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起点，我和他面对面鞠躬后举起竹刀。他没有像上一局那样快速朝我攻过来，我也要稍微认真一点了——水之秘剑，心境止水。
在我视野中心的孙老师身体周围缓缓地泛起波纹，很微弱，不过那是和魔女的对比。与魔女交战时的波纹密集度和振幅的强度都要比现在强得多，我握好竹刀仔细辨别波纹的扩散方向，那就是他即将要攻击的方向。
他往前踏一步，我也迈出一步，我们两个一步一步越来越靠近，伸向前方的竹刀顶端快要碰在一起。他突然发力，挥动竹刀砍向我弹开我的竹刀，不过我早就预判到——“水之秘剑，千流回转。”
他砍过来的竹刀反被我弹开，可以看到他护具下的神色有明显的惊讶，他迅速后退，我也马上一步追上——“水之秘剑，激流送葬。”
连续挥刀砍向他，这个招式是砍到的次数越多越强。他连续举起竹刀格挡，我瞄准的面部、手腕和身体都被他防守得很好。
他一直后退，我也一直往前逼。最后一击——横扫劈向面部，“嗒”地一声，直接击中。他刚刚举到半空中的竹刀又缓缓放下。
“面，紫方一目。”周子安举起小旗，我和他各自后退一步，向彼此鞠躬回到起点。
有点累啊……这身护具穿在身上还挺热的，明明在和魔女战斗的时候都能做出比现在还夸张的动作。我调整呼吸，准备下一局决胜局。
“开始！”
他主动发起攻势打过来，第一局他用这招打我个措手不及，第二局想放缓比赛节奏反倒被我抓住机会。现在还想再来复刻一次第一局——我不会让比赛节奏被他带着走。
“水之秘剑，水之舞！”扭转刀身，往侧前方迈出一步，他直接一刀当头劈下来。我凭借走位往旁边躲开，他一次攻击不成也没有追击，往与我相反的方向跳开。
那就轮到我发动进攻，一鼓作气，水之秘剑，滴水穿石——瞄准他的面部刺出去，但他反应很快，扫过一刀直接弹开。又轮到他发起攻势，又是一次快攻，往前踏出两步连续挥砍。我勉强招架下来，但攻击的力道之大让我手都麻了。
这时我才发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波纹变得极其密集，而且频率很快。看来他剑道二段不是乱吹牛的，他确实很强。
他最后再举起竹刀，这是最后一击——我重新站稳，也举起竹刀：“水之秘剑，拍岸之潮。”
刀身在空中相撞，他的力气比我大多了，我脚下不稳往后退一步。他突然手腕一转往旁边俯身侧出一步，竹刀还在空中对拼着，但是他改变了持刀手势，下一击马上就会过来。
“水之秘剑，水之舞、千流回转。”
他往我的左边侧出身，我就往右边跳开，同时扫开他斜挥下来刀尖。他可能也没有想到这一招还能被我挡下，下一步动作没有衔接好，被我抓住空隙。
“水之秘剑，拍岸之潮。”一刀迎面劈下去，反应过来的孙老师举刀格挡，不过他的刀身已经基本贴到脸部的护具上。我在上他在下，我更加有利——在我面前以半蹲姿势撑住的孙老师突然猛地站起来，他举刀过头顶，我的刀则往下滑，他趁势攻入我的怀里，我们的肩膀相撞。
“分开！”裁判周子安发出指令，因为双方缠斗太久且距离过近，他马上做出这个指令。我先后退让孙老师起身，他往后退了很多步，我们重新摆出中段姿势，比赛继续。
说实话我已经累得不行，脸上全是汗，背后也都湿透了。胸口的起伏从外面应该也能看出来，不过我看孙老师依旧是不动如山，波纹又恢复成原来那样微弱。这就是隐藏战意吧，让对手无法预测自己的战术。
“请选手注意，时间还剩一分钟，未分出胜负则进入加时阶段。”
比赛自由开始，他开始绕着场侧一步，我则顺着他的方向移动，与他保持距离——他突然又是猛地一步冲上来劈出一刀，我后退避开锋芒，再横挥出一刀，他也后退避开。我们相互各空一刀，再次拉开彼此的距离。
“水之秘剑，激流送葬！”——往前迅速拉近距离并连续挥刀，他再次挥刀迎战，但我体力消耗很大，早就没有一开始那样的速度和力量。被他突然的一击弹开，又连反应都来不及，喉咙受到强力的冲击，我连连后退几步。
“突刺，白方一目。比赛结束，胜者为白方。”周子安举起小旗，宣布比赛结束。我好不容易站稳，有些难受地捂着喉咙，但那里的防具让我没办法摸到脖子，只好把头套扯下来。
孙老师也把头套摘下，我看到他也是满头大汗，向我鞠躬，我也回礼。然后再向裁判鞠躬，场边响起掌声。
