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承认了是么?”
“嗯。”
亚索不作争辩,嘴角泛起令亚露米陌生的笑意,她强压着心底的不安,神情认真:
“承认就——”
“去睡觉吧,好好休息,后天送你回塞尔维亚。”
亚索直接打断了她。
“塞尔...维亚?”
亚露米微微一颤,死死盯住亚索的眼睛。
“嗯,其实,自从你十岁以后,每年的八月二十,伊莉雅阿姨都会寄来你的机票。”
亚索直视妹妹隐有雾气的琥珀色瞳孔,尽力放松唇角的肌肉:
“每一年,我都可以选择送你回去,但是我舍不得,所以每一年的机票都被我撕了。”
“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你就这样错过了五次回到伊莉雅阿姨身边的机会,但这次不会了。机票,电话和地址,我明天一起给你。”
“去睡吧,明天好好收拾一下。”
见妹妹胸口的起伏越加明显,眸中的怒火也愈演愈烈,亚索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随之化为灰烬。
他闭上双眼,深吸口气,嘴角勾起一丝复杂的笑意,无声挥手,而后潇洒转身。
一只小手用力地握住了亚索右手的四指,甚至发出了“叭”的轻响。
她握得很紧,甚至让亚索感到一丝疼痛。
“你觉得我拖累你了,是么?”
亚露米眼中隐有雾气。
“你觉得自己没有拖累我么?”
亚索真的想笑,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他还真没有察觉到,这个妹妹如此得缺乏自知之明。
“松开!”
亚索命令式的语气蕴含着他平日间积攒的威信,令妹妹肩膀轻颤,捏得自己四指发疼的小手也随之松懈下来。
他反手拿捏住妹妹柔若无骨的小手,将削好的苹果递到她手中,然后把插在苹果上的刀子拔了下来。
“吃吧,有助于睡眠。”
他摸了摸妹妹金棕色的柔顺长发,再次转过身子。
无论是作为哥哥,还是作为父亲,还是作为朋友,亚索扪心自问,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能力下所能做到的,最好的程度。
努力之后的失败,亚索可以接受。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的心底应该很乱才对,没想到却久违地感到一身轻松。
毕竟,妹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绊。
同时,也是唯一的包袱。
“等等!”
亚露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失平日的冷淡。
亚索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傲气,或者说头铁,他做出的决定,哪怕就结果来说是错误的,也从不会后悔——
兄妹两人都明白这一点。
有一次,也说不清谁对谁错,两人各持己见,一场冷战持续了半年,最后还是亚露米忍不住退让,当亚索的面平地一摔,隐晦地给了台阶。
“你给我等等!”
亚露米脚步有些慌乱,从身后追了过来,见亚索步履决绝,咬了咬牙,干脆一下子扑了过去。
“哥!你给我站住!”
猝不及防之下,亚索竟直接被妹妹扑倒,兄妹俩同时失衡,叠在一起。
两团柔软贴在后背,一双雪白紧靠大腿,但亚索却没有任何旖旎的想法。
亚索闷哼一声,紧绷着肌肉地转过头,面上有些惨白,额前青筋毕露,有生以来头一次对妹妹发起了脾气:
“你有病啊!我没有你这种妹妹!赶紧给我滚啊!有多远滚多远!”
如遭雷击!
“你?”
亚露米浑身剧颤,那是如同梦中从高处跌落的反应。
她站起身子,面对亚索那全然不似作假的狰狞面孔,情不自禁地倒退两步,满脸不可思议,她咬着银牙——
“亚索!你混蛋!”
光线昏暗,视线模糊,亚索分不清那是不是两行泪水,但妹妹终究如他所愿,落荒而逃,冲向了自己的房间。
只听到“砰”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房门反锁的声音。
“亚索!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什么都不懂...
是么,是这样啊,真是经典的台词!
亚索笑了笑,牵动肌肉,全身一阵绞痛。
视线摇晃,呼吸滞黏。
轻轻抹去地上的三两滴血迹,亚索挣扎地爬了起来,浑身颤抖地望向正中心口的刀子,睡衣染血,嘴唇乌青。
疼!
真特么疼!
这个位置,就是叫了救护车大概也没得救了吧?
亚索惨笑一声,趔趄着走出大门,随意认了个方向,跌跌撞撞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清冷月色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