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尸人。
死尸人是人吗?
不,应该说死人是人吗?
我回答不了。
这是“白马非马”式的诡辩。
不过是在名词前加了一个形容词做状语,为什么就改变了人的概念?
反过来说,倘若死人不是人,那我们又如何能将死了的生物称作死「人」?
想到这些,脑子里也有个呼之欲出的问题:
假如一棵树折断了。
那么倒在地上的为什么叫「木头」,而不叫「树」呢?
是因为它已经丧失它的本质吗?
不过同样东西能不能称为同样东西,或许要看其本质符合与否。
这么一想,那死去的人已经失去人的本质,是不是就不能使用「人」的名啦?
·
还是回到原本的话题吧。
死尸人是因「魔术」而复活的死人——我本以为会是更加奇特的一种存在。
不过这里提及的是「魔术」,而不是「魔法」。
听说英伦近年来,由于国家在「复活」领域上的技术有着很大的进步,导致近年来用「魔术」复活的死人从外表看来和活人对比——完全没有区别。
顺带一提。
死尸人的活动是需要定期接受「灵素」来进行维护才能一直维持下去,不然健全的身体以及死尸人本身的精神,会随着「灵素」的不断减少而逐渐溃烂和崩坏。
而将死者作成死尸人之前,必须经该死者生前同意亦或是征得两辈以内的亲族同意才能实施。
而实施这项复活术的施术人也必须是经国家政府,以及教会获得批准资格,被施术者的一方也要向国家政府,教会报备,还要向施术人出示相关的证明和情报。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严格的审查——毕竟这种让自己又或者是家人作为死尸人复活是非常敏感的问题。
曾经就有这么一个家庭,在前段时间失去孩子的父母走在街上,却遇见了因事故逝去的孩子,被非法制成死尸人为一家黑心企业做免费劳动力——父母两人在此之前,还一直以为自己的孩子应该正安稳地躺在坟墓里。
接着就因为伦理问题,而被很多地区禁止。
过世者要想获得安宁,感觉并不容易。
死者复活这种事,本身就是不应该的。
可谁又不希望借此机会复活自己的重要之人。
·
“梅莉啊,刚才你的踢击要是再进一公分的话,估计我如今也和那死尸人一副模样了。”
场景切换。
又回到了凡尔莫斯警局。
不过是停尸房。
已普遍理性来说,停尸房不应该在医院才对吗?
这是我自作为人偶以来,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
每到达一个陌生且能接触新鲜事物的地区,本该是抱着期待,且猜有惊喜的心情。
但现在完全感觉不到那种来到新地区时,所怀抱的那种欢欣雀跃。
要勉强形容的话……
我现在感觉到的,就是像来到阴森墓园一样——心里发毛。
要问我是否害怕?
那肯定是摇头。
幽灵什么的,本质上是人们臆想的产物。
尽管没有科学证实,但我害怕的,其实是类似恶鬼或骷髅怪之类的怪物。
“梅莉啊……”
斯特洛先生重复道。
他轻抚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是认真对待工作的斯特洛先生?
啊,说不定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我现在才知道他原来是会为了工作用心卖力的家伙。
某种意义上,做事认真负责的男人——是真的很帅。
“如果你用脱掉靴子,且带有身体余温及鞋内气味的脚足,以对付死尸人时采用的力道往我脸上踢来,你觉得我会和死尸人一副模样吗?”
斯特洛先生一边思索着,一边戴上医学手套来到尸检台前,摆弄着死尸人脸上被我踢裂的下颌骨。
“嗯……容许我反问一下,为什么要脱下靴子?”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样能降低不少对人体的力度,你看看这副尸体被你破坏程度,连他家里人都认不出来,给工作添了点小麻烦。”
“很抱歉,我下次尽量,但人偶的身体没有温度……怎么办?”
“你怎么就抓不到我说话的重点呢?虽然我也不想说太多烦人的话,但是梅莉啊,我不知道你那是从哪里习来的身手,又或是过去记忆留下的能力……暴力的行径终究不可取,这样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
咦——
对于我下手不知轻重这种事该怎么怎么解释才好。
不过肯定很多人都听过这么一个故事:
蝎子想要过河,但自己却过不了河,只能请求青蛙背自己过河,但青蛙害怕蝎子的蝎尾会蜇中自己。
蝎子再三保证不会蛰刺,因为那样自己也会因此丧命。
青蛙选择了相信,可河道游到一半,蝎子还是用尾刺蜇了青蛙。
最后,快要淹死的蝎子十分抱歉地对快要被自己毒素致死的青蛙说:
「对不起,我控几不住我记几哇!」
差不多就是饿了要吃,渴了要喝,困了要睡,受伤会痛一样……
尽管本能可能会带来“明知是坑也要往下跳”的反应,但下意识的举动又怎会在乎这么多呢?
