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响了。
……
一只纸飞机从窗户外面飞过,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看。
只有我匆匆看了一眼。
……
下课铃响了。
……
教室里仍然只有埋头做试卷的我们和沙沙的写字声。
这也难怪,现在……已经是高三上学期了,不能再像高一高二那时候无忧无虑的玩了,就算是班里成绩倒数的那些人也开始认真学习力。
大家都在埋头做试卷,一张一张的做,一套一套的做,一摞一摞的做,做了改,改了做,循环往复,周而复始,当然,我也不例外。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这样安静的课间,现在,终于到了晚上十点,晚自习还剩五十分钟,一天的忙碌快要到了终点。
我,一个叫林雪的高中女生,刚刚还在做着我那“深深爱着”的往年理综真题,可好景不长,这会儿却只能干瞪着眼睛看着静止的风扇扇叶,整个人七扭八歪的躺在课桌与走廊之间,看着天花板,白色的,沾满了灰尘。
我想动,却动不了。
同学们似乎都以为我是做题做傻了,精神失常了,崩溃了,所以才躺在这里。
但,我真的是忽然不能动了,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而且,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虽然……我的大脑还在想着那可恶的名不见经传的“新型生物技术”的生物大题的原理。
我究竟怎么了?
我似乎是全班最晚想起这个问题的人。
大家都在看着我。
老班正在面色凝重的打电话。
外面已经来了一群地中海的领导。
我唯一的好朋友,我也是她唯一的好朋友——于娜娜正在紧紧的握着我的手。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失去意识之前,我才终于想起来,原来我一直和其他的同学有点不一样……我从小到大就一直患有心脏病,心脏几乎不能发挥功能,最后只能在心脏上面装了一个昂贵的心脏起搏器来维持生命。
我根本不能去体育课,只能跑跑操。
我的同学都不清楚我究竟身体哪里有问题,我也一直在保密,甚至在努力让自己忘记这件事。
不过,我的心脏起搏器可是昂贵的进口货啊……不可能……不可能会失灵的吧……
不可能……会突然失灵的……
……
“送来的很及时,你的心脏起搏器刚才暂时失灵,不过这个机器很精密,它已经自己调节好了,我们大致查看了一下,如果观察几天后你没有其他问题,你就不用再担心了,而且,你现在其实已经可以出院了。”
穿着病号服的我睁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的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这里对我来说很陌生……
我这是在哪儿?
对了……这里是医院啊……
我以前来过的……
我是被爸爸妈妈套上了病号服,然后躺在了医院的床上了吧。
怎么回事,该死的……我的卷子还没做完呢……我要起来……
可恶……一点力气也没有,张开嘴,甚至无法发出声音,我变成哑巴了吗?
那也得是先做完试卷更重要。
医生看着手里的单子,还在漫不经心的继续说着我的情况,听到没什么大碍,我摇了摇头,低下头轻轻的松了一口气,还好。
没错,本来就……就应该是这样嘛,我的心脏起搏器当年可是进口货,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坏掉呢?
虽然……可能还是失灵了一小会儿吧……
不过,好在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笑一笑吧,林雪,可不能这样……无精打采的啊……
于是,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拿起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用指纹解锁之后,像往常一样来回划了起来。
我的QQ已经炸了,大家都在问我的情况。
这也难怪,他们不知道我真正的问题。
我继续隐瞒了自己心脏的问题,对他们逐一回复,同时表示自己很快就能回来上课,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从不奢求怜悯。
老实说起来……一想到我桌子上仍然还有三张卷子,还有那张我做了一半的卷子,即将来临的第一次月考,我的心脏就似乎又停止跳动了起来。
看了看温暖的病房,我忍不住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作为一个天生的病人,但却并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几次,只是再遥远的记忆种记得过几次。
这温暖的被窝仿佛天堂一般,而且昨天也算是睡了个好觉,我感到我那疲倦的精神得到了久违的调养与放松。
不过,还是要回去老老实实做理综语文数学英语的……
真后悔当初没有选文科,据说文科很轻松……
不过也有说文科也不容易的……
或者……
啊,林雪,你现在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干什么?
