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百灵这家伙，对于“读书”这件事可能真的有什么创伤性应激综合征。
因为自从我决定咱们一起带百灵去买书之后，她从前一天晚上一直碎碎念到了现在，直到做早餐的时候还在一边掂勺儿一边振振有词。
“我跟你说呀，小音，昨天晚上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我忘记跟你说了。要我说啊，现在这个年代去书店买小孩子看的书，绝对绝对不是一个好选择，咱们肯定买不到好东西的。我超级建议咱们直接网购。”百灵认真地说道。
“我看你就只是不想亲自去书店吧。”我不爽道。
“嘛这也是一方面啦。”
“……”
“因为被那么多书包围的真的很恐怖啊！”
百灵辩解道。
“你想呀小音，仔细想想嘛，认真想象一下那个场景——整个书店里那么多书，上下左右六路八方地把你团团摞起来团团围起来，一个书架有几百本书，整个书店里成千上万本书，一本书里几万字甚至十几万字，黑黑的密密麻麻地像蚂蚁一样……你想想那就是上亿只蚂蚁呀！想那个场景……几亿只蚂蚁在咱们的身边扭呀扭，前后左右，头顶上也是，身边也是，皮肤上也是……”
“……你就只是在吓唬我而已吧。”
“诶嘿嘿嘿，被发现啦。”
“做你的煎蛋去！”
考虑到百灵在做饭，不方便敲她脑袋，但我还是使劲戳了两下她的脸蛋。
这只臭喜鹊，修辞功底根本就吓唬不到人嘛，我看完全就是她不读书的错。
总而言之不管怎么说，如果不发生意外，今天带祁响去买书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任百灵把话说出花来也不会变。
不过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哎？”
是万户芸的电话。
在经历了前段时间，和朱貂幸、贺彩加的骚乱后，贺彩加拿回了她的手机，万户芸也再也没有理由、也没有工具戏弄我了，所以用的是自己的手机。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在我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大大的“WHY万户芸”六个字——这让我特别不想接电话。
不过想了想，这家伙来电一般虽然是麻烦事，但至少是来钱的事，我们家现在还缺着钱呢，还是老老实实接吧。
离开油锅噪音较大的厨房，我懒洋洋地接通电话，百无聊赖地边晃着脑袋边做出应答：“歪～～你好啊？”
“你好啊你好啊，纤音小姐，”万户芸说，“早上好，这么早地接通这边的电话，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呀～”
“哈……”
之前刚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听他说话还挺狼狈的。
现在看他这副玩世不恭的说话方式，看来是恢复余裕了啊。
我对着空气耸了耸肩：“还行吧，有好事，确实是有好事吧，昨天晚上睡得挺香的，今天早上空气质量也挺好。这个应该算是好事吧，还是说不算？”
“哎呀哎呀也是，”万户芸顺口应答道，“一看纤音小姐和百灵小姐的关系就知道已经是非常恩爱的程度了，绝顶时的荷尔蒙分泌确实特别有益于睡眠质量，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带我一个呢，哎……话说总共去了几次？”
“一起去了七次…………不是喂，你这家伙，不要随便打探别人隐私！！”
我气急败坏地呵斥道。
“给我说正题！话说你打电话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啊这个，好好好纤音小姐息怒！我赶紧说正题，是对于纤音小姐来说绝对很想听的正题！”
“那就别废话快说～～！”
“嗯……有委托，都是感觉对你来说比较合适的，所以先联系你了。你看，就算被纤音小姐反复拒绝，我的心里果然还是有你的吧？”
“你心里有我和我心里有没有你根本就没有关系。”
“哇——能够认真考虑自己心里有没有我的可能性，纤音小姐心里果然还是有我的，太感动了！”
“你再自说自话我就直接挂断电话，给我开十万酬金也没有。”
舔狗是真的ｎｂ。
就算是故意装出来的，这位汗衫咸湿大叔的舔狗功底也够让我甘拜下风了。
“啊这个……”万户芸赶紧说道，“虽然没有十万，不过其中一项酬金还真的挺高的？”
“哎……？”
我顿时愣了愣。
“你的意思是……联系我的委托还不止一项？”