可对下手不知轻重,轻易就伤害到别人的我来说……
看到别人受伤是自己的缘故,会感到极大的不安和内疚。
至于我的身手?
这也是打算询问斯特洛先生的问题。
可见他的反应。
似乎这并不是他将类似「女仆」自律术式,植入我体内魔术核心的能力之一。
“有些时候在想,要是麻烦事太多,我要不要再找多个帮手。”
斯特洛先生感慨。
“怎么了,斯特洛先生是想要和别的人一起工作吗?莫非是艾莉娅修女?”
“怎么可能,我跟她根本聊不到一起好不好。”
“要是和斯特洛先生一起聊天,艾莉娅修女说不定会震惊而死吧,感觉你们两人的观念差距太大了。”
“不就跟我聊个天么,至于震惊而死吗?梅莉你把我当什么人咯?”
“嗯……那说正经的,如果要和别人一起工作的话,斯特洛先生会找谁呢?”
“那肯定是找个正经的人,不会给我添麻烦的人。”
“世界上不存在不会给别人添加麻烦的人啦,会让斯特洛先生觉得麻烦的事肯定避免不啊!”
“这是什么世界观?”
“要说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人,大概只有面前的死尸人先生。”
“你还叫它先生?你也太尊敬它了……但说的也是,本来我们可以避免的麻烦,是你用飞踢带来的,不过想到今天能把你裙底光景一饱眼福,就勉强原谅你。”
“可我们来到这个地方,不就是因为死尸人先生涉及到艾莉娅修女的委托范围了吗?”
“说到底还是艾莉娅那家伙给我带来的麻烦?”
然而斯特洛先生也只是在工作这件事上很正经。
本身却是和正经搭不上边的家伙。
在这之后,我按照他的需求,也为了避免自己在场显得毫无作用,目前担任替斯特洛先生递上工具的助手工作。
他持笔在记事簿上写下流利的准草体英文,一字一句工整的同时,书写速度也不落下。
嘛,认真工作时的斯特洛先生不管怎么看都是个会让人不禁迷上的家伙。
也是呢,不能只看他经常一副脱线的样子。
想像他认真打理自己妆容,充满阅历,成熟般帅气的外表就知道年轻时一定有不少女生会向他表白吧。
但为什么觉得……斯特洛先生在说起艾莉娅修女时……眼神总会忧郁。
·
还是回到工作的话题。
因为艾莉娅修女嘱咐给斯特洛先生的委托工作——就是让他协助警局调查最近几起死尸人因长时间未经「灵素」维护,从而失去理智影响社区治安的工作。
警察们也尝试过查找死尸人的身份信息与家属沟通,但家属却完全不知晓死者已经被施术人做成了死尸人。
准确来说,应该是死尸人本身是失踪人口,在失踪前还是活人,而最近被找回时才发现被制作成了死尸人。
一般来说,若是通过合法手段进行死者复苏后,在教会或者国家政府等机构都会留下相应的记录,但最近几起死尸人失去理智暴走的案件,通过向教会总部申请要来的死尸人记录档案中,完全找不到几起死尸人身份的信息记录,想找到施术人信息更是不可能的事。
接着便是这本应属于艾莉娅修女的个人工作,但由于她自身能力不符合这几起事件的需求,以及凡尔莫斯这座城市的教会人手不足,所以只能委托在医学领域上,对死尸人有一定学术研究的斯特洛先生来协助。
“话说……斯特洛先生对这种工作还真是游刃有余。”
斯特洛先生将死尸人的下颌面容用针线缝好后,用手术刀在其胸腔以及腹部刺(lá)开一道划痕。
尸体的脑袋以及身躯各个地方都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电线和测定死尸人生命征兆的装置……啊,这里显得有些矛盾,尸体应该是不会有所谓的生命征兆,那只是单纯的物理状态。
死者粗糙的皮肤上,写满了记录作业进度及标记用的潦草符号。
我一时之间傻住了——愣愣地站着不动看他忙活我看不懂的东西。
只是一阵短暂的闲聊,本是吩咐让我帮忙做记录的工作,斯特洛先生也顺带一起完成了不少。
顺带一提。
这些工具和设施装置都是由刚才从银行里取来的拉杆包里得来。
据斯特洛先生所说,那个拉杆包是他以前为了还清债务,抵押在银行用来临时换取钱财。
在那之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本是做好不想赎回,任由银行保管打算的他——又因为这一次的委托,又不得不向杰弗斯先生借来5英镑作为赎金将其赎回。
