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合适我吗？”
“合适合适，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不能不想相信我女儿的眼光。”
“好吧……”她有些扭捏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摇下车窗用后视镜整理头发。
试穿好衣服后，没有什么不合身的地方，再稍微整理一下，和杨护士办理出院手续。灵梦收拾饭盒准备回家，我提出要送她回去，她摇摇头说让我送柳倩倩就行。我等她办完手续，灵澈交给杨护士保管。住院的费用虽然开了收据，但其实她一分钱也没有花。
“接下来，直接去看守所吗？”我问道，她点了点头。
看守所的位置我熟得很，以前经常和亦霏到那边的山上赏樱花，登到山顶，就能远远地眺望到坐落在荒地上的一座建筑。低矮的楼房，外围是一圈高墙，电网林立。
开车过去要花一点时间，得先和李欣雨老师提前打声招呼。
“嗯，带她过来吧，我们的人会接待你们。”
“额那个，暗号是什么？”
“暗号？什么暗号？”
“就是魔法少女接头时用的暗号啊，杨护士是这么和我说的。”
“噗……哪有什么暗号啊。你被她戏弄了，我们只要接近彼此就能感受到对方是否为魔法少女，哪里需要什么暗号。”
“咦？我感受不出来啊，怎么回事？”
“你……嗯，也对。你确实感受不出来……”
“这理所应当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那我和她说一声好了，你去到自然会见到她。”
说完李欣雨老师就挂断电话，王杰纳闷地看着手机屏幕，抬起头时正好和柳倩倩的视线相交。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我们走吧——”
从柏油大路到普通的水泥公路，再到原始的黄土地，一路颠簸，终于看到了远处的那座孤城——说是孤城也不为过，方圆一公里应该是没有人居住的。现在房地产开发争相激烈，只有这一片土地依然没有被开发。因为这片土地下埋着很多尸体，有死刑犯的、有在里面病死的，还有很久很久以前，在这里被处决的烈士。
所以这个看守所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一百年前最动荡的那个年代。黄土路走到头，重新踏上柏油路，路旁立着一块石碑：“国家重地，闲人免进。”
道路通向哨岗，还没来到大门就被哨兵拦下；“车上有几个人？是来探监的吗？有没有预约？”
“额……有两个人，我们有预约。”我想大概已经算是预约上了吧。出示驾驶证和身份证，他们仔细对比查看，然后还要看柳倩倩的。
“额……她没有带身份证来。”她对我摇摇头，然后我再转述给哨兵。她的各种证件、钥匙、银行卡之类的，应该都放在包包里，而那个包包，现在已经随着那个空间消失了吧。之后要去补办就更加麻烦了。
“那就请登记一下，然后去那边的大厅办理手续。”递来一个本子，我写上我的名字和联系电话，再交给柳倩倩。
“开一下后座的门和后备箱。”
我下车按照他的指示去做，他拿着金属探测仪扫了一下座位，再看一眼空空的后备箱，敲了敲后点头。
“车停在那边几个人前面，还要再检查一下。”
“好的，同志辛苦了。”
拦在前面的栏杆这才抬起来放行，前方又有一个狱警做手势指挥我开过去，一下车马上有人过来指引。
“把身上的金属物品取下，从这边的通道，走过检测门。”
我们服从指挥，我把车钥匙、手机和两枚硬币放到篮子里，走过检测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柳倩倩则什么都不用拿出来，直接通过检测门。
“先生拿好你的东西，到大厅登记一下。”
推开玻璃门走进装修比较精美的屋子里，开足了暖气非常暖和，一个女性狱警指引我们来到一个科技感十足的机器前，看着镜头，机器在做人脸识别登记我们的信息。
“林浩先生和柳倩倩女士对吧……看来李欣雨老师说的就是你们了。”女狱警笑了笑，向我伸出手，“我姓黄，二等魔法少女，你好。”
“你好你好，今天麻烦你了。”我看向她的脸，立刻又移开视线……还是没有什么感觉啊。
层层把关，过了三道关口，终于能靠近看守所大门了。走的还是内部通道，与关押在里面的犯人完全隔开。这么严密的警备措施，那些想要为牙签giegie劫狱的脑残粉应该连第一道都过不了吧。
黄警官走在前面带路，我和柳倩倩跟在她身后。走的是地下通道，凉飕飕的，柳倩倩缩了缩脖子。
“冷吗？应该给你买一条围巾的。”我说道。
“不，没事……我只是一想到要和他见面，就有点……害怕。”柳倩倩微微低下头说道。
“你怕的，只是他体内的魔女，还有那隐藏起来的另一面。我觉得，他本质上还是一个好人，需要好好地在监狱里反省才行。不用怕的，我会陪在你旁边。”
“嗯，林先生谢谢你。欠了你这么多人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还了。”