“是啊是啊，正是如此。”万户芸愉快地做出应答，“一个帮忙踢场子的，一个帮忙……嗯，可以算是当保镖也可以算是当侦探的，有兴趣吗？要不要过来交接一下？”
“呃……”
“啊当然，报酬肯定是不会少的，这次的两位都还算是有钱人，不会亏欠乙方的。”
“呃不，倒不是钱的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我才刚说好要陪祁响买书的啊。
我试探着问道：“一定要是现在吗？等下午或者晚上行不行。”
“啊这个……如果往后拖的话，我会去联系别人，那可就未必能轮到纤音小姐了，”万户芸说道，“毕竟我是优先把机会留给你的嘛，再往后不一定能留下来啊。”
“啧。”
这家伙，明明前面油嘴滑舌的，现在变相威胁我啊。
我看了看房间深处，走廊里刚自己洗完脸，睡眼惺忪地出来的祁响，又看了看厨房里哼着小曲儿的百灵，无奈地叹了口气。
“行吧。”我说道，“我马上去找你，尽量一个上午之内就把事情说清楚。还有，如果拿无关紧要的东西忽悠我，我可不会饶你哦。”
※※※
和祁响、百灵沟通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祁响高度抗议我食言。没有办法，我只能和百灵说好，要她无论怎么样，至少带祁响去转一圈买几本书，这才算是顺利安抚祁响的情绪，也给了我自己脱身的机会。
虽然说以百灵那个对看书有ptsd的习性，到底会不会老老实实带祁响去买书，这一点实在很值得怀疑就是了……
说不定会连哄带骗，把原本说好的买书变成去哪个地方玩。
不过即便如此，至少是先把祁响安抚下来了，如果百灵真的耍诈，等我回来之后再找机会亲自带她也一样，就先这样吧。
吃过早餐之后，动身往万户芸住的地方去。
万户芸现在还是住在之前的那个产业园地下，虽然说是害怕赔钱，不过在易铃带头，通过那块地区的管委会里了解超常事物的官员沟通之后，厂房的所有者接受了万户芸的来历和存在——只要不影响到地下以外的电路和治安，随他怎么搞。
赔钱是根本不用赔钱的，因为那个地下空间本来就归管委会，根本不归上面的厂房所有者……
所以说这个万户芸到底在怕个什么劲。另外，就连和当地管理者沟通也要易铃牵头，他们俩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扫路人啊……
“哎……”
先不管这些细节，看看万户芸那儿的两个单子到底是个啥吧。
在大半个小时的路程之后，顺着之前的记忆，来到万户芸的地下“事务所”。
入口处还是一片狼藉，乱七八糟的。不过随着我往里走，各种器材和设施有在像模像样地修复，就是修复之后的结果，相比起原版来说……审美实在是有点灾难。
万户芸本人正在这堆颇为灾难的电子设施的中央，半躺在一把之前没见过的懒人椅上，衣着照例汗衫配大衣，和这堆器材的审美倒是相得益彰。
话说这家伙的衣服，天天一模一样却从来没见沾灰或弄脏，该不会是衣柜里有十几套全都是这么灾难的搭配吧。
“哎呀，欢迎欢迎。”
万户芸连连击掌。
“这么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你了。怎么样，纤音小姐——？”
“就这么一个多小时没说话也不会发生什么额外的好事啦，敬爱的万户芸先生您还是赶紧进入正题吧。”
“啊啊啊，也是也是！”
万户芸一个鲤鱼打挺，终于正坐起来。
“纤音小姐请先坐下，咱们慢慢聊……哎呀，稍等……”
正说着呢，这个时候万户芸才意识到，我们俩周围，只有他屁股下那张懒人椅这个唯一的家具，根本就没有我坐的地方。
于是万户芸站起身来，一路屁颠屁颠地小跑到这片空间的角落，搬来了一张折叠椅和一面藤编的小圆桌，然后又跑到房间另一角，打开了藏在阴影中的冰箱门：
“纤音小姐，要喝点啥？维他柠檬茶还是蛇草水？”
“你丫就没有正常一点的饮料吗……”
“正常一点的……那就尖叫吧，这个牌子挺大众的？”
“……”
我无语。
“如果有白开水的话请给我白开水，我就不喝你的饮料了。”
“啊啊也行，我这有矿泉水，纤音小姐稍等。”
于是十几秒之后，万户芸阖上冰箱门，又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把一瓶百〇山递到我手里。
从布置洽谈的家具到拿水，全程用跑的，花了足足三分钟。
这反而让我对万户芸这家伙的城府警惕起来了。
同样是自在式，魔术往往比妖术、术式都更加灵活，对于他来说，布置家具，甚至是直接投影家具，这都应该是信手拈来的，可是他偏偏不这么做。
“咳……”
我拧开矿泉水盖子，简单润了一口。
取下软呢帽，正襟危坐。
“到底是些什么事，请你直接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