什么韦尼克神经连接器,布洛卡人体解剖用具,梅札尔行棋傀儡模拟装置,各种都是我从未听过,且一窍不通的仪器设备。
也正因为不懂,省下不少字数去解释我完全不懂的东西。
“不认真不行,向杰弗斯借来的钱可是要还的啊。”
斯特洛先生如此说道。
“也是哦,毕竟这座城市很少有淘金那样一获千金的机会呢。”
欠着钱呢。
欠着债务呢。
有点担忧自己以后的工作报酬。
“嗯?怎么突然谈到怎样成为有钱人的话题了。”
虽然我变得有些忧郁,但是斯特洛先生的话我恢复了正常。
“嘛,只是突然想到不管是怎样的社会,都会有类似阶级一样的东西……意料到这样的内容,斯特洛先生肯定会说与其用自己半吊子的技能去和别人竞争,还不如投资,让别人为自己干活,自己负责出钱最好了。”
“没想到你还挺了解我的,不过这也是你自己想说的话吧?那么问题来了,投资的钱从何而来呢?”
“打工,搬砖,把钱囤起来!”
“结果还是沦落到这样啊,还以为你会说出什么有志气的话。不过你也别忘了选错投资对象,出现亏本的时候也是很惨——我是真不明白成为有钱人到底有什么好。”
他一脸认真地跟我说道。
“成了有钱人,还容易把杰弗斯那样贪图名利的家伙引到身边来……还是像我这样有个随随便便的工作,活得自由才是幸福。”
他开始摆着臭脸,在别人背后把坏话说起来。
这一幕实在是过于经典。
“诶,原来斯特洛先生的生活一直过得很幸福吗?”
“啊……也算吧,从经济这一方面来说的话,确实挺幸福的……怎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对生活一直抱有消极观念的斯特洛先生,能说出自己幸福这样的话,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喂喂,我觉得梅莉你该讨论的并不是什么成为有钱人的方法,而是成功的方法才对……总是说我消极,你自己不也总是躺平?”
“或许是吧。”
斯特洛先生把刚才的论调推翻了。
真是出乎意料。
原本讨论他的话题,转移到了我身上。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成功还是失败的事情,所谓成功者和失败者的区别都只在于运气罢了。”
“运气?”
“除此之外也没别的解释了。”
有能力的人成功了,这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没能力的人照样也能成功。
没有能力的人失败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但是有能力的人照样也会失败。
斯特洛先生说道。
“那在斯特洛先生看来,我是有能力那一类人,还是没有能力的人。”
“要是在「有能力」「没能力」中选一个的话,应该是二者之间吧?”
“你这根本没在「有能力」和「没能力」里面选嘛!”
“那大概——梅莉是个只知道听别人说话的家伙?”
“是指我对于所有人的所有语言都是听之任之?”
“是啊。”
斯特洛先生长长地叹气。
语气彷佛在怜悯着我。
我——很单纯吗?
“嘛,从作为斯特洛先生的人偶开始,一直到现在都一直是这样,有些不可思议的是,在我们的日常上中基本上是以对话为主,倘若要说到暴力的话……只有平时斯特洛先生对我伸出咸猪手的时候。”
“嗯,也就只有我,还有艾尔米德那家伙了。”
“所以对话的你来我往是非常常重要的。”
“非常常重要的?多了个字吧?”
“非常重要。”
我肯定地重复道。
“可是我在外人面前并不会把话扔回给对方。”
“谁知道呢,在我面前说的话可是毫不留情,完全没有躲的打算。”
“斯,斯特洛先生是例外啦,但和其他人的话……其实也没有完全躲开。对于没交到多少认识的朋友,我只是在害怕对方不去回应我说出的话,所以才不愿意回应别人——一想到别人不接自己的话,还要自己把话收回来,就感觉还是不要交流会比较好。”
“你对自己还挺了解的嘛。”
“我觉得在互相对话中不害怕说出去的话会伤害到别人,说不定是个关键所在。”
“要我来说,语言也是暴力的一种。从这个角度来说,你的想法也不难理解。现实中也有过类似的事,就比如反抗起义爆发之后,再怎么对话闲谈都无济于事了。”
“反抗起义……诶?斯特洛先生是在说反抗起义的问题吗?”
