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铃的攻击还是让我第一次知道,狐妖的身体可以结实到这个程度,能在不骨折而只是多处骨裂的情况下,把地面砸出一个一米深的坑。
“呜……”
太痛了。
我之前喜欢吹嘘我资质不错,虽然是实话,但其实有些自负。
这个世界上资质高于我的人其实还有很多,比方说祁响就明显不比我弱。比方说我的义妹易铃,她从小资质就比我强,体质比我强,对灵力的感受力比我强。
今日一番交锋,她役使福音系的表灵力,与力量形式不甚相同的我交锋,竟然没有什么体系上的比试,单靠力量绝对量的压制,就把我砸得如此狼狈。
狐妖的力量还算及时地修复着我骨骼中的创伤,我撑着镰刀站起来,看向坑的外沿,易铃正平举着锤子,稳着架势快步向我这边移动。
我飞身翻出坑外,瞬步逃离易铃。
果不其然,在我拉开距离后的短短一瞬间,先前的坑中炸出几米高的灰霾,易铃的攻击根本没有给人留余地的意思。
然后,我瞬步移动到易铃的后方。
镰刀上灌注足量的狐火。
现在和易铃战斗,我没法,也不敢再用蹩脚的灵力为主,不过也好,我现在本来就是在以妖怪的身份面对她,从名正言顺的角度讲倒是正合适。
“镰谣·回暑!兵策之一·斩!!”
但易铃竟然也瞬步躲开了。
我稍微有些意外,没想到易铃还保留着我们父亲的派系,并不是纯粹的修女。
但我没有迟疑,易铃的闪躲不会中断她连贯的攻势。
果不其然,我一刀挥空之际,易铃的第二个瞬步已来到我的身后。她的瞬步没有我远,但是与我相比要更加精准而流畅,当圣光照亮我的后背时,易铃行云流水的动作已带起毁灭性的架势。
我最后一次瞬步向前躲开,而易铃,在锤头落地的“轰隆”声爆出的瞬间,就已经用同样的移动追到了我的面前。
“锵——”“砰!!!”
明明还算稳当地接住攻击,我却仍然被易铃砸开几十米。
力量还是很大!
连续的移动完全没有妨碍易铃的运力,也就是她的瞬步距离不如我,没法再追着我的背后攻击,不然我这一回合还会更加狼狈。
易铃的攻击再至,一丝一毫的停顿都没有。
“碰!”“乓!”“轰——!!”
“哈啊……哈啊……”
我感觉自己眼睛痛。
武器每一次碰撞,就会有剧烈的圣光迸射出来。
光芒太过猛烈,我想说那规模像太阳,但太阳往往没有这么灼目,也许该说是电焊,但电焊的丁点光芒根本没有这么强盛。
真的要形容,唯一能用的词可能只有威严。
与怨灵正好相反,怨灵是遮蔽你的感知让你看不见,这是强烈外溢着的意志逼迫你只能看着它,只能尊崇它,要你下跪要你臣服,纯粹的正确本身。福音系就是这种霸道的东西。
「如果你做错了,就被我碾碎;如果你被我碾碎了,就说明你错了」——就是这种道理。
“轰隆——!!!”
不可以一直这么近距离和易铃硬着来,这样下去甚至圣光本身都有可能将我灼伤。
我瞬步拉开和易铃的距离,拉开链镰,没再绕圈找攻击角度,而是在中距离的废屋屋顶上向易铃发起甩斩。
易铃手中的武器挥舞得飞起,在连续的“乒乒乓乓”声中,将我的攻击全数弹开。
接着,易铃向脚下灌注力量。
“……?”
我看到了代表着“净化”的光芒爆出,我本来以为她要施术炸开武器的锁链,但当我反应过来时,光芒已经移动到了我的身后。而我的脚下……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易铃她……纯粹用“撞”的,把我脚下的屋子直接炸烂了?