“林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干咳几下好了一些，孙老师上前拍了拍我的手臂。
“你确实是有水平的，你会使用一套剑术是吧？是我懂的不多，想请教一下你的剑术名称。”
“额……这个，叫水之秘剑。”我想以前亦霏家都是开道馆的，这个名称应该不是那种机密之类的吧。但是孙老师疑惑地看着我：
“没听过的名字啊，我以为是古武道之类的……不过这不妨碍，你确实有实力，就是在经验和耐力上欠缺锻炼。你对这份工作感兴趣的话，明天再来报道吧。”他笑着说完走出场地脱护具，我也松了一口气露出微笑。
“太好了，爸爸。”
“嗯……呼，真是累死我啦。”我走到场边，灵梦找来一张椅子。我坐下后一边脱防具一边喘气。周子安从对面跑了过来。
“叔叔真是厉害啊，怪不得灵梦也这么厉害。”
“虽然还是输掉了。”我笑了笑说道，把道服也脱下。
“不过，为什么叔叔你和灵梦使用的剑术都不一样啊？”周子安问道，他以前也许看过灵梦的比赛或者交过手，不过他居然能看得出来。
我不知道灵梦是用什么剑术，我基本上都没有见过她挥剑的样子。比赛时她自己一个人去，在家练习也只是常规的劈砍动作而已。话说回来，以前亦霏就说不打算教灵梦剑术，不想让她碰剑道来着……她去世后，灵梦才开始练习。所以灵梦是不会水之秘剑的。
“我是和其他老师学的，还有在网上看……”灵梦说道。
“说明这就是天赋好吧，我也是野路子来的，可就是很难提升。现在就权当做兴趣了。”周子安耸耸肩说，灵梦沉默着收拾好我脱下的防具拿去归还。
“有一个兴趣也挺好的，至少不会无聊。”
“确实是这样！”
剑道教室下课，其他同学收拾好东西就离开，孙老师把我留下来交代我的工作。刚刚也看了不少他教学时的情景，基本要做的事我都能掌握。他还指出，我的基本功也还有些不扎实，握剑的姿势和走位都需要调整，以后也可以在上课时跟着稍微练一下，不收学费。
“我觉得孙老师人还挺好的。”
“嗯，就是有时很严格。”
我和灵梦一起走在放学的路上，艾莉亚已经先回家，她也有钥匙。冬天的夜晚来得很快，才六点多就已经暗下来，我们刚出校门，路灯已经亮起。
“灵梦，回家了吗？”路上有一个高个子女生追上来，她注意到我，立刻说了一声叔叔好。
“嗯对啊，艺莹你有什么事吗？”
“就是关于你今天和我说的打——”
“嗯咳咳，我、我们到那边去说。”
两个女生神神秘秘地往旁边走，理我差不多五米远才低声说起话来。我虽然感到疑惑但是不会去过问，问了灵梦也不会回答吧，要不然就不会这样躲着我聊。女生的事嘛，我靠边等就行。
“那就说定了。”
“好的，今晚……”
她们终于聊完，那个女生与我们家反方向，往校门另一边离去。注意到我在看她，灵梦微微闭上眼咳嗽一声：“走啊，站这么久不冷吗？”
“今晚吃什么？”
“冰箱有什么做什么……已经两天没买菜了。”
“对了，可不可以和你聊一下天？”
“聊、聊什么……”被我突然这么一说，她似乎有些被吓到了。
“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就想聊聊，你在学校的生活，在家的生活，对一些事的想法。你想聊什么就聊什么。”
“我没有什么想聊的……”她低头说道，加快了脚步，我也加快跟上。
“那就由我开头吧——你还因为妈妈的事讨厌我吗？”
她猛地抬起头，转头看向我：“我没有讨厌你——只是，我……”
我轻轻笑了笑，停下来转身拍拍她的肩膀：“我当时就在她身边，我没有办法保护她，我确实有错，你讨厌我也正常。我也讨厌当时的自己……”
“爸……你一直都还爱着妈妈的对吧？”
“嗯，这是肯定的。”我严肃认真地看着她抬起的脸，她也认真地看着我。
“那就好，我从来都不讨厌爸爸。我想妈妈，同时也想爸爸能和我们一直在一起——唔，说了好难为情的话。”她害羞地捂住双颊，快速往前跑。
“诶等一下我啊——”我笑了笑追上去。其实交流并不难，只是缺少双方都认为合适的那个时机。那就不要在意这么多，迈出第一步就好。我是这样想的，在天完全黑之前应该能回到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