的刀，已经刺穿躺在地上的魔女的胸口。那个小孩模样的魔女，变回暗红色淤泥的形态瘫软下来，然后消失。
周围阴暗的环境突然发生变化，变得明亮起来，传来篮球打在地面的声音，运动鞋与塑胶地板的摩擦声——周围的景物变为体育馆。
“为什么还没有退出心境……”李欣雨老师纳闷地嘀咕一声，然后她似乎明白了。
“也许是她……魔女，想让我们看到什么东西吧？”我一愣一愣地说道，因为我自己也不清楚。
“来玩躲避球吧！”
“好啊，正好有这么多的篮球。”
“那谁去挨砸呢——嘿嘿，就是你啦！”
周围景物再次变换，来到体育馆的一个角落。四五个男生，每人手里都有两个篮球，一起坏笑着看向背靠着一大面墙的一个瘦弱男生。
这个男生，就是刚刚那个魔女变幻成的孩子的形象。在这里，这个孩子与其他人的区别相当明显：脏得变灰的白色运动鞋，有些发黄的白色体恤，一条褪色的蓝色运动裤。而其他人，名牌篮球鞋、印着大大logo的T恤和短裤，全身上下每一件都像新的一样。
“三、二、一，开始！”
马上开始砰砰咚咚地把篮球朝他砸过去，他一开始还能躲掉一些，但那些篮球砸到墙上会弹回来，砸到他身上也还能弹回来。
最后他只能抱着头蹲下默默地承受着数十次的撞击，在体育老师的哨声下他才得救。
“……这是，也让我们看什么？”
我话音刚落，周围的情景又再次变化，这次来到了貌似是办公室的地方。他低着头站在一个大人和一张办公桌旁。
“这位家长，请你要好好管教你的孩子。偷盗这种事，在我们初中可是十年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但是你的孩子，不仅偷了五六次，还在体育课上不认真上课，和同学打架。你说该怎么办吧。”
“对不起啊老师，我一定会好好管教他！请、请你不要让我们转学，我和孩子他爸打工了这么多年的钱全都买了学区房，就是为了让他能进来读书啊，老师你——”
“诶诶，我知道你们家庭条件困难，但这不是偷东西的理由啊？我问你，这位同学，你为什么要偷东西？”
孩子没有抬头，依旧低着头回答：“因为会饿。”
“饿？不可能，学校中午都有饭菜，是不是你父母没有给你钱买东西吃？”
“没有的，老师，我们每个月都会给他五百块钱生活费——说！钱去哪了？”
“买……”
“买什么？”
“买吃的……”
“那你为什么还会说饿？你这不是能买东西吃吗？”
“不偷的话就会饿死，虽然会被打……买回来的东西，都是给他们吃，我一口都没——”
“好了你先安静。这位家长，先把你的孩子带回去吧，暂时先以停课一周为处罚，下周再回来吧。”
“太谢谢您了老师！谢谢、谢谢——你还不快点谢谢老师？”
周围的环境又再次变化，我的心情也跌宕起伏，但这次就没有后续了，我们回到现实中，阴暗的地下车库，抢劫犯躺在地上依旧昏迷。
“不偷的话就会饿死——只有把那些从你身上压榨出来的东西抢回来，你才能活下去。”
一个声音回响在我耳边，我看向其他人，但她们似乎都无法听到这个声音。李欣雨老师面容有些凝重，她身为一名老师，想必也知道在这个人身上发生了什么。而宁梦……她在现实中居然也带着面具，一个全覆盖的兔子面具，两只长耳朵直立起来。我不知道她现在什么表情，但攥得紧紧的拳头也微微透露出一点她此刻的心情。
“我不觉得现在社会的就业很难——我指的是底层的工作。只要有心去找，肯吃点苦，总会有活干。不至于一定要去偷东西才能活——”李欣雨老师一边组织文字一边慢慢地说。
“但，对于他这样在早期的社交经历中留下阴影的人来说，对他人的信任几乎为零……所以，才会觉得别人享受着的，都是从自己这里榨干得到的。这种病态的思想，才是我们需要去扭转的——”
李欣雨老师皱着眉头看向我，我耸肩摊开双手闭上了嘴，表示不会再继续说了。李欣雨老师并不是那种不给你发言机会的领导人，她对所有人都很关心和尊重。所以我想，我的那番言论，也许是触及到了一些禁忌……
“我之前已经让地方警局里的同伴准备好了，她察觉到魔女的气息消失应该马上就会派人进来抓捕他，我们走吧。”李欣雨老师招呼道，怪不得一直都没有外人靠近。杨护士应该已经转移到别的地方了，我走上前把她之前丢在地上的包包捡起来。
“嗯？你要去哪里？”我准备跟着李欣雨老师离开时，看到戴着面具的宁梦走向别的楼梯出口。
她听到我的声音停了一下，但马上加速跑向楼梯，从我的视野内消失。身后好几个警察和保安往这边跑来了，我赶紧也离开现场，毕竟我手上还握着刀，再不走一会又要被收走了。
