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以防万一，在易铃离开之后，又过了小半个小时，我们才选择离开这个区域。
那个银发少女还是一脸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
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也没法再对她动一次手了，至少现在不行，我的神经还没有大条到让我足以无视午夜的战斗，不会胆敢在这么近的距离再对她展露敌意。
少女迷惘地看着我们，一会儿微微向左边歪脑袋，一会儿微微向右边歪脑袋，久久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迷惘地眨了眨大眼睛，身子微微后倾，和我们拉开了一点点距离。
“你们…………诶，梦……？”
这孩子原来会正常说话，看来她作为人类的成分要更大一些。
只是这问题我反而没法回答啊。
“呃……”
少女见我没有回答，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刺痛地“噫”了一声，指尖上少许血痕映入了她的眼中。
“呃呃呃，这……”
这就没办法了，打马虎眼也糊弄不过去啊。
“所以说，不是梦啦。”我无奈尴尬地说道，“你这个，呃，嗯……我们打的，不好意思。”
“那一下明明是小音你一个人好吧，咱才不会下那么重的手啦。”
“严格来说也不是我打的好吧。而且要不是因为她的身体没那么妖怪，这种程度到底算是哪门子的伤啊，怎么就下重手了啊真是的！”
由于被百灵不爽地戳了一下，我也超不爽地扭头和她拌起嘴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而这时银发少女更加迷惑地歪了歪头。
“身体……妖怪？是在说谁，是……我？？”
“……”
我和百灵都愣住了。
“可是。”
银发少女有些固执地嘟起嘴来，明明我和百灵没有说话也没有惹她生气。
“我是女生，六年级那么大的……才不是什么，妖怪呢。老师说过，妖怪，是形容坏蛋的词。”
“这……”
我感觉五味杂陈，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啥好。
“你知道你爸爸妈妈是谁吗，”我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的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
“爸爸是工程师，妈妈是会计，爸爸和妈妈，我……”
银发少女对答如流，但随后却越说越慢。
“爸爸妈妈，死掉了……”
“……”
得，我这个问法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一个这么小的小姑娘游荡在深更半夜的城市死角，除了失去父母还能有什么答案。但是光“爸妈死掉”这句话又解答不了她的身份：妖怪也有可能失去父母，人类也有可能失去父母，两者都不矛盾。
“呃，嗯……”
这我接下来问点什么好？
“你……嗯，”我犹犹豫豫着，“你多大了？刚才说，是小学六年级，是吗？”
“嗯……今年六年级了。”
银发少女弱弱地作答，不知道为什么，一边说着这话，一边看起来好像更沮丧了。
瘪着脸，泪光在她的眼角聚集起来，一滴一滴吧嗒吧嗒地往外漏。
看来是勾起她的什么负面情绪了。
虽然不哭出声是挺乖，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在这种情况下，再问恐怕就问不出什么东西了。
尽管我不想再跟百灵之外的妖怪虚与委蛇，但这个时候也只能以安抚为主。
“好了好了，别哭了。”
我轻轻摸了摸银发少女的头发，抱了抱她。
“我们先带你去把伤治一下，然后吃顿饭，就当是之前和你打架赔礼道歉，然后好好休息一下，其他的之后再说，这样可以吗？”
※
商业街凌晨时分有24小时药店营业，这挺好。
普通妖怪的力量在治疗方面都大半靠恢复，如果想要有正儿八经的医疗能力，要么专门研究这个，要么得是修为深厚的打妖怪。所以我们处理银发少女的伤，还是得先清洗消毒，再考虑别的。
反正双氧水和纱布也不贵。
银发少女给人感觉很乖，而且真的很能忍。
明明刚才聊天聊到爸爸妈妈的时候，不知怎么地就哭了，擦药的时候却跟没事人似的，别说哭了，连喊痛都没有。
我差点以为我判断错误，以为她的肉体已经没那么人类了，问了一句“疼吗？”，才得到她的回答：
“嗯姆……很疼。”
得，看来真的只是很能忍而已。
离开药店之前，顺便在药店门口的多功能秤上检查了一下，这丫头身高1米39，体重只有30.1公斤……真是轻得离谱，鬼知道她已经独自一人游荡多久了，瘦成这样。
给这孩子好好吃点东西吧。
本来想给她弄点面点吃，没想到商业区这块区域都是正经餐厅，没几个早点店，找了一圈就一个包子铺。
买了俩肉包子递给银发少女，“吧唧吧唧”没一会儿全吞下了肚。
虽然听她吃过包子之后的“姆呜”声似乎很满足的样子，但看她那个速度，怎么着也不是吃饱——话虽如此，全买包子塞给她好像又不太合适。
到底该怎么办呢？
“小音？”百灵悄声提议，“要不……咱们就直接把她带回家吧？我来做点香喷喷的给她吃饱饱，欢迎加入我们的大家族？”
“虽然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是后面擅自欢迎她加入是怎么回事……”
“诶……可是小音不是明显改变主意了嘛。”
“谁告诉你我改变主意了，留不留她还是……咳，算了……”
当着当事人的面说不出口，我无奈将狠话咽回肚子里去。
“没事没事，这对平常超级冷血的小音来说已经算是改变主意了。”百灵说道，“呜啾痛！”
“少给我借坡下驴。”
我用力敲了一下百灵的脑袋。
