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婉转动听的鸣叫从树丛中传来,飘进那双悦动的狐耳里。
略显突兀的,就是可爱狐耳的旁边有一对瘆人的魔角。
魔角一节一节的缝隙里流动着诡异的如同流体般的蓝色火焰。
树叶飘过角间,被那股不明之火瞬间烧成了灰。
此景很美,令人向往,甚至流连忘返。
子参没有被所谓的景色渗透进自己的情绪和思考之中,他现在的目的很明确。
灵魂的心脏似乎在和什么产生共鸣。
它略显不安的跳动,跳动,像跳蹦床一样越跳越猛。
子参突然发现自己的四肢开始漫上草色。
而这一次没有声音。
越是美丽,越是暗藏杀机,因为美,是最好的,最自然的伪装。
子参似乎察觉到了不妙,立刻迈动四肢奔跑起来。
但草化的肢体开始软弱无力起来,就好像真正的草一样。
驻足漫步,就被美景同化。
子参迈动四肢的幅度越来越大,频率也越来越快,甚至开始赶上了先前在草原上奔跑的速度,身体在快速运动,借助这种状态去尽量屏蔽自己对手脚的无力感。
但是,这片草原好似真的一望无际。
子参闭上了眼睛,以更加快的速度奔跑,他突然两脚一空。
摔了下去。
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草化,站不起来。
值得高兴的是,眼前的景色终于不再是草地了。
而是高嵩的,一座一座连绵的崖峰。
一旦跌落下去,怕是会粉身碎骨。
但是,它占满了自己的视野,无法辨别出出路究竟在何处,下方除了被浓厚的云雾遮住的不明之处外,什么也没有。
没有河流。
他甚至见不到太阳,但是天空却是晴空万里。
幸运的是,这回似乎并没有什么暗涌。自己也没有被躺着的这些岩石进行所谓的同化。
他有点累,在这似梦非梦的世界里,进入了睡眠之中。
他身体的那抹绿色开始被岩石慢慢吸收。
许久后,一棵嫩芽从坚硬的山岩之中,破开了一条缝。
“呼……”
四肢结实的感觉终于再次传入参的大脑,从未有这么一刻觉得脚踏实地是如此的安心。
他转头看向那灰黑色山岩中的那抹嫩绿的新芽。
将爪子缓缓蹭上去,轻轻挑逗了一下。
那是十分柔软细腻的触感。
“可惜了,我找不到水来给你……高山上会有水吗?”
子参的爪子此刻已经有了较为稳定的抓地力,于是子参开始尝试在山峰上攀爬。
子参随之看到了山顶的积雪。
配合一下自己的火焰,应该可以拿来浇灌了。
但是自己并没有容器。
苏九绫有控制土地之上和云层之下的自然元素的能力,而自己继承了一部分能力。
子参试着运作自己的心念,运动眼前的积雪。
果不其然,积雪在子参心念的强烈映射下被其承起。
随后,心念能承起的积雪开始越来越多。
子参随后便从嘴里吐出一股微弱的火焰,积雪在缓慢飘飞的火焰上慢慢融化成了清澈的水。
子参从山崖上跳会原处。
将水如雨滴一般缓缓的浇灌在这颗新生的嫩芽上。
起初,它并无什么明显的变化,但是随后,它却好似进入了一个极快的生长时间轴,以十分难以置信的速度猛烈的向外生长。
如同那通往天空之岛的种子一般。
它好似树又似藤。看似坚硬却有十分柔软的好似蛇一般蜿蜒生长。
长在子参面前的那些嫩叶向四周倒去。
像是在邀请这个给予了自己纯净水分的人来走一段路。
子参必然受邀前去。看看这个种子会给自己怎样的一条路。谁能想到在巍峨的群山之中,会有一只狐形生物走着一条由种子生出来的路呢。
子参没有选择奔跑,他也没有着急,脚下的质感结实之中又带着少许柔软,十分舒适,又具有十足的安全感。甚至可以说在这上边走路都是一种罕见的自然馈赠。
似乎是察觉到了子参散发出来的谢意,路边的叶子朝他生长过去,轻触子参的身体。
就如同在抚摸一般。
“真奇妙啊……这种诡异的,却又如此温馨的感觉……”
好像每一片树叶都是自己的孩子,感觉自己处在一个家里。
树叶丝毫不冰冷锋利,它柔和且温暖。
除了叶子,这条路上还有着花,含苞待放的花,花朵没有完全包裹住花苞,而是微微张开,露出一点,里边飘散出好似萤火虫群般的,黄色的柔和的光芒。
“我的朋友,向前走吧。”
“我会陪你,直到终点。”
“我将用尽全力,不断生长。”
“……”
柔和而洪亮清脆的声音,这股声音好像比婴儿的啼哭更加纯净。
“我只给了你几滴水而已,即使如此,你就愿意透支你的来生,为我延伸梦想的道路吗……”
子参看着脚下那片嫩绿,它在泛红。
“是的,你给我的水不仅仅是水,你也将你的思绪传递给了我,我知晓了你的想法,我的朋友。”
“那我将拼尽全力,回应你的付出。”
“嗯,走吧,离开这里……”
“我们会有再相见的一天吗 ?”
