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为何物呢?
何物为自我呢?
也许你看这曾经出现在你时间轴上的意志统统消散只剩下你所谓的现在的你时,你才会有这样的疑问。
那是种很奇妙别扭的感觉,就好像人性本身就是遵从逻辑行事又可以违背逻辑行事的矛盾之念一样。
契约的空间里不仅仅有着曾经的自我,往昔种种,也落在这片贫瘠却又疏松浑浊的土壤里。
如果你不去触动那物质单一的水流,它永远也不会泛起波动的水纹。
这片土壤如果不去寻思,那么曾经的意志就会被永远的埋葬在那厚实的土层里。
自己与诞生的那一刻就在不断死去,但是身体在不断生长。
生长,也是一种迈向死亡的步伐。
它只不过是一排枯树之中比较欣欣向荣,赏心悦目的几棵而已。
但是,人有怎么能够,去求知那么多的所谓呢?
契约的记忆冲刷不仅仅是冲刷,它也是一种重现,会引起一场争夺。
你会在你的脑海里遇到无数个曾经的自我。
有些和你同心一念,有些和你背道而驰。
有些两遍水都不沾,待在岸上看着海边刮起风浪,看着太阳从水里涌出又坠下。
皆是如此。
越坚定的意志越加容易动摇,越松散的意志却越容易坚定。
时间在流,意志也在不断交替,也许当你每做出一个决定,你的头脑里就因为意志的争斗死去了无数个自己。
有人会提醒你,相信你还是你就好,然后你被迫去相信,因为你害怕那些看似危言耸听却对你毫无影响的东西。
人喜欢多想,更喜欢做梦,也都或多或少无可奈何地在那需要呼吸和进食的身体里做出一个又一个执行程序。
不过,现在一切好像都停下来了。
思绪的静止会让人暂时失去自我。
而自我,可以自己去选择步入永恒的静止,永远不再醒来,但你却永远带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印记。
就像莘“死去”一样,她重新回到了那深厚的土层里。
安详地步入永恒的睡眠。
也许它在你脑海里无声消逝的时候你并不会感到惋惜。
但是当你目睹拥有形象的自我在你身前永眠的情景时,你的情绪就不得不再一次被掀起波涌。
“呼……哈……”
那一刻,好像自己真的双手沾了血一样,一种恶心感涌上了子参的心头。
但是所幸还并没有要到吐出来的地步。
他此刻百感交集,心情久久不能够平静。
他忧愁着本就不该忧愁的问题,在意着曾经死去的自我,还是遗忘掉继续让自我不断维持“现在”这一状态。
他的意识略显动摇,开始不稳定起来,身形也开始慢慢地变得模糊。
逝者已逝,说是嘴上的,想的依旧在心里。
霧看着自己执掌者的身影慢慢模糊不清,她做不了任何事,也不回去做任何事,哪怕解放了某些权限,她依然被束缚着。
但是,模糊的身形很快又变得再次清晰起来。
“主人,你?!”
子参静了一会,看向霧。
“没事了,继续等就好。”
短短两句,话局就没有在往任何方向延续。
不过,子参眼睛的模样在霧的眼睛里十分清晰。
就像在他身旁直视他的眼睛一样。
————
她此刻如同所有的平凡人一样恐惧着那漆黑无光的海洋深处。
那个湖面下面链接的是巨大的**。
黑暗,冰冷,稀薄如高崖空气般的光芒。
她慢慢感觉到了一些巨大的波涌,不是暗流,也无关地质运动,那是数只庞然大物在这**里拨开海水产生的冲力。
而子韵在这片黑海里或许只有它们半个眼睛大。
恐惧瞬间占据了子韵的全身,让她全身不同程度的战栗,甚至动弹不得。
海中的巨兽越来越近,仿佛要张开那双吞食天地的嘴巴将微小的自己连同海水一起吞到肚子里。
自己会迎来这样的结局吗?
她鼓起勇气重新把感知遍布一次全身,自己的手里还有着饭。
她再一次握紧了饭。
看到自己眼前有动静,那离她最近的一只巨兽加速冲了过来,张开嘴巴就要吞掉她!
