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
或者说是真的感觉被针对到了。
苏扶咬着左手的食指,有些无力地感慨着。
塞雷娅,真的对他的行径很看不顺眼呢,就像他是某种必须被修正的错误一般,明明只是这样,不好么。
“挺好的,这样挺好的。”
啧。
苏扶一边念着,一边走在去莱茵生命的路上。
现在是加训那件事过后第三天的早上,上班时间。
他已经不懂塞雷娅的意思了,如果说讨厌他的话,事实上,在那之后,苏扶猛地发现他的身体强度变强了不少,甚至灵活了不少。
塞雷娅是认真在训练他……可她又说那种话。
谜语人吗?
那家伙,他有什么毛病就不能直接指出来吗?
正在沉思着为什么塞雷娅不说人话的时候,苏扶抬起头来。
“那家伙是?”
苏扶看见路边上一个人鬼鬼祟祟地猫着腰探头看着街道,尽管她在阴暗的角落里算得上隐蔽,但是苏扶一眼就能看穿。
虽然他也只是夜视能力比较好而已。
“我记得你是……卡夫卡吧。”
苏扶假装走过街道,绕了一圈之后潜伏到那个把自己埋藏到黑暗之中的人的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噫,啊。”
卡夫卡浑身一僵,回头仰视着苏扶,乖巧地笑道。
“是,是你啊,我在搞园艺啦,你有什么事吗?”
那种刻意的装模装样样未免也太明显了一些,卡夫卡对苏扶的出现完全没有防备,但是她这幅刻在本能里的装乖仍有些让苏扶无话可说。
“只是看看你而已,上次在莱茵生命见过不是还没多久?还有,之前也见过吧。”
“哦哦,你是,苏……苏扶!”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名字被记起来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苏扶仔细看着卡夫卡那张小心地隐蔽在黑暗之中的脸。
“所以,你不是想做什么坏事吧,不是的话我就走了。”
“当然,我怎么会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呢。”
卡夫卡一边讪笑着,一边试探着向后退。
她的小心翼翼让苏扶感到一丝挫败。
“我只是路过,路过而已。”
“我知道的啦。”
卡夫卡乖巧地点了点头,其中的滋味,又让苏扶不禁回想起了昨晚和梅尔面对面时的场景。
就像是隔着画框去看一个人一般,有种说不出来又像是发了疯般的质感,在苏扶和这里的空气之中徜徉着。
苏扶没有咬着左手的食指,甚至连脸色都没有改变,但是他整个人的态度的转移在卡夫卡的眼中是非同一般的。
她意识到现在堵在她身后的人,可能不仅不是那些寻无聊的将意识端端正正摆放在上层建筑之中的人,正相反,他是下层的,需要帮助的那一类人。
而且——那是苏扶不是吗?
卡夫卡一时紧张下的提防,在面前这幅苏扶几乎没有遮掩的低落面前,逐渐地消解了。
“你……是又出了什么问题?”
“喂!”
苏扶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紧接着摇了摇头,完全是下意识在控制他的行动。
唯一不行的是,在有别人的地方暴露他自己的疑问。
在卡夫卡的疑问声中,他转身跳开步子,向着莱茵生命的方向跑了起来。
“我没事啦,谢谢关心!”
“喂!”
卡夫卡拿着剪刀,站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尽管苏扶的话上句不搭后句,但对于她来说,好像逻辑清晰可辨,她完全能理解。
的确,完全能理解,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害怕的东西,这时候的冲动是他人所能完全理解的。
虽然这样说无济于事,苏扶这种表现显然是给卡夫卡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就像是她面前所站着的这个人生活在童话世界之中一般。
他还是那样吗?
卡夫卡叹着气,垂下了握着剪刀的手。
切,不管了,跟她卡夫卡又没关系……还把她吓到了……但,那是他的话,但真的不管吗?
