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下,你虽以往常寻我玩耍,还对我父和你家皇上说你可喜爱我了,但我如何看不出,你有多讨厌我。”薛涛盯着杨承佑的眼睛,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你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讨好你父皇罢了。”
“孤……”杨承佑哑然。
“你分明根本不想和那些下里巴人来往,还非要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薛涛又笑着说道,“为了那个位置,你花费多少心力,然而你父皇根本就没有把那个位置给你的意思。”
薛涛又不是真正的七岁小孩,她从小就与杨承佑认识,这么些年下来,杨承佑是怎样的人,她早已从诸多细节中观察得清清楚楚了。
杨承佑的双手都已经开始发抖了,然而薛涛毒舌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杨承嗣恐怕早就已经看出这一点了,”薛涛继续说道,“你的一切努力看在你大哥眼中大概就与俳优的滑稽戏无异吧。你这样讨好杨琼,杨琼却放任你在你大哥面前丢人现眼……”
杨承佑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牟纲听到薛涛直呼皇帝杨琼的名字,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好胆!居然敢直呼陛下名讳!”
牟纲身后一个青衣人爆喝一声,飞身而出,一掌打向薛涛面门。
铁掌未至,一股灼热的掌风已经拂动了薛涛的青丝。
薛涛认得这青衣人,此人名叫鲁宗道。黄金台有九位供奉,合称“九绝”,鲁宗道便是九绝之一,他将一门烂大街的武学——铁掌功练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独步武林,闯下偌大名声。
若要交手,薛涛还不是鲁宗道的对手,但她依然坐着没有动弹,因为她觉得自己身边的文心位列望舒宫三巨头之一,应该是位大高手,接下鲁宗道一掌应该很轻松。
然而,一旁的文心却也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鲁宗道的铁掌越来越近,正当薛涛怀疑自己是不是赌错了,要硬挨一章的时候,一个娇小的身子挡在了薛涛的面前。
牟纲,薛慎等人见到这个身影也是一愣,因为那就是刚刚迎他们进门的梳着飞天髻的小女孩。
只见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抬起右手,接住了鲁宗道的铁掌。
一阵剧烈的狂风以两人为中心扩散开去,吹得室内的卷宗文案四处乱飞。
一掌过后,那小姑娘连退了五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俏脸泛白,紧咬牙关,鲁宗道却只退了一步,显然是那小姑娘吃了亏。
然而,鲁宗道的面色却也不好看。
鲁宗道一直认为整个燕国能正面接下自己一掌且安然无恙的人应该不超过十指之数。但现在望舒宫里随便站出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居然就能办到!
刚才与那姑娘对掌时,鲁宗道感觉自己像是一掌打在了一汪潭水中,水波向周围快速扩散,将他的掌力卸得一干二净。
那姑娘看似接得狼狈,实际上完全没有受伤。
鲁宗道似乎心有不甘,又一连出手了六掌。
那小姑娘一掌又一掌,接得越来越吃力,六掌过后已经紧咬牙关,俏脸泛白了。但,宛若奇迹一般,小姑娘还是毫发无伤地将六掌全部接了下来。
“行了。”牟纲开口制止了还想继续出手的鲁宗道。
牟纲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已经情不自禁地按在了腰间的刀上,他虽然已经尽可能高估望舒宫的实力了,但望舒宫的底蕴还是超出了牟纲的预计。
接着,牟纲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薛涛一眼,这个以特立独行闻名蓟都的丞相府大小姐果然颇有不凡之处,她的奇才不仅在习武资质上,还在头脑与心性上。
不若在此一刀斩了这位大小姐?
双方相隔不足二十步,牟纲有把握一刀毙命。
不过,牟纲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本质上依然是杨琼的忠诚鹰犬,杨琼的旨意是让他把薛涛带回去,而不是杀了薛涛。
“如此看来,薛小姐是不愿与我等回都了?”牟纲又问道。
“自然不回。”薛涛瞥了眼牟纲的右手说道。
“那我等就只能回报陛下,望舒宫不遵皇命了。”牟纲语带威胁。
“牟主簿随意。”文心轻声细语地说道。
牟纲冷冷笑了声,然后让手下搀扶着失魂落魄的杨承佑转身离开望舒宫。
“真是奇怪呢……”薛涛歪着头看着自家堂兄离开的背景,皱眉说道。
“奇怪什么?”文心听到了薛涛的嘀咕,转头问道。
薛涛模仿了一下牟纲右手摸刀的动作说道:“这是牟纲杀人前习惯性的动作,他刚才肯定是想杀我了。即使我直呼了那杨琼的名讳,也不至于让他亲自出手杀我吧?”
“呵……”文心轻轻笑了笑,“牟主簿竟有这样的习惯?我却是第一次听说。”
“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想杀我?”薛涛很敏锐。
文心点点头,但也没有直言,只是笑道:“这个问题,你去藏书阁进学时可以询问班典书。”
薛涛撇撇嘴,她讨厌别人在她面前卖关子。
“宫令……”刚才接了鲁宗道七掌的小姑娘走了过来,双手捧着一块发黄的布帛。
“这是何物?”文心接过那布帛。
薛涛凑了上去,只见这布帛上有一幅褪色严重的画,画上有一只大兔子和四只小兔子。
兔子本来是极可爱的萌物,但画中的兔子却看起来有些毛骨悚然,因为那大兔子口中还半只小兔子,嘴角还有血珠滴落,仿佛是在进食。
“不知,”小姑娘摇摇头回答道,“方才交手时,那人将它塞到了我手里。”
“那应该是给你的。”文心想了想,便将这布帛交给薛涛。
“给我?”薛涛指指自己的鼻子,然后露出了林黛玉式嫌弃脸,“什么臭男人用过的东西,我才不要……”
“你哪来的这么多毛病?又没让你拿它当手帕用。”
文心没好气地又在薛涛额头上敲了下,她听说薛涛入住沁园后将所有男仆全都赶出去了,只以为是闺中女子的矜持,没想到这家伙是真的讨厌男人。
薛涛被迫接过那布帛,想到它刚才还被鲁宗道捏在手心里,可能沾满了鲁宗道的手汗,薛涛又觉得一阵恶心。
不过,薛涛也奇怪鲁宗道为何要悄悄给她塞这么一副画,所以只好强忍着膈应,不把它直接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