“等所有事情告一段落再说吧——我好像能感受到了。”我有感受到魔女的气息，可是吴程明体内寄宿着的魔女，应该已经被压制得很彻底了，不应该能传出来这么远。
“林先生你感受到了是吗？”黄警官在前面回头问道。
“嗯……为什么——”
“这很正常，一直在这里工作的我都习惯了。你是本地人应该知道，这里以前是监狱和行刑场。先不说烈士们的英魂了，臭名昭著的死刑犯、被人害死的冤魂、还有未了心事的死者，他们的这些执念都留藏在在这片土地之下。这么久了，孕育出魔女也不奇怪。”她一边说一边继续往前走，听完之后，感觉吹来的风都阴森森的。
“那、那没有人来拔除魔女吗？”
“当然有，每个月月底我都会进行一次拔除，这个月的也快要开始了。”
“原来如此，你真是辛苦了。”
“我是还好啦，不像你们要每天跑东跑西去摸排目标，我只要守着这里就好。”
面前是一个铁栏门，黄警官拿出一串钥匙开门，我们都走过后再关上。然后一路上一共开了五道门，黄警官手里的钥匙最少有二十把，一把钥匙配一个门，亏她能记住啊。
“前面就是了，因为它是重型犯，要关在地下，每天只有四个小时活动时间。”
“那个，请问，他大概要关几年？”柳倩倩走上前问道。
“法院还没有开庭，公安还在搜查证据，我也不敢妄下定论。但是他参与了贩毒是吧？也还得看他参与贩卖的是什么毒品，那最低都要三年，最高死刑。”
“嗯……我了解了。”
黄警官继续往前走，走进一个办公室一样的地方，和一个狱警打招呼，然后带我们来到一个房间里。
“好了，最后再说明一下，探监期间不得使用相机、手机拍照，不得大声喧哗。用那边的电话来进行对话，由我负责录音和监听，限时半个小时。我会在监控那边看着，先走了。”
“呼……”柳倩倩深呼吸了一下，我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她也笑了笑回应我。
“他来了——”在厚厚钢化玻璃之后的房间，门还没有打开我就感受到了魔女的气息。和之前那些不同，这个气息我很熟悉。
男狱警架着他的胳膊推开门进来，柳倩倩往前探了探身子，手指紧紧捏着毛衣下摆。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吴程明，但是他很明显消瘦了很多。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吴程明戴着手铐坐下，狱警给他解开，然后退出房间。
他外表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但眼睛的视线非常锐利。他稍微抬起头，他们似乎对视了好一会，但两人都没有说话。我拿起电话，总得有人开个头：
“一个晚上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也拿起电话：“我本来就是这样，你们看到的，也只是另一个我制作的外皮而已。”
另一个我……指的应该就是魔女，他把寄生在体内的魔女视为另一个自己吗？
“你们怎么说也都曾经是婚约者，现在就没有什么话想对彼此说的吗？”我看他的视线也稍微认真了一些。当时我就是想让他能够亲自去给他的未婚妻道歉，所以才求全留下他的性命。
“嗯……倩倩——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叫你，你介意吗？”他转向柳倩倩说道。
“我不介意。”我把电话递给她。
“那好……倩倩，你应该也从他们口中知道了我的事。我是一个伪君子、瘾君子，从一开始就欺骗了你和很多人。我罪该万死，但现在却还能活着和你说话……”
“你要好好感谢她们还有林先生。”
“我感谢他们留下我这条命……还有另一个我的那条命。最后就是要对倩倩你说的，对不起，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他闭上嘴沉默着，柳倩倩则是有些愤怒地皱紧眉头：“我和你相亲认识到订婚，从来没有想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我想要组建的家庭，不是建立在这样的利益关系上的。我只是想要，能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
“那我，连一个家都给不了你。”
“我不能说我原谅你，因为你害了很多人，也害了很多个家。我不配说原谅你，我也希望你能在监狱里好好活着，反思自己的罪行，别再任由另一个你胡来。”
“我知道了，谢谢你……祝你能找到一个家。”他最后微微一笑，柳倩倩嘴角微微抽搐，眼角滑下眼泪。
有时候，分别的言语不需要太热烈、隆重、悲壮，只需要对彼此的祝福就行。她也破涕为笑，把电话还给我，向监控示意一下，起身往门口离开。我目送着她离开，然后视线再回到吴程明身上。他没有动，也猜到我还有话要说吧。
“只剩下我们了呢……吴程明先生，还有一点时间，我想和另一个你聊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