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说,我从来就没有设想过,魔族作为当今世上的一届强大的军事团体,它的体制究竟是怎样的。
什么样的制度,法律?什么样的生产?而伦理道德对它们而言又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那么,这场审判到底又会以什么样的形式进行?我不知道....
一片充满威压感的空间内,耸立的原石被打磨得异常尖锐,所有的装饰,摆件完完全全地由石料构成并且特意的构制得棱角分明,整体的色调偏于黑色系。
这样的建筑风格只会给人留下一种印象,那就是严肃,冷淡。
这是里魔族处理军政的大厅,据说往往都是用来审判触犯军法的人员,在人类那边,这个地方应该被称作是军事法庭。
此次审判出席的人物并不多,除了坐在高堂之上翻阅着资料的审判长,就只剩下了数十名看似十分凶悍的大块头位列其旁,拉尔比亚大人也身处其中。
当然,在咱俩的身后,还守备着两位手持巨刃准备实时将我们处刑掉的行刑官。
“要死....要死......要死....”
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场合,身旁的爱莲娜脸色苍白,双眼无神,完完全全看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就像一只僵尸一般不断重复着那两个字眼。
这样静默的场面大概持续了有那么一段时间。
“所——以——说……"
审判长以一种百无聊赖的语调拖长了三个字音作为这场审判的开端。
“你们在此次的攻略战中不仅没有积极地参与战斗并且还在队伍陷入危机的时刻遗弃战友选择逃亡,结果在过程中遇到了阻截,还麻烦了拉尔比亚将军冒着风险为你们脱险,既然如此,你们是否接受我以叛逃的罪名予以你们处决的惩罚呢?”
就像在述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就仿佛我们叛逃的罪名已然是板上钉钉甚至不需要更多的补充与辩解,审判长始终在以一种慵懒的态度在面对我们......
“不是的!审判长殿下!请听我们......”
“逃犯一号,请摆正你们的立场,现在我只是在问你们是否认可我对你们下达的判决?”
收回我刚刚的话。
当爱莲娜正想要申辩之时,他的态度立马便翻转了过来,字里行间无不充斥着作为审判之人的冷峻,金色的眼眸中释放出的寒光就宛若利剑一般直插内心深处的空虚。
只是被瞪了一眼,爱莲娜便软成了一滩烂泥,不敢再插话半句。
这家伙绝对不只像他松散的外观一般,是一个好对付的对手。
虽然说他刚刚陈述的确实是大体上的事实,直接的判决也无可非议,但他所选择的词措无一不在放大我们的罪行,显然有着施压的意图;试着从另一个角度去想,他到底对此次事件了解到了什么程度,到底它又对我们抱有怎样的态度?
“嗯哼?似乎咋们的逃犯二号还有异议呢,你的眼光从开始就没有一刻从我的身上离开过,那么,就由你回答我的问题吧。”
在对方残存着冷笑的面容上,我看不透他任何的情绪,就更不用说他的态度,意图了,但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并不打算不由分说地将我们直接处死,否则他并不需要这般的拖沓。
既然还有周旋的余地,那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如果您硬是如此解读我们的行为,那我承认,在客观角度上,您的判断无可辩驳。”
我的大脑就此高速运转起来,我的唯一的理智正试图让我在这样的环境下布下一个局。
“豁?那你是想说明,我并没有洞悉到你所谓的主观角度,也并没有合理地对此事事件下达定论么?”
审判长表现出的态度十分轻佻,似乎是我说出了什么十分可笑的话。
而且,在他身旁的那伙人,估计也是一个不小的阻碍——
“少给我狡辩!畏战的逃兵!”
“区区喽哕,还敢嘴硬?无用的挣扎。”
“畏战潜逃,你们有辱魔王军尊严!无需多言,应该立马处决!”
立于审判长旁侧的大块头们对我的说辞不由得义愤填膺,开始大声地辱骂我们,高呼着要将我们直接处决的观点。
接受不住这样的刺激,爱莲娜已经将脑袋抱死开始逃避现实。
不过顶着它们的起哄,虽然压力有所增加,但也不妨为我的话题提供了一个突破口。
“那么请还容许身为,逃犯,的我心怀敬畏地问一句,审判长您对我们的看法是否也同诸位将军一样,大同小异呢?”
“嗯哼,既然你这么问,那若是我的回答是‘是’,你又将如何?这是否可以看作是你欣然认罪然后愿意接受处刑呢?”
“不,我不过是想指出,我对叛逃这个罪名,抱有疑问。”
“那好,不妨说说看,不过事先声明,若是你接下来所要阐明的内容被我认定为只是为了开脱定罪的滑稽表演,那我会毫不犹豫地宣告你们的死亡。”
很好,第一阶段的诱引十分顺利,但也举步维艰,而接下来我的逻辑更是要拿捏准确。
也许是看不惯我这样的逃犯还能够在公堂上这般油嘴滑舌,底下的将士们对此感到相当不满,各路的呼声就一直没有停过。
审判长摆摆手,示意周围的将士们暂且肃静。
觉得事情还稍有看头的爱莲娜泪眼汪汪地看向了我,满脸都写着期待这两个字,着实有些令我感到尴尬。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我的现场博弈。
“首先,我们是否能够将对现场形式作出合理的判断这样的意向称之为叛逃?草率组织的进攻,敌方埋伏的到来,作为一位身临现场的战士,在紧要关头选择规避风险,减少队伍的损失,何错之有?”