我又在想入非非了。
……
我很清楚的知道,我还不能休息,我还得继续学习,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一天不学习,鬼知道我的损失有多大。
何况我还是属于班里成绩前十,何况我的班级还是实验班。
竞争这么激烈,我可不敢放弃一分一秒的时间,既然没什么大问题,我下午就得回到班里才行。
我已经把刚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事情完全忘记了。
……
结果,当天下午,我就如愿以偿了。
这一次,我又一鼓作气学到了晚上。
不,严格来说,算是一直学到夜里了吧,具体到分钟是夜里十点五十。
随着一声清脆的下课铃声,皱着眉头、转着笔的我最后依依不舍的看着卷子,叹了一口气,缓缓地站起来,一边看着那张卷子,一边把需要回去继续做的卷子放到书包里。
……
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
看了一眼窗外的繁华,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教室里的人仿佛与我心有灵犀一般,也纷纷叹起了气。
我背上书包,和好朋友于娜娜一起走楼梯,她明显还在担心我昨天发生的事情。
“林雪?昨天难道是……你的心脏起搏器出问题了?我的天……这可太吓人了……”于娜娜悄悄的对我说道,她是班上唯一一个知道我的秘密的人。
“没问题,我自己都快忘了,它已经能正常工作了,我的身体一点问题也没有了,不信你看……”说着,我自信的蹦了几下,没想到,忽然一下子被地上的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碎瓷砖绊倒,然后,我整个人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真是一点……也不疼呢……”
在于娜娜同学的搀扶和周五人看傻子一样的眼光下,痛到眼泪都快流出来的我慢慢的站了起来。
“你也不小心一点……摔了个大跟头吧?”看到我已经没事了,于娜娜双手叉腰戏谑的笑话我道。
“我是因为你才摔倒的,怎么样,一会儿到了门口你要请我吃关东煮吧?”我趁机敲诈起了于娜娜。
学校门口那家关东煮,可是我和于娜娜都很喜欢的“晚自习后保留节目”。
另外,我和她的父母都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区租了房子,一路上到了后半夜也是灯火通明,车水马龙,而且距离又很近,所以,我和于娜娜的父母都很放心让我们自己一起走着回家。
“哼,怎么不吃死你呢?请你吃当然可以,因为你这芦材棒确实应该吃胖点,你现在这样有点瘦了,于娜娜妈妈很不开心哦!”于娜娜眉毛一挑说道,她这富二代可从不缺钱,我偶尔(经常)在她那里蹭吃蹭喝
很快,我们就到了学校门口,这里还是有很多的小吃摊的,其中一家小吃摊前面站满了人,果然便是那家关东煮了,我拉着于娜娜的手迫不及待的走(冲)了过去。
“阿姨好,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少放一点点辣……”
虽然我一直以淑女的标准要求自己,可是我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这可不好……但是,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我……
?
发生了什么?
我的头忽然有点晕?
发生了什么?我的关东煮啊!
难道……是关东煮太香了吗?
等我缓过神来,我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无力的双膝跪在了冰凉的地上。
于娜娜不知道我在发什么神经,只想快点把我这丢人货色拉起来,但她却一下子没拉起来我,不是因为我重,我很轻,但是我实在没有一点点力气了。
我手里还有一个空的纸碗,但是我只能无力的放下它,把手颤抖着捂在了胸口上。
似乎大事不妙啊。
我的喘息声忽然变得断断续续,十分粗重,于娜娜似乎意识到情况的危险,她后退了半步,但是很快冷静下来,朝着周围接孩子回家的家长的人山人海大声呼救。
但我到了这个时候,仍然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秘密,我甚至想举起手阻止她,可是我不能……
好在她似乎没有把我的心脏起搏器的事情说出来,我感到很欣慰。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醒来,感到的却和上次大不相同,我感到头痛欲裂,浑身没有力气,我仍然在病房里,就和昨天早上一样,我从床头柜上取下了我的手机。
习惯性的打开手机自拍界面,却发现屏幕上的我面色苍白,形容憔悴,仿佛得了一场大病。
我甚至连从床上起身的力气也没有,就连打字也是颤颤巍巍,绵软无力的。
又是病房,这次……难道我出了什么大问题?