“也许仅此一次,我最亲爱的朋友。”
“那我会慢些的。”
“可你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子参摇了摇头
“我知道,可是你说的,我们是朋友,做为朋友,我得陪伴你。”
那些叶子欢快的摇了摇,花苞放出了更多柔和的光芒。
“可你还要更重要的事情。”
“如果总有一头无法顾及,那我只能先触碰眼前的,再考虑以后的,不是吗。”
子参停了下来,伏在花苞叶丛的中央。
花苞和叶子触碰他,围住他,亲密地在他的身上蹭来蹭去。
然后,整个枝路突然开始枯萎起来。
由根部慢慢向枝端靠拢。
“时间到了,你该走了,等我塌了,你就走不了了,朋友。”
“那我,便掉下去。”
“……这不值得,我只是你过往记忆抽象的一个映射,在乎我其实并没有任何意义,朋友。”
“我觉得有意义,我愿意拿生命陪伴你,因为她们所有人都无一例外的以这样的方式陪伴我,如今,她们只能活在我的心里,梦里,脑海里,以及过往的记忆里……”参的情绪开始略显低落。周围的色彩也随之慢慢灰暗下来。
“在我的面前是你们铸成的路,但我愿意放弃它,换你们回来,不过,如果这就是她们的愿望,那我也只能向前走。”
“哪怕前路茫茫?”
“哪怕前路茫茫。”
“情念是我生长的根源,愿望是我成长的动力,我体现着这些真切,但是情念会逐渐枯萎,期盼会慢慢凋零。而我快速的生长,也将迎来深不见底的低谷。我无从改变这一切……”
“…………”
“但是我的朋友,你可以,如果你要下去就意味停滞和倒塌。你的神念会彻底没入深渊之中。你还不能就此止步。”
“你说得对……情念会凋零,欺盼也会枯萎,越是挂念,失落的深渊也越大。但,情念也会重燃,欺盼也会迎来新生。只要火星仍未熄灭,总会有它燎原的一天,我们就是这样反反复复的不断起起落落,所以,你也会如此,你的情尚未枯萎,你仍然满怀希望,你想我走到自己所向往的地方。不是吗?”子参再一次站了起来。
“她们给我的不是方向,而是情念,思绪,灵魂。这些东西会帮助我找到方向。”
说完,子参的眼睛突然溢涌出一股十分巨大的能量,一股充满着朝气的火焰从里面点燃并扩散开来,由全身扩散到了所有的山体。
群山亮起了璀璨的星火。
火焰的碎屑慢慢融入这片环境之中,瞬间那些晦色的山岩亮起了明亮的嫩绿色,很多的新芽突破了那厚重的岩层生长起来,涌进了巨树的根部,枯萎被生命的鲜活所浇灌。
眼前的景象变得十分的不可思议。
但却又是合情合理。
因为这里本就是两人脑海里的记忆流道。
就是两人之念聚合而成的世界。因其诞生,受其波扰。
“你复苏了。”
“真是执着啊,不过,感谢你愿意为一棵草驻足陪伴。但是很遗憾,我们这次是真的要分离了,朋友。”
“是吗,不过你也是我记忆的一部分了。”
“是呢,不知道我会住在你脑海里的哪个角落。”
“我向你承诺,那里会充满阳光和温暖。就像家一样。”
“你很向往家呢,朋友。”
“……可惜,我的家已经破碎了。”
“那就找回来吧,我相信是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就像一颗树苗,它会长成大树,会分化出许多树枝。那时候,它就会成为一个家。”
“嗯……谢谢。”
群山开始崩塌,视野开始迷离。
每一片景色是记忆的抽象映射,一座座高峰代表着一个个目的,每一个都要豁出生命的代价,每一座山巅上的果实都无比珍贵。
迷由千万根乱藤围绕,当它一条一条慢慢枯萎干裂,显露出面目的时候,身体早已历尽沧桑,岁月早已更替星辰。
但你已经战胜了岁月,请去寻找全部的答案吧。
我亲爱的孩子。
混沌的幻影中,卡娥丝向他展露着笑容。
而她手里的枪刃,贯穿着地上那堆积成山一般的浑黑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