“呵呵,笑话,据可靠情报证明,第一轮的对抗战你并没有直接参与而是选择了隐藏自身存在的形式消极避战,这么看来,你所谓的判断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审判长的应答十分自如,看来它的思维相当清晰。
“说的没错!无比滑稽的辩解,现在就将他们就地处决!”
“肃静!卡尔将军,请问您认为现在到底是谁在进行审判?”
有沉不住气的将士再次起哄而被审判长厉声制止。
虽然我第一层的辩解被驳回了,但目前为止形式都在我的控制之中。
“不对哦,审判长殿下,您或许将我所说的判断理解的过于狭义,我的判断并不是指对那场战争过程的判断,而是指对此次战略本身的规划问题进行了是非的判断。”
判决的走向将会发生偏移,我推动了棋子,接下来就得看看审判长殿下是否愿意上套了。
显然,他对此颇感兴趣。
“有趣,你是在质疑我方的战略决策么?那不妨继续说说你的高见。”
“好的,审判长殿下。这场战役的目的无非只是一场自杀性的试探战争,没有充足的兵力,没有先遣的探查部队,没有合理的路线规划,就连身为将领的拉尔比亚大人都没有亲临战斗的前线。说到底,此次的动员无非只是一场简单的试探,为的是试探敌方的应激能力,试探敌方在壁垒内部的战力等级之类的等等,而我对此的判断是,本次拟战的参谋在这样廉价的战斗中投入了像我们这样过于宝贵的资源,基于此等因素,我们才采取了合理的自保的行动。”
对我这番无比狂妄的发言,审判长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自认为是宝贵的战略资源,你是认为你毫无缘由地就能够比你此次同行的战友们更高一等么?”
我抿嘴一笑,掷出下一步险棋。
“审判长殿下,你我都十分清楚,那些家伙,不过是一群被 操 纵的傀儡罢了。”
不出我所料,听到我又一次口出狂言还径直将矛头指向军队,陪审席上的又有几个心性刚烈的将领坐不住了,看起来已经气得都要直接抡起武器上来把我砍死,不过还是被审判长制止。
我并不理会它们的态度,继续发表我的洗脑言论。
“那我也不妨追问一句,拉尔比亚大人在向您汇报情景时,是否表态了他对我们与耀骑士罗伦德对抗的看法。”
“这倒是没错,它认为虽然无法直接拿捏你们的真实意图,但你们都是优秀的战士;但是,我并不能够光凭借这点就毫无保留的认同你的观点,不光是我,想必在座的各位将军也无法认同。”
“那我自然有方法向您证明。”
我几近抢答般做出回应,现场顿时陷入一种不可思议的氛围当中。
“诶?!”
同样感到不可思议的爱莲娜轻声惊呼。
能够走到这一步,就意味着大局已定,我露出得以自信的笑容并将身板挺起。
审判长将我凝视许久,笑着点了点头。
“你的言语已经不是第一次令我感到惊讶了,不过我还是得追问,你想要如何向我们证明?”
“不出我的意料的话,你们此次战役的估计收获颇少,无论是人类方不予以重视亦或是已经看穿了我方的意图,显然这么做无法得到你们想要的信息,不是么?”
这又是一步险棋,我对战果进行了猜测。
我承认这是一场豪赌,但若是赌对的话就能为我的能力更添说服力,这可比走投无路要好上很多。
审判长与我目光相对,仿佛想要透过我的眼神看清楚我的内心所想,不过他还是很快就放弃了。
他微笑着叹了一口气。
“不得不赞叹你的观察力以及对形式的解读,没错,可以说我们这次几乎一无所获。”
哟嚯,命中!
“那么不如将审判延期,然后这个任务就交给我们来完成,若是成了,我们就完成自证,于是咱们一笔勾销。”
“笑话!军政大事岂能交给这样.......”
“卡尔,够了!你退下吧! ”
放出这样的条件,众人的目光不由得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在这些杂乱的视线中,有的是猜疑,有的是吃惊,大多又是不屑,但在这其中,却也包含有那么一道肯定的视线。
拉尔比亚大人突然起手示意,向前迈出一步。
“就按她说的,这场审判就暂且搁置吧,我愿意为她们两个接下来的行动做出担保,一切都是为了魔族的荣光。”
“什......"
场下的人不淡定了。
“拉尔比亚将军,你可要想好了,公堂之上可无戏言。”
“自然。”
审判长对这样肯定的回答略微感到惊讶,随后又以一种饶有兴趣的目光看向了我俩。
眼下,四天王的一柱肯成为我的后盾,现场的其他将士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即便是失望愤怒,也只能够乖乖地吞回肚子里去。
讲真,我真的很喜欢看到这样的场面。
“出于个人的兴趣,拉尔比亚将军,我想知道你对她们的信任从何而来?”
“我只相信我看到且感知到的事物,而她们确实有那么一刹那令我有所触动,至少目前看来,错失她们的的确确是魔族的一个损失,无论轻重。”
一字一顿都无比清晰,没有半点含糊,拉尔比亚大人果然很信任我们,毕竟都向我们问了名字。
略有无奈,但更多的又像是得到满足,审判长拿起了象征着判决落定的小锤子。
“是嘛,虽然觉得太过于天真草率,但我竟然或多或少的也有点同感,好吧,既然如此,我,此次审判的审判长格雷恩特宣布,针对爱莲娜,伊莉丝的判决,就此搁置!”
“咚!”
一锤定音的敲击声回响在大厅的内部,无比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