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还可以解释一下。”
“说。”
崭新的黑红色床单上,云上有纱翘着腿,半躺着,手上拿着厚厚的一本小说,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
完全换了个风格的房间,让云升意识到这根本不可能是梦。
“你看起来像个女王。”
云升跪坐在地上,看着她的黑丝,定定的有些出神。
“说完了?”云上有纱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枪,消音器反着冰冷的光芒。
“没!”云升连忙将背挺直,“首先,我个人认为女王应该与白色更搭,而非黑红色,这让你看起来像个反派。”
“继续。”
“所以,我就想要用不可抗力让你换一下被子的风格……”
“不经允许就睡在我的床上,甚至流了一堆口水?”
云上有纱嫌弃的放下书,指了指床头的一大滩水渍。
“这怎么好怪我的!你又没说什么时候住进来。”云升激动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坐下!”
“是。”
云升老老实实的重新跪坐好。
事情要从六点半说起。
早上云升刚睁开眼睛,就看到面前的少女蹲在床边,用冰冷的目光看着自己。
睡意立马清醒了。
然后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是什么?”云上有纱指了指手上的书。
“网络小说。”云升看着封面想了想,“我以前在酒吧的时候拿来消遣时间的。”
云上有纱点点头,低下头接着翻起了书。
云升悄悄把头伸过去,见她没什么反应,问道:“你不是日本人吗?中文看得懂吗?”
“学得快,不行吗?你现在也差不多吧?”
云上有纱冷笑一声。
云升讪讪一笑,退了回去。
如果她与自己是同一时间回来的,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她学会一门语言了。
即便是中文,能够看网络小说的水平还是有的。
云升偷偷看了眼右手腕上的表,忍不住说道:“云上小姐,跟你说个事。”
云上有纱愣了下,目光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又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书上。
“说。”
“我要去做早饭了,不然雨落上学之前没饭吃。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里早上很早就开始上课,不吃早饭的话甚至可能会晕倒,而且我妹妹本来体质就很……”
本来周日是可以多睡一会的,但是这家伙莫名其妙出现在了自己的房间——现在已经是她的房间了——导致自己不得不提前起床,而原本用来赖床的时间,全都浪费在了两人的僵持上。
没吃早饭上学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闭嘴,去吧。”
云上有纱用厌恶而又怜悯的语气命令道。云升如蒙大赦,连忙爬起来跑到了厨房,临走前还不忘关上门。
等到厨房点火的声音响起,云上有纱才合上书本,一下子躺在了床上。
柔软的床垫让她有了些许睡意,枕头上还带着云升不知道什么牌子的洗发水的香味。
关于自己,他到底记得多少,又忘了多少呢。
……
把冰箱里的水饺和包子全都拿了出来,饺子下锅油煎,包子放上蒸锅,又用小碟子倒上一些醋。
云升坐在厨房的椅子上,看着煤气灶的火苗,有些出神。
记忆有些混乱,但是不少应该算是很重要的事情,自己还是记得的。
比如刚穿越到异世界就因为语言文字不通,而被路过的漂亮姐姐当做奴隶卖掉;比如被扔到魔物之森后遇到云上有纱,被救下后发现她竟然是个刚穿越来的岛国人;比如自己照顾了几乎生活不能自理的云上有纱两年时间……
比如在凯拉大陆最后的记忆,就是被这家伙利用自己根本看不懂的魔法阵,强行献祭掉,构建了保护整个魔物之森的屏障。
我恐怕是第一个因为挨骂而流传千秋万代的勇者吧。云升自嘲地想到。
一股焦香味突然袭来。
“我草,糊了!”
云升立马跳了起来,给饺子翻了个面。望着已经碳化的饺子皮,云升默不作声地拿起筷子,将枯掉的饺子一口一个吃了下去,又在冰箱里重新拿出几个开始煎。
等到他准备好一切,将围裙摘下搭在椅背上时,雨落刚好从房间里走出来,又转身走进洗手间,开始刷牙洗脸。
云升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没刷牙就吃了东西。
但现在雨落在里面,他也不好进去。
和每天上课睡觉混死的自己不同,妹妹雨落的成绩从初中开始就非常优秀。可惜中考那天感冒失利,上了江城中学。
顺带一提,江城中学也是十分难考的高中,云升在这所学校里上高三。
为了节省开支,雨落在初三的暑假就搬来,和云升两个人住在一起。
雨落的考试成绩总排在年级前三,人长得也好看,待人有礼,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对这个高一新生抱有好感。
作为外人眼中天才的哥哥,云升却每天上课睡觉,下课睡觉,晚自习也不上,听说整天还往酒吧里跑。除了长得好看些,简直一无是处。
“这种人怎么可能是落落天使的哥哥!”
这种话在学校里云升已经听习惯了。
“毕竟是事实嘛。”
每当秦欢与云升聊到这些事情的时候,云升总是用这句话搪塞过去,引得秦欢一阵鄙夷。
等到雨落吃完早饭,背上书包出门时,云升才说了一句“路上慢点”。
雨落回了声“嗯”,关上了门。
“你妹妹不喜欢你。”
云上有纱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靠着墙,手上换了一本小说。
云升拿起牙刷,谨慎的挤了一点,想了想又试着吸些回去,不过天太冷,失败了,只好懊恼着刷起了牙。
“偶是过会物锅锅,讨厌偶混很正常的事。”
“我不喜欢她。”云上有纱沉声说道。
“云上有纱,我警告你。”云升嘴里含着牙刷,看着她,但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对我,怎样都随你,但是雨落和爷爷,你敢碰他们一下……”
“你又能怎么样呢?”云上有纱笑了起来,像是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
云升停了一下,转过头看着镜子,认真刷起了牙。
能够在自己与周围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大张旗鼓地进入自己的房间甚至将其改造。
来自岛国,姓云上。
两件事一综合,事情就简单多了。毕竟之前就觉得,这孩子让人看不懂。
整个庞然大物,是自己努力几百辈子都不一定能够看清的东西。
哪怕现在自己死在这里,恐怕连个营销号标题都蹭不到。
“我以前。”云升拿出牙刷,“想的很简单。等雨落大学毕业,有了工作,我就和爷爷去乡下,慢慢还债,把剩下的日子过完。”
他拿着杯子,喝了口水,将口中并不多的泡沫全都冲掉,“即便是现在,我的想法也没有任何改变,倒不如说因为你的出现,还清债务的日子可能会更短也说不定。”
想了想,云升又补充了一句,“即便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雨落和我是不一样的。现在的我已经腐烂了,但她不同。她的能力和长相,无论在哪里都会发光。”
“我唯一愧疚的是,老爷子吃了一辈子苦,到头来能跟着我享福的日子不长。”
云升看了看镜子。里面的人看上去很年轻,眼角有淡淡的黑眼圈,头发有些微翘,皮肤白而柔软,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这是十八岁的自己。腼腆而青涩。
沾上水,将翘起的头发捋平后,云升深吸一口气。
“求你,无论如何都还请满足我这个愿望。”
所谓尊严,只有在身份对等时才能发挥作用。
如果能够避免冲突,在别人眼中很重要的尊严反倒无关紧要。
转身看向云上有纱,屈膝。
“这样啊……”
云上有纱点点头,将书放在地上,走过来。
她蹲下身,裙摆盖住了曲线优美的小腿,伸出食指,抬起了他的下巴,拦住了云升准备跪下的动作。
十六岁的少女,本该如同待放的花苞,但在云升眼中,她就像是带刺的蔷薇,花瓣上沾满了鲜血。
她笑得很开心。
“你觉得,云上升,这名字好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