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妖怪超常的动态视力,捕捉到了那道从我面前穿过的,曳着猩红色回旋的轨迹,同时垓玉目睹他的右手被打成碎片,表情变得惊愕。
他的表情在这个惊愕的瞬间永久停滞。
配合SVD-德拉贡诺夫狙击步枪所用的,附灵型反妖异汞芯弹,在花坛上弹跳一次,击穿垓玉的胸膛,在路灯上弹跳一次,撕裂我的大腿,在地面弹跳最后一次,穿入垓玉的下巴,从他的颅顶穿出。
前一刻还披着斗篷,COSPLAY刺客信条的鸦妖,此刻已经化作碎片,彻底失去了同步率。
这个冷笑话真好笑。
可惜我现在笑不出来……因为我终于知道贺彩加为什么会迟到了!
他之所以会迟到,不是因为他真的没到场,恰恰相反,他早就到场了,之所以一直没出现,是因为他在找能够一枪双杀的角度。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贺彩加明显改变主意了,他不打算帮我了,他要杀了我!
我是人类,但身体是狐妖。
是妖怪!
是人类的敌人!
是猎人的死敌!我本来就不该对贺彩加抱有期待!
但是……为什么??
贺彩加,我们本来都是猎人,都是以妖怪为敌的人啊。
我们曾经一起执行任务,一起出生入死……
我们是战友啊!
你亲自说过的啊!
“贺彩加,住手!!”
被背叛的感觉冲上脑门,让我不顾闪躲,冲远方大声呼喊。
“你在想什么啊!我是林介音,林介音!是他×的友军啊啊!!”
但那恐怕没用吧。
贺彩加是绝对的“原则型”角色。
只要定下了计划,就绝对不会改变,直到任务完成为止,绝对不会停止。
与毙杀垓玉相同的方向上,火花再次点亮,距离我的喊话仅仅过去半秒。
本能驱使着我单脚跳向空中,躲开了这次射击。
然而“空中”和“靶子”是同义词。
同一个地点,第三发火花亮起。
我发动瞬步,躲进了贺彩加的射击地点所不能直接瞄准的掩体中,竭力激活妖血,治疗我被打残的大腿。
“哈、哈啊……”
战友的背叛让我的脑袋一片混乱,但现在情况危急,我无暇思考贺彩加为什么会这么做,必须集中精力,全力思考渡过危急的方法。
首先必须意识到的是——贺彩加是狙击手,是绝对的远程杀手。
德拉贡诺夫的有效射程在800m到1000m之间,一般出色的狙击手,绝对半径在200m左右,但那只是针对一般人而已。对于贺彩加这样的猎人,经过阴阳经纬术的测距,配合能够极大幅度地排除风力干扰的附灵,再加各种科技辅助和他自己骇人的集中力,这个半径可以扩展3倍以上——换一句话来说,德拉贡诺夫的全部射程,都在贺彩加的绝对控制范围内,除非紧急补射,否则绝对不会失手。
在远程对付狙击手,什么妖怪和阴阳师都必死无疑,但反过来说,要想打败他们,唯一的胜算只有近身。
既然知道了这一点,所有的问题就全集中在如何近身上了——
阴阳道家的使用者擅长瞬步,区区1000m的步长,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小儿科,但此时此刻真正的问题是如何定位贺彩加的藏身之所。
在一般情况下,只需要探出头,看一眼,竖起耳朵,听个声,这么简单的动作,此时此刻,在敌暗我明的压制下,却难如登天。
要如何定位呢?
我转动眼珠,很快想到第一个策略。
我摘下我的贝雷帽,向掩体上空——
“砰砰砰砰!”
——失算了。
“贝雷帽被打成碎片”,与这样的期待相反的,是面前的假山石上接连迸出的火花。
贺彩加发现我的位置后,竟没有射击帽子,而是对掩体后的我本身发起弹射攻击。
我没敢怠慢,随便找了另一个直线可达的掩体,瞬步转移进去。
但紧跟着瞬步的方向,枪火却再次照亮夜空……
“贺彩加这家伙!?”
瞬步本身是没有轨迹的,按理说从一个掩体到另一个掩体后,一般人根本无从捕捉其方向,但看来贺彩加早已调查过广场这里的地形,深知瞬步的吟唱时间越短,就越不能容忍路径上的障碍物,直接算到了我的下一个掩体!
我被贺彩加的狙击封锁打得疲于奔命,连续三次转移后,枪声才终于停了下来。
“在换弹吗……?”
德拉贡诺夫的装弹量是每弹匣10发,贺彩加所做的改装并没有改进这一点,毕竟对于一般任务来说,连续10发子弹已经够用了,更何况作为熟手的他换弹动作很快。
而换弹的时间过去之后,贺彩加依然没有立刻开枪,想必是难以估计我在他换弹的时间里发动了几次瞬步,暂时按兵不动吧。
既然如此……
我再次向掩体外抛出我的帽子。
而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我在扔出帽子后,本体采取和帽子完全一致的轨迹,狂奔而出。
贺彩加开枪的速度慢了零点几秒。
他料不到的吧?虚虚实实假假真真,谁能料到我会使用和诱饵一致的行动方向?
而当他扣动扳机时,“开枪”这个决定就已经葬送他了。
我亲眼看见了那个被枪口的火花所点亮的窗口。
经过连续的两次瞬步,第一步躲开弹道,第二步直击目标:
写字楼五楼,从左往右数第4间房——我将半开的窗户斜切下来,强袭而入!
房间中空无一人,只有一盒划亮的火柴。
被耍了!
连续的碰撞声从房间这一侧的窗户,房间那一侧的走廊不断响起。
借各种反射面弹射而入的子弹变成乱弹,别说我看不清其弹道了,不知从另外哪个房间开枪的贺彩加本人可能都没法预测它的轨迹,因为这本来就是以绞杀为目的的火力封锁。
更何况……初速超过800m/s的德拉贡诺夫,即使经过多重反弹,速度也将近音速,我本来就没料到会遭遇这种打击,等听到声音的时候早就晚了!
不知多少只弹匣的连射将我多次命中,等我终于稳住神智,能够凭火花而不是声音闪躲时,外衣已经被染成了红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