李欣雨老师在楼梯间等我，她似乎也不在意宁梦的去向。递给我一个布袋，可以把灵澈装起来挎在肩上，她也用一个一样的。
“林先生我要回去了，你拿着刀就不要到处乱逛了吧。”
“好的，谢谢老师——”
“不用谢我，你发现得及时你也有功劳。”老师笑了笑说道。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从见习魔法少女升到三等魔法少女？”我有些急迫地问道，升上等级后，能做到的事也就多了起来。我并不打算放弃我的想法，但是缺少案例，我还需要多与魔女接触。
“以你之前立的功，升到二等应该没有问题。我会在下一次区域会议上呈报上去的。”
“那真是谢谢老师了——啊，老师再见！”
在街道一旁告别老师，今天跑了这么久的步，身体累坏了。想现在马上回家洗一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等等，我是来帮柳倩倩买衣物的啊！坏了，我的东西还留在二楼！再一看时间，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
回到商场一楼，毕竟人已经抓到了，秩序也开始慢慢恢复。一路上听到很多人在谈论这件事，有人目击到有救护车赶来把昏迷的保安送走，一下子就传出这个抢劫犯伤了很多人的消息，连最后是被迫用枪击毙的谣言都出来了。
我也有看到很多警车和救护车飞驰离开，现场还有好几名警员。但现在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只想快点把那些衣物拿回来。
“这袋服装原来是先生你的啊，那时候您是去追强盗了吗？”二楼前台的工作人员把我的东西保管起来，我一上二楼刚向她询问，她马上交给我并认出了我。
“啊嗯是的……不过没追上，还把东西忘在这了哈哈。”我干笑两声，只能撒个谎敷衍过去，但这个工作人员非常热情地继续说道。
“先生您是想要买鞋的吧？这样，为了表彰您的英勇，等会选好鞋子拿到我这里来，我让店里的姑娘给你打八折！”
“欸？真的可以吗？这样太麻烦你们了吧……”
“没事的，这是我开的店，我想打多少折就打多少折。”她霸气地回应，一开始以为是前台工作人员，没想到是老板亲自坐镇。
“那……真是谢谢了，但我也没有做到什么事，打折就不用了。让一个小妹陪我去选双靴子就好了。”我婉拒道，有时候不能拿这样的事迹来占小便宜。而且，就算我不知道魔女的事，我也会放下东西追上去。这是一个市民应该做的事，也不必为这事上升太多。
“行吧，那我来亲自帮你选！”
来到女式靴子的区域，其实很多靴子都是可以男女同款的。我把码数告诉老板娘，还把裤子、大衣的样式和颜色也告诉她，让她帮忙选合适的搭配一下。最后选出来的是棕色的长靴，和杨护士推荐的一样。还有因为我提了一句她身材还蛮不错，人也很高，于是老板娘挑了长靴，可以更好地衬托腿部的线条。
“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谢谢啦——”最后这双长靴花了我差不多六百块钱，这不是什么名牌鞋，但是看起来做工也很好，款式也好看。
地下停车场的警戒线还没撤下，不过已经可以自由出入。把东西都放好，准备开车出发前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十一点半，她应该等急了吧。刚这么想，马上有一个电话打来。
“真不好意思，路上出了一些小插曲——”
“没事，我还在医院里等你。这么久没回来有点担心，所以借手机打了个电话……”
“我现在都解决了，没什么事了，马上就过去。”
“嗯好的，你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呢……”她一问这个问题，我的肚子马上饿起来，仔细一想，早餐也只喝了一杯豆浆而已。
“那就好……其实，你的女儿做了很多饭菜刚送过来了，你来了之后我们一起吃吧。”
我的女儿？我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到通话对象的号码，是灵梦的号码，备注是“女儿”。刚才都没有注意就接了，不过，灵梦是怎么——算了，先过去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