这家伙又说这种一点都不重要的问题了。
究竟是什么契机令他说起这样的事?
又没有反抗起义的打算。
抵制压迫工人的革命倒是有想过。
感觉两种都是做出来相当帅气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你听没听懂,梅莉,你是不是在想别的事情?”
在我如此想象的时候,斯特洛先生迅速吐槽。
简直像是超能力者嘛!
稍微妄想点别的东西都被知道。
敏锐过头了啊。
“说一点题外话,斯特洛先生有没有感觉反抗起义这种超越法律行为帅气的爆表?”
“完全没,发动叛乱采取反抗行动的行为要是失败了,还能叫帅气爆表?”
“就不能稍微赞同一下我的说法吗,和我闲聊可不是斯特洛先生工作摸鱼的理由。”
“做什么事都需要理由?”
“那你倒是说说制作我这样的人偶,理由是什么?”
对我面言,在乎的只是斯特洛先生将我制成人偶的理由。
将我制成人偶之后,他有何打算,我才不在乎。
因为不在乎,所以利用我,又说是命令我——做什么都无妨。
我想知道的是理由,并非目的。
反过来说,无论斯特洛先生有何打算,身为他的女仆,我都应追随,奉陪到底。
这便是女仆之道?
既服从,亦敬业,便能侍奉的仆从。
“斯特洛,处理得怎样了,能进来吗!”
停尸房外突然传来一道问候,是向着斯特洛先生来的声音。
经得他的许可,从房外走进两个人。
杰弗斯先生,和一位刚才在街道上,向我们出示警员证明的警员先生。
他们从西装背心口袋中掏出手帕,捂住了口鼻。
这异味来源于是尸体的味道,也就是尸臭——我似乎则是因为自身是人偶的缘故,身体对这种味道一直没有什么反馈。
感触……大概只不过是单纯的异味。
“别着急,还差最后一点……”
斯特洛先生回应。
“凡尔莫斯,以及附近城市所有注册登记的死尸人以及专门的施术人所在动向以及联络方式都得到了。”
目前在死尸人与施术者间的术式生效范围内,只有七位术士。
他们负责的死尸人加起来有数千个,光是翻那些死人资料就废了好多时间。
但他们所施术的尸体记录里,都没有最近几起死尸人的记录。
往年的失踪人口案例都成功结案,但失踪人口如今被找回后却已成死尸人这事实在猎奇。
你捣鼓这些设备的时候能不能别把尸体毁坏了,除去之前拘留的死尸人已腐烂发臭已经重新埋葬的,眼前这家伙已经是最后一具了!
还有,你要我向教会要来铁钉和锤子要做什么,给停尸房搞装修吗?
杰弗斯先生在一旁喋喋不休,诉说着工作信息的同时,也埋怨着斯特洛先生。
而旁边比较年轻的警员,则将嘴鼻捂得实实。
但提防不住尸臭的渗透,干呕着犯了几次恶心。
他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
“你,你好……?”
我微笑着向他打了下招呼。
“!?”
他身体抖了一下,露出脸红的表情。
他慌忙地军姿站立,甩了甩头头,强忍着异臭,作出警员正经模样。
什,什么态度!
完全不理我!
我就说主动与别人交流完全得不到好处!
现在倒是让我一个人尴尬起来。
“呼——”
一旁的斯特洛先生工作还未结束,就摘下了满是乌黑血渍的手套。
长叹了一口气,在衣间里掏出火柴盒,一副点烟的打算。
“……”
“你这是在做什么?”
杰弗斯说道。
“对于没有灵素维护从而失去理智亦或是死尸人已经因为身体损坏而失去机能的死尸人,我想试着修复他的理智。”
“你也能够做到吗?”
“很显然,我不是施术人,我做不到。”
“那你在这捣鼓半天,也就是毫无进展?”
“不,不如说我想做的事已经在做了……”
斯特洛先生用火柴点燃了卷烟,叼在嘴里,谈吐着白烟。
“在尸房抽烟?你哪来的闲情雅致?”
杰弗斯先生调侃道。
“啊,点烟是顺便的,忙了这么久,就这一根也不过分吧?”
“?”