“不过你说回去，那就回去吧，”我接着说道，“做点家常菜也挺好，免得在外面吃饭破费。当然了，你说这个的前提是耗了一整个晚上不觉得累，还有精力好好做饭的话……诶……？”
“诶什么，小音怎么了？”
“我‘诶’的是，我好像找到了一件东西啊……”
在刚才思考有没有办法不麻烦百灵做菜的时候，我一边说话一边试着在我身上摸了摸，没想到真摸到一件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昨天在餐厅里和易铃一起弄来的免单券。
看向街道的另一端，那家餐厅正好在我的视线之内，这家餐厅竟然是通宵营业的。
“这是什么？”百灵问道。
“呃，呃嗯……”我犹豫了一小会儿，决定说实话，“免、免单券，当天在那家店吃饭可以全额免单……我，我……我昨天在这儿晃的时候参加活动赢下来的。”
“喔喔，这样吗？那挺好呀，那我也不用做饭了啾，咱们可以一起去占便宜占个够！”
“嗯……”
“不过……”
与此同时，百灵忽然话锋一转。
“怎么感觉小音你这说话方式有点不太对劲，那个是什么活动呀……是小音自己赢下来的吗？”
“哇啊你废话多啊……咱们赶紧一起去就是啦……”
我强行把百灵的狐疑糊弄过去，牵着银发少女的小手，和百灵一起到那家餐厅门口去。
一开始我还想，能不能通融通融，让餐厅允许我们把前一天的券拿到今天来用，仔细看了看才知道，券的时限本来就是24小时以内，这么做是完全合法的。
非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是这个券本来是“双人限定”，不过考虑到银发少女那么小只怎么看都是个未成年人（其实我和百灵的长相也挺未成年的……）应该还是有斡旋空间。
不过，正当我正在对着银发少女的身材比划，试图让前台服务员通融通融的时候，餐厅另一侧的换衣间突然发出一阵“咔吱”声。
“……”
“您好您好～，欢迎光临！诶……诶您是……”
一位看起来相当有朝气的服务员，身着整洁的女仆裙，伸着懒腰走了过来，看到她的身影，我感觉自己跟石化了一样。
“呃咳咳咳，你、你好啊……现在到你上班的时间了？”
“嗯？小音……你怎么了，这位是怎么回事？”
“音……姐姐，怎么了？”
百灵的脸色变得奇怪起来，连一旁的银发少女都乘着她的气势弱弱地问起我来了。
“呃……没，没什么……”
“怎么就没什么啊，我可是还认得你啊，昨天出色表现震撼全场的二人组。”那位昨天的主持人小姐，毫不留情地把事实指了出来。
“咦，二人组？”百灵歪头。
“呃呃……”
“所以说……你竟然会选择白天来这边再吃一顿吗？这到底是怎么……？哦，哦哦，嗯嗯嗯行，我知道了。”
主持人小姐先是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后，在刚才的另一位服务员的小声告知下，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也不是不行……”主持人小姐若有所思道，“之前大堂经理同样的情况也通融过两次，小孩子嘛……也多吃不了多少菜，只不过……”
“只不过……？”
主持人小姐的同事疑惑地复读了一遍她的话，紧接着，百灵和银发少女也一模一样地复读了一遍，前者看着我的眼神还越来越不对劲。
“这是什么，借花献佛？”主持人小姐问道。
“什么借花献佛，你你你你想多了……”
“假如一件事只要是个人就会多想，那就应该叫合理猜疑！昨天和你一起比赛取胜，还那么那么亲密的女孩子可不是这几位耶，你们到底是啥关系？”
“哎？小音……”
百灵的语气里终于正式透露出浓烈的不爽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昨天的的免单券你不是说是你赢来的吗？”
“呃，我、我也没有说是我一个人吧……”
“是易铃小姐一起吗？”
“呃……”
“虽然比赛的时候没有问名字，但是我想应该就是你问的那个小姐姐没错哦。”
主持人小姐横着眼睛，一脸不爽加坏笑。
一个人是要怎么样才能做到把坏笑和不爽体现在同一个表情里的？
“如果这位穿漂亮裙子的小姐姐还不清楚具体情况，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主持人小姐对百灵说道，“我们店每周日做的活动啊，都是难度非常高的，没有很强的个人能力和配合无间的默契是拿不到冠军，也拿不到我们的免餐券的！”
“喔～～？”百灵眯起眼睛，“也就是说，小音和易铃小姐的默契很好咯？”
“对啊对啊，简直是心有灵犀，而且身体配合得也好！”
“呜啊，身体配……配配配配合！？”
“别瞎说啊，明明只是过独木桥而已！”我慌乱辩解道。
“说的就是独木桥啊，身体紧贴在一起还能有那么强的定力共同进退，这关系不是好得不得了嘛！甚至之后都亲亲脸蛋了，这不是明显关系超级好嘛！”
“呜啊……！”
“哇，怎、怎么会这样！”百灵大惊失色，“小音！你不是说你和易铃小姐以前没什么特殊关系，和我一样只是刚认识嘛！为什么刚认识第一天就变成这样了……怎……怎么回事！”
“不是……”我感觉百口莫辩。
“是啊，赶紧给你的这边另外两个小女朋友一个交代，有机会的话给另一边正主也要好好交代，不然饶不了你！”主持人更加穷追不舍。
“不是，所以说……！”
“小——小女朋友？”就连旁边的银发少女都被带坏了，开始歪着脑袋重复这个莫名其妙的词了！
“不是啊！所！以！说！啊——！！”
轮番被百灵和银发少女还有主持人小姐轰炸，我终于受不了了。
“根本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这边才是正主……啊呸，这边才是和我住一起的那个！而且根本没有什么小女朋友啊！！”
所以说我为什么要想去用这张免单券……
贪小便宜……真的很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