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软弱与坚强,蔷薇的革命!
拉比安露丝穿上精心挑选的连衣裙,用心地梳好一头秀发。她凝望着梳妆镜中的自己,眼眸闪闪发亮。
“今——天——也——要——加——油——哦——”
“拉比安露丝……姐姐……”小雪背对着她坐在床边,回头轻声唤道。
“什么事?”拉比安露丝回头。
“……这……麻烦您……”小雪红着脸把那件用身体挡住的白色连衣裙拿了出来,“能不能……帮我缝一缝?”
“给我看看……”拉比安露丝一边感叹着“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边满怀信心地接过了衣服,接着就傻了眼:一条茸茸烂烂的口子从连衣裙的领口一直延伸至腹部,口子旁边满是针眼,好像被白蚁蛀过一样。拉比安露丝的密集恐惧症顿时发作,脸色发青,马上将这破衣服揉成一团。
“你怎么弄成这样?”
“……本来裂口没那么大……我尝试自己缝起它时……用剪刀修剪起毛的地方……可是毛越剪越多……口子越来越大……我就一遍遍拆了再缝……”
“……她是破坏的天才吗 @。@ ……” 拉比安露丝几乎晕倒。
“没法缝了,我给你买过一件新的吧。三围是多少?”
小雪歪起了头。
“请问……三围是什么?”
“吓?”拉比安露丝震惊,“不知道三围是什么,你的衣服怎么来的?!”
“……这倒是从来没想过呢。”小雪边回想边说,“从小到大每隔一段时间,新衣服就会自动在衣柜里出现……”
拉比安露丝无语。
***
拉比安露丝走出湿肾旅馆后,并没有直奔成衣店。她买了一打蛋塔,以及一些肉和菜,然后熟练地穿街过巷,进入到几里外一栋很脏的七层住宅楼里。
“叮当——叮当——”
316室的门铃被按响,可是门内毫无动静。
“怎么了这是……”拉比安露丝正嘀咕,一阵风刮过,门“吱呀——”开了一条缝。
“竟然没锁门,母亲真是的……”
屋内一片狼藉。处处散发着霉味,使本来便寒酸的居室显得更局促。窗帘全都垂着,惨淡昏暗的感觉让人有点晕眩。
拉比安露丝踏着废纸和灰尘走到主人房前,拧开门把。随着一股冲天的酒气扑面而来,她见到她母亲……一位脸色白得有点不正常的女人……躺在凌乱的床上。乱糟糟的长发如同一扎干枯的稻草,憔悴枯槁的脸依稀可辨昔日的美艳,眼眶微微红肿,口中正含糊不清地嘟哝着什么。
拉比安露丝没有说话。她帮母亲盖好被子,然后默默地收拾房间。垃圾扫起来了,窗户打开来了,空气流动起来了,室内亮堂起来了。厨房飘出饭菜的香味。
“兆锋……你在哪……”
母亲惺忪地睁开眼。刹那间,她感觉到哪里不一样了。是哪里不一样了呢……对了,房间怎么这么明亮……
她疲倦地从床上爬起,头开始一阵阵地痛。
“……哎哟……唔……屋子有这么整洁吗……是……露丝回来了?”
“醒了吗?”
拉比安露丝端着一盘洗脸水走进来。
“洗个脸,吃早饭吧。”
“露丝……”母亲呆了一会,接着微微笑了。
“欢迎回来。”
十分钟后,母亲在桌子旁疯狂地将饭菜塞进口中,好像有个天目正坐在对面和她抢着吃一样。拉比安露丝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露丝……你的厨艺又有进步了……”母亲边吃边含糊地说。
“我走了三年你还是吃着罐头。刚才回来时,冰箱里迎接我的还是罐头。”拉比安露丝没好气地摆摆手,“还好意思说欢迎我回来呢,连早餐都是我煮的。”
“自己煮很麻烦啊,叫外卖价格又高……”母亲找着借口。
“给你买套衣服吧。”
“怎么了?”
“你衣柜里只有睡衣和内衣,这样怎么外出呢?”
母亲的脸阴沉下来。她放下筷子。
“我不会外出的。”
她径自走回房间里,钻进被子。
拉比安露丝望出窗外。
“可是,不外出,您怎么知道外面还有阳光呢,母亲?”
***
街上人不多,疏疏落落。
拉比安露丝从成衣店出来,拎着大包小包。她走到斑马线前,准备过马路。
“嘎——”一辆喷气摩托(一种没有轮子,仅靠喷气推动离地飞行的摩托,这时代主流的个人交通工具)停在她面前挡住去路。摩托上的人脱下头盔,一股金色的瀑布顺着肩泻下来。拉比安露丝一怔。
“Ha-lo-ha!”车上的女人走下车来,眨眨那碧绿的眼睛。她的笑容让人捉摸不透,“我叫伊丽莎白,力之革命者,排名94。今天是奉高音部大人的命令来杀你的。你别怨我哦!”
