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塔王国东北边陲的索克郡,向来是全国最为贫瘠的地区,广袤的灰色戈壁里,映衬的只有其中廖然的生机。
它东边与邻国卡马亚接壤,北边则是危险的混沌域,时不时还会有野蛮的兽人或是绿皮部落进攻过来。
然而这荒凉的旷野深处,一座高大的石塔却巍然屹立在飞沙走石之间。
塔顶上延伸着各种造型古怪的魔导机械,四周则遍布着嶙峋的骸骨,使本就阴森的环境显得更加诡异了几分。
透过中层的狭小圆窗,能看见屋子中央摆放着的精密魔导设备,里面正端坐着个被长袍严实包裹的身影。
而这个黑袍怪人,正是凶名远扬的傀儡师。
身为肢体魔法学与机械魔导学双方面的顶尖人才,她的名字却一直被列在西北大多数国家的悬赏名单上。
只因那禁忌的人体傀儡魔法。
通过眼前这特殊的魔导装置来加持自身的天性力量,她就可以在千里之外操控自己制作的人体傀儡。
呼——
然而不知为何,那娇小的身躯却忽然从高高的座位上滑落而下,倒在地上捂着脑袋开始痛苦地翻滚了起来。
“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从那几乎从不说话的唇间宣泄而出,让屋子对面正搅拌着红茶的面具男子颇为惊奇地看了过来。
原来这个阴森可怕的家伙,还真是个女人啊!还以为会是个皱巴巴的小老头呢,可真是见了鬼了!
这还是面具男子第一次听到傀儡师原本的声音,对方平常交流都是用那种诡异的魔导机械音来代替的。
“那个傀儡师……小姐,请问您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面具男颇为绅士的走上前,询问着正在地上挣扎的黑袍怪人,然而只顾尖叫的傀儡师根本没有余力去回应他。
“额,还真是麻烦啊,果然女人什么的最难应付了……”
面对这位性情极其怪僻的上司,面具男子也不敢随便伸手去碰她,只能看着对方在屋子里来回不停地翻滚。
“啊啊啊啊,零大人——”
即使在无法控制的惨叫声里,面具男依然听清了夹杂其中的模糊字眼。
零大人?
莫非是指那位禁忌的第零星芒?
面具男略显疑惑地挠了挠脑袋,以他在议会中的身份地位,很难了解到那位大人的真实信息。
只是知道对方在自己加入之前,就已经背叛了七芒议会。
傀儡师不该是在献祭恶魔之心,唤醒树底遗迹里那位古老的存在吗?
怎么会碰上那位大人?
面具男子又不由联想起,前不久在这座据点里见过的第六星芒大人。
虽然那位大人浑身上下也遮挡得严严实实,但面具男子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身上不可触犯的气势。
那绝对是大陆最为顶级的强者。
而这位禁忌的第零星芒大人,想必也不会比他差到哪里去吧?
傀儡师小姐可真是倒霉。
而沉溺在痛苦之海里的傀儡师,此刻已经无法估测时间的流逝,分秒的光阴里承载的都是度日如年的凌迟之痛。
这究竟是什么诅咒!
不知煎熬了多久,傀儡师才觉得自己灵魂间的撕裂感略微减轻了一些,努力寻回了星点被魔女夺走的神智。
真不愧是零大人的手段……
淋漓的汗水已然浸透了她身上厚重的黑色长袍,浑身上下的肌肉依旧在不由自主地连续战栗着。
最严重的伤势还在灵魂之中,那摇摇欲坠的心灵之渊遍布着裂痕,她已经无法再调动身体里丝毫的魔力。
估计要在那绿水里泡上两个月了。
没有理会站在旁边满眼好奇的面具男子,傀儡师勉强拖起自己无比虚弱的身体,踉踉跄跄地向着内屋走去。
“我没事。”
机械式地抛下这句简单的回应,面具男子很快就听到了里面屋门猛然关闭时发出的沉重响声。
傀儡师的言行举止,还是那样一成不变的冷漠。
“诶,真不想和她待在这里啊,女人很麻烦,疯了的女人就更麻烦了!”