她在那一刻就要被恐惧所吞没,但她依然还感觉到自己手里握着东西。
还握着她的愿望。
她立刻回上呼吸,身前的那颗水晶里即刻涌出极其浑浊的黑红色流体,然后附着在她的手臂上,流动到指尖,手形成掌微微竖起,在竖起的一瞬间那股流体瞬间化作了一股极其凶猛的刺波,连同那附着在子韵上的那层皮质瞬间将巨物轰成两粉末,除了闪光的震晕,几乎没有任何的爆炸和震荡,转眼间那庞然大物就化成了海洋里的灰尘。
而那一层皮质之下裸露的是一种柔和的白黄色皮肤,而且略显煞白。
上面缠绕着一些边角锐利的金暗色纹路,形状各异。
她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手臂。
面对越来越多的巨兽,她的晶核也依次涌出数股如同刚才一般威力骇人的可怕流体。
幻沫·湮星
这是流体的名字。
有此等可怕的攻击,很快,周围就恢复了宁静。
那些庞然大物连尸体甚至碎肉都不曾留下。
她的身体拥有着一种可以破坏秩序铁则的伟力。
这下就不会拖弟弟后腿了。
然后,子韵的晶核再次涌出两股先前的流体,瞄准着自己的上下两端。
将它们发射出去,至此,她剩余的包裹着身体的黑色皮质被全部削碎。
漆黑压迫的感觉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十分诡异的圣洁感,带着污秽的高贵之躯,也许这样的形容较为贴切。
涌流轻而易举的击穿了湖底和湖面。
在等待的子参也被地下那突然窜出的可怕攻击几乎是瞬间完成了防御姿态,但所幸攻击和他有一段小距离才没有被波及到。
看到那宛如彗星般的黑色冲击,子参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在调节自身脉络的气息,那是他在完做心理准备前的预备征兆。
他看着那破碎的湖面,许久之后,一个熟悉的脑袋才从里面探出来。
“弟弟……”
子参走了上前,用尾巴缠住了子韵的躯体,将她拉了上来。
并且缓缓放在自己的面前,尾巴的力道十分温柔。
“姐姐,我们重聚了。”
子参丝毫没有在意甚至提及子韵身体的变化,她的身上依然拥有着自己熟悉的气味和那独特的亲切感。
不过他得承认,姐姐的躯体具有一种感染力极强的美感,让人对其产生一种类似于信仰般的不容侵犯的威严和完美至臻的形象。
霧看人到齐了,便开始运起力量调度周围的意海物质。
周围的楼房很快就消失了,这个空间的支配权似乎转移了,也许是因为曾经的支配者再次沉入了泥沙之下……
周围没有生成任何的景物,前方只剩下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这是心之裂隙。
里边是他们心灵最阴暗最危险的角落。
“主人,你在里面会有本格消逝的危险……”
“嗯,知道了……姐姐也会吗?”
“她不会,因为已经没有什么阴暗能比现在的她更可怕了。”
这话听着有些怪怪的,不过至少能解读出姐姐没事这个信息点。
霧看了子参很久,也看了看旁边的子韵。
“二位请便吧。选择停滞,还是坠入。”
霧的身影慢慢淡去,虽然她具有编撰者赋予的权限,但那是有时限的权限。
她依旧如同一个已经安排好了的程序。
子韵和子参彼此对视。
前者人形,后者兽形。
如果换作平常人,看见这两个怪物般模样的生物,会有怎样的情感波动呢,也许先涌上来的是恐惧,然后是好奇,在自身安全得以保障的情况下,会尝试接触,也有可能会冒险接触。
而作为怪物的他们本人,是直接接触。
子韵抚摸着弟弟的头部,丝毫不担心它会像野兽一样露出嘴里的尖牙利齿。
子参也没有什么不适应,他只是默然接受着姐姐的双手。
“弟弟……”
她把脸贴了上来。
用着好似鸭子坐般的姿势,把自己的脸埋到子参那柔软的满是柔和毛发的胸膛里。
“回想一下曾经,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我一开始,只是莫名的想去找白狐,之后,我触碰了死灵纪……在之后,我和那可怕的神明死斗,现在我要重新去激活契约,或者是,毁掉契约。”
“弟弟,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呢。”
“因为,挺安静的,我的头脑就不自觉的回溯过往了,忽视姐姐你了?”
“没有啊,弟弟好好去回溯就可以啦。话说其实有个东西我从见到弟弟就想问了……”
子韵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头别到了一边。
“是不是外貌上的?”
姐姐瞬间把头扭了回来,双眼放光。
“嗯,对对对!果然作为一个女孩子还是会不可避免的去在意自己的形象呢。”
“很漂亮。”
但是有些别扭,这种容貌在子参的眼中处在前列,但不是最佳。
好像自己心里的至美已经被一个熟悉的人填满了。
但他仍不确定。
所幸的是,自己并不是停滞不前,自己还能不断的迈动双腿。摆动四肢。
弟弟,其实我要的不是这种评价。
这句话子韵没有说出来。
不知为何这句话刚涌上来又被自己给瞬间咽了回去。
子韵重新站了起来,和子参一起面向那道深渊。
“姐姐,坐上来吧,我背你下去。”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