卡夫卡短暂地陷入了迷茫之中,她拿着剪刀,站在原地略加思索,咔沙咔沙两声,她伸手剪掉了她头上某株顶出墙外的树的树枝。
“提醒一下赫默好了。”
说完这句话,她的神色完全没有变化,只是继续蹲伏在街道的旁边,等待着某些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黑帮人士。
只是,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她那貌似平静的动作间,丝丝不安的颤抖如同绳索拽住她的动作。
当然,卡夫卡绝对没有想过,赫默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你是说,你怀疑他有精神类的疾病?”
“不不,这也太夸张了吧。”
卡夫卡一脸黑线地看着吐出了惊人之语的赫默,即使是诋毁别人也没有这种说法的吧。
“你不知道,他在莱茵生命里徘徊着和梦游似的。”
赫默有些不安地皱起了眉头,她对苏扶没有恶意,然而她确确实实是这样认为的,她现在也只有担心的感情。
事实上,她对苏扶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只是苏扶个人的游离感迫使她无法对苏扶产生更好的认知。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毫无牵挂,你懂吗,他什么也不追求,而且,他的存在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他迟早要在什么地方干扰什么人似的。”
“赫默……你是不是太消极了一些?”
卡夫卡咧咧嘴,尽管她和苏扶现在并没有什么关系了,那个人还整了一下她,但事实上,她觉得苏扶还算是个好人,或许吧……
“莫非你们研究人员大部分都这么认为?”
“不,说实话,我绝对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完全想不通主任为什么要录取他。”
“这么恐怖的吗?”
很少见赫默这样去评价一个人……
卡夫卡沉默了,然而赫默的评价和她对苏扶的评价也不违和……她会和赫默提起这件事,仅仅是因为那个人对她还不错而已。
苏扶,在她和赫默认识之前,其实和她也有过一些接触,不过,那是比较早的事情了。
而且,那段时间,他的症状看起来要比现在严重得多。
“嘛,我觉得他人其实挺不错的,也许是你们对他了解太少了也不一定,一直用第一印象去判断一个人的话,绝对会很吃亏的。”
赫默讶然地看着少有的,不那么卖乖的样子的卡夫卡,以这么严肃的态度去谈论一个人,但是她的神色很快又转入苦恼。
只是,靠近他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自己的情感都要被他吸走了一般,感觉很恶心。
……
卡夫卡已经从赫默看她的这种为难的神色中瞧出了什么,她就像是一个石匠,拿起锤子要敲碎些什么一般,摊开手装模装样了然于胸地笑了一下。
“是因为,看见他就像是看见了空白的油一样,想吐吗?”
“嗯。”
“他似乎察觉不到那一点,又或许察觉到了吧。”
……
嘛,那是很久之前的时间了,甚至可以追溯到苏扶第一次和梅尔见面开始。
卡夫卡和苏扶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卡夫卡端正地回忆着,回忆着那时的录像,某些往日里美好的记忆冉冉上升,仿佛古旧时光里的一缕粲烂阳光。
一些隐藏在深处的记忆被唤醒,但是于此同时,另外一些相依托着的让人难受的情感也随之浮现。
这让卡夫卡原本想说出的评价变得有些难以开口。
“总之,那家伙应该还能算是一个好人,还有些矫情。”
……
赫默端正地看着卡夫卡,卡夫卡说出这句话后沉默了,也似乎感到有哪里不对劲起来。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现在那种惆怅的表情,是平常的她绝对无法做出来的。
但要是和那家伙待久了,最后一定会离开的吧,她不正是如此感觉的吗,不对劲的家伙,不管如何也不能和他的心接触,越接近就会变得越远,越靠近越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和赫默的感觉似乎也没什么两样哈。
而且现在见面之后,比苏扶和赫默还要陌生。
这算是,失败的例子吗?
那又有什么不能惆怅的呢。
卡夫卡苦笑着揉着脑袋。
“那个,赫默,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她的表情近乎于纠结和怜惜之间。
“反正他也不会在意那些,不,这样才是正确的。”
“当初他拉住我的时候,我比赫默你的感觉还要恶劣得多,但即使是这样,他依旧接纳了我。”
不得不说。
因为这种理由就逃走了。
简直太软弱了,太讽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