望着傀儡师离去的背影,男人只能坐回原处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小口品味起杯中已经凉透了的红茶。
“不过计划已经开始了,想必很快我就能回去看看了吧。”
望着那液面倒影出的英俊面孔,男子嘴角不禁挑起了莫名的笑容,在杯子轻摇出的波澜里逐渐扭曲了起来。
“还真是有些想念呢……”
而傀儡师刚刚甩开厚木的屋门,就再度脱力地摔倒在了地上。
但她这次没有挣扎地爬起来,只是费力地脱下了身上厚重的长袍,露出了其下光洁嫩滑的娇躯。
那纤细的胳膊与手臂似乎还未发育完全,单单从外表看去,傀儡师似乎只有十几岁的模样。
而如果让外人看见此景定会大吃一惊,没人能想到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傀儡师,竟然有副可爱小姑娘的容貌。
“零大人……”
抱着自己的膝盖,傀儡师失神地蜷缩在占有蜘蛛网的墙角里。
她卧室的陈设十分简陋,破旧摇晃的木质桌椅,用岩石简易搭垒起来的床铺,只有一张破洞的毛毯搭在上面。
这就是傀儡师所有的家具。
“零大人……”
这间空旷的屋子的主人,依旧在像往日一样重复喃喃着那个名字,失魂落魄的左眼里不断闪过扭曲的光彩。
而已经机械化的右眼里,唯独只有空洞的黑暗。
“零大人……”
她抬起手指慢慢划过了自己嫩白的大腿内侧,傀儡师知道这里浸湿自己肌肤的并不仅仅只有汗液。
还有自己对零大人无比的敬意。
即使面对刚刚那恐怖的惩罚,她竟也能在无尽的痛苦里,挖掘出了丝丝的常人完全无法理解的快意。
这些都是零大人赐予自己的……
樱舌慢慢舔过纤纤的指尖,黑色的头发沾附在了潮红的面颊上,迷离的眼神里满满都是种极其莫名的意味。
“零大人……这次……我这次一定要让您……成为真正的神明!”
只是自言自语的呢喃间,原本平静的声音突然又愤恨了起来。
“所以……她们全部……都杀掉!”
目光转向身侧灰泥的墙面,上面正挂着几张残破的画像,而正中间千疮百孔的那张正是她最为憎恨的人物。
“还有!特别是你!”
也是蔷薇公国接下来的继任者,蔷薇大公格瑞亚的女儿,希格莉特如今名义上的妹妹——优洛·赫尔曼。
“马上就……让你生不如死了!”
抓起角落里的石子,再次砸像了那张她最讨厌的面孔。
“期待……恐怖的报复吧,罪人!哈哈哈哈!”
傀儡师癫狂的笑声不仅回荡在她简陋的屋子之中,也在希格莉特的耳畔边迟迟不肯彻底地消散。
傀儡的身躯在仙力的侵染中,已经磨灭成了灰烬逝去在了飘扬的风里。
“还真是令人厌烦的感觉……”
当身体里浩瀚的仙力逐渐退去,极度透支的虚弱感阵阵袭来,竟也让魔女差点就没能站稳脚步。
果然仅靠现在的自己,直视因果的攻击还是太过勉强了吗?
慢步走出满地疮痍的战场,希格莉特找到了棵被炸毁了大半的针叶树,倚靠着半截的树桩慢慢坐了下来。
万事万物间的因果联系,可以说是此方世界最为基础的法则之一。
而魔女强行窥探利用因果,所造成的主规则反噬与仙力透支,都对她如今的身体产生了难以承受的负荷。
毕竟现在的她,早已不是那位能够镇压万界,无敌于世的仙尊了。
疼痛伴随着精神的疲乏,连环冲击着希格莉特的脑海,恍惚的精神需要依靠沉眠来进行修补。
就在魔女准备稍微小憩的时候,那明眸之中仍未褪去的星辉,却对上了天空中那轮不祥的血月。
它刚刚似乎……对自己笑了笑。
这并非魔女困乏下产生的错觉,映照着苍穹的那弯血色之月,确实对自己落下了一瞬即逝的笑意。
“竟然是在做这种无聊的打算吗……”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波动,希格莉特的目光离开神秘的血月,再次眺望向了远处那棵高耸入云的恩赐之树。
“还真是耽误我睡觉的时间。”
随着魔女抱怨声音的落下,在那被魔兽入侵的树旁营地之中。
那预谋已久的变故陡然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