在重力带着我向下坠落前,我扫视一圈周围的地形,挑了一个还堪一用的第二个落脚点。但在瞬步转移过去之前,我得应付易铃折返回来的又一次猛击。
易铃又是跳到空中硬锤的。
这种招式本来破绽极大,但偏偏每次这时我都来不及抓破绽,只能硬接。
而正是这一击——
“砰!”“轰隆隆…………!!!!”
我……!?
我的意识被愣砸断片了两秒,而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的身体竟然还在空中飞行。
但我分明记得易铃是向下锤的,这也就是说我被砸弹起来了。
废弃的电线被扯断,变压器和电线杆被砸烂,简直像是多米洛骨牌一样,我竟然硬生生砸穿了一整排超过二十座棚屋,在“隆隆隆”的倒塌声中,被埋在成吨的建材下。
……这是什么破坏力?快把我砸飞一千米了吧!?
我的浑身上下都剧痛着,股骨骨折了,几处手臂的骨头和肋骨都裂了。腹部也有剧痛,是钢筋,哪怕是庸凡的人类造物,在如此夸张的破坏力的加持下,竟然也将我的肚子扎穿了。
“呜——”
我优先调集妖力去治疗手臂,忍着痛去拿镰刀,却发现我的经脉末端像是豁了口似的用不了。
是道标……?
明明同为灵力,而且是表灵力,易铃这一击竟然硬生生把圣光道标烙上去了!?
我这下子伤势也没法管了,必须立刻调集体内其他的力量来冲洗易铃的圣光道标。没法用灵力就没法瞬步,我被易铃直接打飞了这么远,恐怕直接被她认为已经清除障碍了,她会执行她的下一个目标,没有瞬步可赶不及!
“呜啊……,真…是的!这个家伙啊!!”
我用蛮力拗断钢筋,将其从我的体内**。这种贯穿伤靠狐火一时半会儿是解决不了了,先凑合着把骨裂骨折治好就行。然后——
“阡陌人相闻,山海意长存……”
循着我被砸飞的轨迹回到之前的地方,果不其然,易铃的锤子正对着百灵和祁响。
祁响依然是一脸茫然,百灵挡在祁响的面前,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硬生生拼凑出了一把长刀,但明显根本没能消除掉易铃的圣光道标,她依然浑身颤抖着。
而易铃,她平举着锤子,万幸我赶在了她下手之前。易铃看到我重新挡在她前方,声音里透出哭腔。
“姐姐……!!”
“叫我姐姐也没用……”我喘着气说道。
滴答,滴答。
狐妖的血脉正在努力愈合,但在那之前,贯通的伤口仍在沥沥地淌血。
我平握镰刀对易铃说道:“既然你也知道现在叫的是‘姐姐’,那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开。”
“姐姐……真的把自己当做妖怪了吗?”易铃问道。
“我永远也不会把自己当妖怪,但是我现在事实上就是妖怪。就像祁响直到今天晚上才明白她已经不是人类了,但你说她害死了几十个人是事实一样。”
“……”
“不是要从事实的层面来说吗,”我说,“那么,如果真的让你处决了祁响,那我自己也没有继续存活的资格了吧?”
“姐姐……这个问题我们稍后再谈……”易铃说。
“这个问题你自己早就已经亲口谈完了。”
“……”
易铃沉默。
“也是。”易铃长长地叹了口气。
“‘也是’……吗。”
“标尺有瑕,民益殆兮,标尺有易,特权出兮。”
易铃低头道。
“也许结果可以因地制宜因势利导,但是原则本身是不容商榷的。如果姐姐真的追求从一而终,言行一致,那就只能是最坏的结果了,确实,爸爸一开始就是这么教导咱们的。”
易铃举起锤子,我也屏住呼吸。
“小音!”百灵焦急地拽着我。
“既然如此,”易铃震声说道,“在下也不会有杂念分什么先后了,姐姐,多有得罪了——!”
“……”
“哎呀呀,杂念纷飞似柳絮,小城一隅小妖小鬼,真的要讲那么多道道作茧自缚,弄得跟悲情伦理剧一样吗?”
“……?”
“啊……??”
易铃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