斯特洛先生火柴上的火焰依旧燃烧着,照平常来说……
不,应该按照物理学常识来说,火柴在这段时间内已经燃尽了来着。
“这根火柴的火焰是特殊的,对了,梅莉……这可是艾尔米德身上的火焰哦。”
“诶?艾尔米德先生的火焰?什么火焰?你在说什么啊……”
“不,应该说这是我对你这段时间来的欲.火。”
“欲,欲欲,欲欲欲……欲.火个鬼啦——”
我不自觉地脸红,满脑子混乱地张嘴说道:
“欲.火怎么可能是实质性燃烧起来的火焰啊,我我我才没有引起过你的欲.火啦!我怎怎怎怎么可能会引起你的欲.火啊!”
“喂喂,那种事我们做过了吧——比如检查身体?”
“什么啊,那都不是你要求的吗……虽然很羞耻,这种事为什么要说出来哇!要是别人知道后,我的脸面……”
““……””
结果一旁的杰弗斯先生和年轻警员同时一副惊愕的表情。
我与他们的两双眼睛对视着。
温热的水珠从我眼里冒了出来。
“呜呜呜啊啊啊哇,斯特洛先生,你也稍微解释一下啊啊呜呜!”
看见他们表情的我,不禁陷入了恐慌状态。
我拿起盛放手术器具的盘子敲打斯特洛先生,带着哭腔恳求他将这件事向他们解释清楚。
“不用解释,作为他的老友,不管梅莉小姐怎么白给,这种有色心没色胆的家伙都做不出那种事。”
“啊对,我也相信女仆小姐不是那样的女性,尽管女仆小姐间接性的承认了,但——”
““我们都一致认为那只是……””
“普通的”
“医学上的”
““身体检查””
身着西装制服的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没有误解的想法。
但我的恐慌症状却进一步加深了。
这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
这种丢人的事让别人知道了,好想找个洞钻进去。
感觉……
以后要嫁不出去了啊……
“两位就别捉弄她了,轻松的氛围就先暂告一段落,还希望你们待会能保持此时的轻松。”
这火焰对于失去理智的尸者,火光在他们眼中只会格外炫目,而且不仅仅是尸者,还有……
斯特洛先生观察着尸者,喃喃说道。
接着下一秒——
嘎啦!嘎哒!嘎瘌!
死尸人的身体各处关节发出骨头的脆响。
包括我在内,杰弗斯先生和那位警员先生应该都是第一次目睹尸体以死尸人的形式活过来的过程。
我甚至是听见警员先生咽口水的声音。
蓦然间,尸体睁开了双眼。
“卧槽!”
警员先生被这一幕吓得整个人弹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甚至退到了我的身后。
尸者也似乎有些惊讶于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双眸茫然无神,扫视着房内的一切,缓缓从台架上坐了起来,视线与动作在斯特洛先生手上的火光前停了下来。
“我要你带来的铁钉和锤子呢。”
“在这,你要做什么。”
杰弗斯先生疑惑着,上前把钉子和铁锤递给了斯特洛先生。
不过杰弗斯先生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斯特洛先生在对方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从他腰间顺走了一样东西。
“梅莉,过来帮忙。”
斯特洛先生将火柴交由我来举着,面无表情地用手指掐灭烟头,随意扔在地上,
而死尸人的视线也转移到了我面前的火光上。
“……”
看着面前的死尸人。
我压抑着心中的悸动。
说不出一句话。
随后,斯特洛先生举起铁锤,将数枚铁钉直接锤入了死尸人的手足。
粘稠的黑色血污,浸染着尸台。
遭到如此创击的死尸人,却是毫无反应。
“喂!斯特洛,我不是让你不要毁坏尸体吗,这之后你这让我怎么跟他家属交代。”
“用你警务话术去忽悠他们。”
“赔偿金怎么办。”
“那可不是我要考虑的范畴。”
“你这家伙……”
斯特洛先生的嘴角扬起冷峻的笑容。
清理干净手上的血污后,他来到我和死尸人的面前。
一时之间,我无法理解他这样做的用意。
接着开口说道:
“Who's your master?”
“S……s……Sed……”
“Who?”
