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苏扶，你其实可以继续说下去的。”
看着梅尔一脸憋着笑的神色，苏扶莫名很想砍人，但是在忍不住砍死梅尔之前，他还是先疑惑道，“我说了什么吗？”
“你说你很开心哦。”
梅尔撑着脸，拉好了外套，笑着对苏扶刚刚的动作指指点点。
“是吗？我说过这句话吗？”
“说过啊，说和梅尔一起还蛮开心的来着。”
唔。
苏扶捏住下巴，细细地思索了半天……行吧，就当他自己说过了吧，梅尔梦里的他说过。
噗。
“梅尔你的确是很快乐的人，行了，回你的房间睡觉去。”
苏扶忍不住抿着嘴笑道，那种细微的好像是看小孩子一般的笑容让梅尔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她揉着脸，端平眉眼说道。
“那个，我说错什么话了吗……不，我还是去睡觉吧。”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起身，却马上又被黑暗绊倒了似的，腿伸直在半空，半抵着桌子，不停地颤抖着。
梅尔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难堪而且扭曲，眼睛睁大，在黑暗之中，一瞬间，苏扶看见她的眼角有星星点点闪闪的泪珠溢出来。
“抽筋……抽筋了……”
……
啧。
苏扶小心地拉住梅尔的肩膀，少女的温度使他愈发小心地挪动着梅尔，生怕他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当他把梅尔的身子再次放到椅子上之后，他谨慎又有些关切地看着梅尔。
待到半天之后，梅尔才从抽筋的状态缓和过来。
“这就是熬夜的后果啊。”
苏扶半是吐槽半是规诫地看着梅尔，看到梅尔低下头为止。
“苏扶，知道了啦。”
不要用那种叫咪波的语气叫我的名字。
苏扶并没有说出这句话，他静静地盯着梅尔，半饷之后，梅尔才放弃一般低下头。
“知道了啦，一星期内，不，三天内，我不会熬夜了啊。”
嗯？
苏扶刚刚想按照以前那样照看的习惯来满意地点头，但是一种突如其来袭击而来的既视感却满满当当地违和地塞满了他的胸膛，让他一时之间没有去正视梅尔。
那种陌生感好像是一层水，或是一层梦的滤镜，泛白色磨砂的画面感奇异地反弹着一个意见。
苏扶这样做是不对的。
“我不是在约束你。”
苏扶闷声道，那种声音让梅尔感到一丝诧异。
他起身，转身离去，留下梅尔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有些不知所措，她想叫住苏扶，但却又不自觉地松下了手。
“去看看伊芙利特？”
苏扶这样想着，手却不知道放在哪里为好，他烦躁地兜着手向前走去，走着走着又走到了瞭望台的位置，在那里，麦哲伦还是检查着无人机，他没有去打招呼，径直走过，坐到了训练室里。
训练室里也是少数莱茵生命晚上会关灯的房间，或者说是这间没有器材的训练室，黑暗的空间里，就像是有无数阴暗在漂浮。
“怎么回事？”
苏扶问着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呢。
为什么会做这么多余而且莫名奇妙的事情。
但是只是心里莫名地有种烦躁感从脚心向上升着，像是一些嗡嗡的飞虫，在裤子的四周吵闹着，一堆一堆的灰尘铺撒在身体的四周。
可是不等他再多想，“啪嚓”一声，训练室的灯被打开了，倏地展开的白光让苏扶眼神一跳。
是……谁？
“你在这里干什么。”
塞雷娅脸色冷淡地看着他，立在门口，手里不客气地抓着门，闪过的灯光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座无情的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
“我……”
“你在干什么？”
塞雷娅的眼神十分不客气，让他被那样的目光照的有些狼狈，身体僵硬。
“别和我说你还有时间四处乱逛。”
“那个，赛雷娅，我只是想……”
“我只是想看看伊芙利特。”
苏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但是他的嗓音好像是被塞雷娅突然的打断了一般，被逼到了无路可逃的地方。
甚至平淡到了无话可说的境地。
“那个……”
“你想去看伊芙利特？”
塞雷娅简单地皱着眉，重复了一遍苏扶的话，然而对话的压力却丝毫未曾消减地直达苏扶的四肢。
“伊芙利特还没醒。”