该不会,又要想几年前一样做手术吧……我可不想再受那种罪了
我不敢去细想什么。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过了一会儿,还是那个女医生,居然又一次宣布说——
我根本没什么大碍。
而且,心脏起搏器经过他们的调节,百分之一百不会出现问题了。
我甚至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我的父母也是虚惊一场的表情。
呼——!也吓死我了……
我也再一次松了一口气,我果然还是应该相信科技的力量,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没有这心脏起搏器,我怕不是早就成了黄土一捧了,也因为如此,我才很重视自己的生命巴拉巴拉……(以下省略一部硬汉大辞典)
所以,才要下午继续去做我的那张仍然没有完全理解的理综卷啊……伤脑筋……
接着,果然如那医生所说,过了几十分钟,我的体力渐渐恢复,已经可以下床了,我的父母这时正在外面给我买早餐,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唉,顿时感到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可真魔幻啊……
等一下!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好像……不只是这两天,我想起刚才自拍时候看到的手机日期,今天已经11月1日了!
我自从那次在关东煮那里昏迷到现在,居然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
然而,我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这七天发生了什么,而是怎追上同学们学习做卷子的脚步。
我心急如焚,我一定一定一定已经落后太多了。
父母刚才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一向最重视我的学习的吗?为什么好像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这完全没道理啊?
想不明白……
唉,该死,我真想现在就回到座位上24小时快马加鞭连续做卷子奋起直追。
再一次想到,今天,已经是11月1日了……
再一次想到落后别人一整个星期,马上回去三天又要月考。
我甚至急的想ku的心都有了。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慢慢的下了床,一个人来到厕所,想找个没什么人的地方让自己冷静冷静。
我照着镜子,用水冲了把脸,镜子里的少女长相也许……确实不算平庸吧,这倒不是我顾影自怜的沾沾自喜,而是至少用于娜娜的话来说,半年前那个古幽兰没转到班里的时候,我和另外一位女同学一直并列班里的班花呢。
那这么说,我也算是美少女一个了吧……
可惜……身为美少女一大个,却情史为零,身患重病,作为一个少女,又被六位大汉(包括一位女老师)轮流布置作业……这未免也太惨了些。
想到自嘲的这些话,我释怀的破涕为笑,心中顿时又有了些许信心——老娘可是打不哭推不倒的小强!沉住气,努力学,还是能追上他们的!加油奥利给!
想到这里,我对着镜子握起拳头心中又有了勇气。
可是,就在这时,我的背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小女孩的阴森森、慢悠悠、冷冰冰的,令人讨厌的声音:
“嘿嘿嘿……高兴个什么呢?不知道你很快就要死了……很快就要死了呢……真可惜啊,这么年轻,还这么漂亮有气质呢……”
“什么!这是什么恐怖片的桥段?不要……不要吓我啊……”听到那些话,我十分震惊的猛一回头,却只发现一个身材娇小,穿着一整套蓬松的病号服,穿着拖鞋,手里拿着一根挂着点滴的杆子的,大约十五六岁的女孩。
不过,我也仅仅应该比她大一点。
原来……只是个人类啊……
这女孩看上去估计已经住了很久的院了,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打算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转身就想走出去。
可是,让我无奈的是,那女孩又在我背后冷冷的、坏坏的笑着说道:
“站住,说的就是你呢,这位姐姐,你还不知道吗?我都听见医生和你父母的对话了,嘿嘿嘿,你的心脏起搏器的电池,即将在两个月后突然罢工,做手术强行更换的话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一……所以……嘿嘿嘿……”
我皱起眉头,没有信这种小鬼头的话,我甚至怀疑她的精神有问题,所以没有再理她,直接快步出了厕所。
……
然后,下一秒,我却立刻远远的看见,走廊的尽头,我的母亲在父亲的怀里哭泣着。
发生了什么……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
……
更加让我惊慌失措的是,我的父亲眼眶也红了。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过,曾经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天快塌下来的时候也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