“Sed……Sed……”
死尸人发出嘶哑的低吼,嘴唇颤抖着,牙齿发出喀喀声响。
或许是长期未经语言交流,咬字和发音十分不清晰。
斯特洛先生试着加大连接死尸人头部的装置功率,试图利用电流刺激,模拟「灵素」修复脑内的术式,令其重新启动。
只是我之前的踢击让他头部受创的缘故,颅内的淤血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大脑机能,实际的效果令人颇为怀疑。
对斯特洛先生而言,所谓的大脑机能,人类的理解只占机能的一小部分。
人类向来习惯将自己熟悉的大脑状况称为理智,将自己无法理解的大脑状况称为疯狂。
并且简单地满足于这样的概念。
可大脑内部只存在物质层面的紊乱,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疯狂。
那只不过是尚未获得理解的大脑状况。
脑子疯狂什么的,只是那些哲学大师,未经科学探究,就擅自认定的结果。
这是在准备为死尸人解剖脑部时,斯特洛先生对我进行的知识普及。
但我也就听懂一丁半点。
只能暂时牢记,有空时再回忆琢磨。
·
随着电流的增大,死尸人的反应也没什么变化。
嘴里还是一直重复着让人听不明白的话。
时间过了有那么一会后,嘴里只会发出低沉的怪吼。
见此,斯特洛先生有点失望地垂下了头。
“好家伙,白忙活了,”
杰弗斯在一旁用手抵着额头,泄气地感叹。
失败?失败了?
我茫然地看向斯特洛先生。
他无言地低着头,似乎也在宣告着他工作的失败。
“梅莉,把火弄灭吧。”
“诶……”
“让死人开口说话还是太难了啊……梅莉,把火熄灭吧。”
斯特洛先生重复着。
我点了点头。
可就在准备吹灭火光后,我似乎感觉到什么不对劲。
“……”
原本死尸人一直注意火焰的眼眸,如今正眼睁睁地注视着我。
我一时间不禁地冒出冷汗。
可人偶的身体并不会出汗。
如今的画面有些瘆人,我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他的视线。
面前的尸者却张开了嘴巴。
因淤血而呈暗红色的长舌吐出了,发出比刚才要高好几分贝的嘶吼。
“塞德芮拉大人……——啊啊嘶咳咳……”
尸房内的众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怪吼,一下子打起十二分精神。
死尸人的身体不停晃动。
双腿如痉挛般不住地摇碰着尸台,双肩不断地颤抖,像是要摆脱钉在他四肢上的束缚。
它不断地挣扎着。
“斯特洛……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失败了吗?”
杰弗斯先生讶异地问。
“从来就没有过。”
斯特洛先生也对此现状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仿佛这是他事先预料到的事。
死尸人此时的动作愈加激烈,肩骨的肌肉组织逐渐撕裂,里面的骨头经不住身体的牵扯直接断裂,从内部刺穿了表皮露了出来。
胸腔不断起伏,喉咙不断发出嘶吼,宛如带有生命意识,漆黑的血不断从嘴角流出。
“魔女,魔女……大人……献祭……”
它睁大血红的眼球,激烈地甩动头部,整座尸台发出吱嘎声响。
“!??”
“救我——魔女大人……求,求您……”
死尸人的眼球越睁越大,眼球几乎要从里面掉出来。
看似毫无意义的嘶吼,在我眼里却是另种感受——死尸人,在失去自我地,痛苦地哀号着。
哭喊着。
向我请求着。
“不……不对,你不是魔女……大人……”
就在这个瞬间。
它神色动摇的这一刻。
让我感到危机逼近。
就像警铃大响一样。
我的身体也是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原本连接死尸人身体的电线缆条骤然迸断,不断挣扎的四肢穿过铁钉,带着肉屑挣脱开来。
与刚才的死物气息不同,带来一种与死尸人不同的诡异气息。
我仿佛看见这人躯的皮囊之下,同时有着另一种存在。
“你不是……塞德芮拉…大人,你欺骗我——魔女……面容,虚伪的人偶……”
它情绪激动,说着让人不明所以的话。
啪唧。
斯特洛先生之前刚缝好的半边下巴,掉落在了地上。
身体开始发生变化,全身的肌肉膨胀,渐渐化成无法认为是人类的模样。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
高壮的死尸人像野兽般露出牙齿,向我袭来。
就在这时。
——!
枪声。
死尸人的太阳穴,被开了一个洞。
鲜血涌了出来。
随后又是几下枪声。
——!——!
——!——!——!
死尸人的头颅被打的稀烂,只剩半个头部喷出污血,高大得不成人形的身躯当场倒下。
斯特洛先生握着手枪,枪口飘荡着薄薄的硝烟。
望着地上的尸体,他轻笑着:
“中大奖了。”
……
…
(摸鱼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