“没醒吗……那我先回去了。”
苏扶咬了一下舌尖，尴尬而急躁地回应着，站起身子就要往回走，却一瞬间感觉背后有一股凉意袭来，坚硬，无情，仿佛一块冰。
“塞雷娅，你也没穿外套吗？”
苏扶尴尬地笑了一声准备回头。
顶着他的脖颈的却是塞雷娅的盾牌，以及塞雷娅几乎是完全释放着敌意的话语，那样的话，简直像是怀疑他似的，并非怀疑他是否是潜入的间谍之类的人，而是更深层次的，对他是否人类的意义的一种质疑。
“你这人居然还是像个空壳般无意义地乱转的话，就来训练吧。”
这句话很冷，说这句话的人也很冷。
“塞雷娅……”
“不准用源石能力，单纯的近战，如果不想明天早上被我踢出莱茵生命的大门，现在就好好表现给我看！”
这算什么啊。
苏扶愣在了原地，他现在被塞雷娅这句话说的有够呛。
她，有这么讨厌自己的吗？
“主任……”
“摆好架势！”
“是。”
苏扶脱下外套，换上训练特制的服装。
塞雷娅的拳头真的很硬，至少比苏扶下午所感觉到的，仿佛还硬了一些，不过那时他是用替身去接，而这次呢，这次他用的是自己的手。
只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手骨被那股毫不留情的力量像是要彻底打烂一般，好像是巨锤砸下来的手轰然砸到他的掌心。
比梅尔的嘴咬的可痛多了。
完全接不住。
“继续，别松懈。”
塞雷娅冷静地握住苏扶的手腕，一瞬间，那些碎裂的骨头悉归原位，但是痛感却像是被撕开的线条一般更加混乱而且明显。
“摆好架势！”
她一脚踩来，眼见着她的拳头又朝着苏扶的肩膀轰然而至，苏扶这才勉强接下塞雷娅的拳头，但是一瞬间，他好像觉得他手上的从与塞雷娅的拳头接触的那一点开始，整只臂骨都在吱呀作响，如同遭受了完全无法抵御的攻击似的。
“身体脆弱。”
塞雷娅没有停手，她眯着眼睛，使劲抽身向前，另一只拳头几乎完全没有间断地冲刺到了苏扶的眼前。
苏扶拼尽全力才勉强格开塞雷娅拳头的轨迹，那种感觉就像是想要催动某些不可打动的巨大的怪物，只能从旁边拼命去影响，造成各种各样的的偏移。
塞雷娅一巴掌抓住苏扶手臂的同时，他的骨骼完好如初，一会过后又随着塞雷娅拳头的逼近而碎开，他就仿佛是一个漂浮的灵魂。
拥有着一副介于完好和破碎之间的身体。
那副身体而今却像是雾一般记忆着疼痛，疼痛像雾气般浮起又沉默，一拳下去有的是疼痛，一拳下去就是碎裂，如同浮萍般的肉和骨轻轻结合又被拳头像是击打湖面的波纹般轻松地扭搅开。
但是苏扶是毫无疑问都挡住了的，塞雷娅的拳头，无论如何，一拳都没能突破他手掌的防线。
只有拳与掌的相交，相别，“蓬蓬”的声音不绝于耳，苏扶的眼里塞雷娅的拳头沉默而冷静，一边给他治疗，一边又制造新的伤害，那是叫人恐惧的拳头。
——塞雷娅，是在给他制造一种阴影。
一种无法躲避，仅仅只有痛苦徘徊的阴影？
苏扶才刚刚这么想到。
塞雷娅却停下了手。
一切都变得风平浪静，刚刚还在拼命打和接的两人忽然又像是和解了一般，塞雷娅扶住苏扶已经有些软下去了的身体，苏扶站不住，他只能后仰着。
浑身，已经，不行了，最后一点点的肌肉的酸痛都快要被榨干。
苏扶身上的汗止不住地溢出来，像是几条小河一起从他的毛孔里流出来似的，所幸，他的体温并不是多么得高，这也代表他的大脑还算清醒。
“看见自己的弱小了吗？”
塞雷娅的源石技艺不断加固着他的身体，另一边，塞雷娅却仍然是一副毫无慈悲的面孔。
“为什么你还会如此迟钝？”
“我不懂——主任，你到底在说什么。”
苏扶一边喘着气，一边把底线下的一点气力抽出来，从喉咙里血气的交织中慢慢咬出一点话来。
“你很不招你的同事的喜欢。”
塞雷娅侧立在他的身旁，冷淡地回复着。
“而且，你太悠闲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知道啊。”
苏扶吐着气，又大口大口像是要吐出血来一般含住，又有些要把胃拉出来般干呕着。
“完全完全不知道，我本来就是不太讨人喜欢的人吧。”
就是这样的才对，文青气，不讨人喜欢，所以这种性格又怎么样了吗。
为什么要意味着什么啊，本来就是这样，为什么要意味什么——这完全合理吧。
“理由完全错误。”
“下次不要让我看见你半夜从梅尔的工作室里出来，防卫科人员不应在非工作时间参与非必要的工作，除非。”
原来是这样啊，苏扶感觉有些可笑，归根结底，这个规矩也并不是必须的，只是莫名奇妙的，塞雷娅针对他的行为提出的一些限制而已。
但他还是问出了口。
“除非？”
“除非获得许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