拉比安露丝一惊,马上跃后,连那几个大包小包也扔在地上顾不得了。她脑中飞快地回想着昨晚天目和大家说过的事:
“高音部……就是昨天与天目在石矿山相遇的那三个神秘人物中的一个,那个沉默的十三四岁女孩吧?面前这个人就是奉她的命令来杀我……如果她和那伙人是同一组织,应该也……”
想到这里,她手上白光一闪,亮出直径一米的铁索回旋镖。
“你是圣歌三重奏的手下?”
“看来天目君已经跟你们说了,我就不多费唇舌。”伊丽莎白突然一脸忧郁,“哎呀我本来想投进健硕的绿大桃大人怀里去的。可是伏特加大人分配我到静大人麾下那也没办法……”
“你也能召唤神灵?”
“没错。”伊丽莎白一挥右手,“出来吧!力与美的结晶——海格力斯!”
***
母亲还躲在被窝里。她的心在翻腾着。
……
在与拉比安露丝的父亲分开后,她与小女儿的生活十分艰难。小小的露丝不得不跑到街上捡垃圾,打零工。她自己也得到处去找缝缝补补的工作。看见小露丝负荷着与年龄完全不相称的生活重担,母亲心痛不已,可又毫无办法。
这时,一位绅士般的男士对她展开了追求。这位绅士十分富有,也不介意她结过婚。可是,母亲心里始终忘不了前夫。尽管生活每况愈下,她始终不答应,无论绅士的脸有多么的无奈。
一辆汽车疾驰而过,空气中灰尘在回旋飞舞。露丝倒在血泊之中,在寂静的夜路上一动不动地躺着。
在医院的病床边,母亲含泪守候着。露丝静静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脸色竟比那床单还白上几分。
“……不行……你不可以年纪小小就没了双腿……”母亲的嘴唇在抖动,“……你还有许多日子要过啊……”
门开了,一位打扮得像绅士般的男人走近来,关切地问:“露丝怎样了?芷君?”
“伟安……我求您……救救露丝……”芷君,露丝的母亲,抽泣着哀求,衣袖已经湿透,“……露丝双腿断了……要十万多的手术费才有救……但……”
“嫁给我吧!”伟岸突然单膝跪下,“我一定好好对待你和露丝。你嫁给我的话,露丝的手术费我全负责!”
芷君看看床上昏睡着的露丝,咬着牙,点了点头。
尽管不是自愿的,但嫁给伟安后,芷君尝试着忘掉前夫,并去爱上伟安。她明白,今生怕是再也见不到前夫了。现在当了别人的妻子,心里就不应想着别的男人。三年过去了,正当她以为自己就要做到时……
“为什么!”
昔日毕恭毕敬的保安们用尽全力把芷君和他女儿往大门外推。芷君只能挣扎着一次次扑上前,想回到里面,回到这三年来她已经认定是“家”的地方。她痛苦地大叫着,泪水沾湿了衣襟:
“为什么!为什么要赶我们走!”
“因为我已经玩腻了。”站在大门后的伟安转身迈步。
“……玩腻了……”
犹如晴天霹雳,芷君呆住。保安趁机推了她出去。“当——”铁栅锁上了,往日熟悉的大门今天格外陌生。
“哪里去了!”芷君扑到铁栅上哭着摇动铁枝,但铁栅纹丝不动,“那个给露丝治病的伟安哪里去了!”
伟安停下脚步,他回过头来,嘴角轻蔑地一笑。
“不撞倒你女儿,你会因为治疗费嫁给我吗?”
阴阴的天下起了小雨。芷君跪坐在铁栅前,满脸的水不知是雨还是泪。露丝依偎在她身旁。
“我累了。”
母亲仰起头,望着这阴晦的天,她的表情很平静,好像已经把一生该哭的全都哭尽。
“这辈子为了男人,我已经受得够多的了。我……已经没有力气……已经再没有力气去爱了……”
两股眼泪涌出来,顺着脸颊潺潺流下。她的表情依然平静,就像波澜不惊的古井水。
“……露丝,别去爱。爱,会耗尽女人的一切。你知道吗,我已经失去了一切,只剩下你,露丝。”
母亲低下头,搂住露丝,紧紧搂着,仿佛怕谁会突然出现,把女儿从她怀里抢去。
“我不会让男人伤害你的。谁想骗我女儿,我做鬼也不放过他……”
“不要什么男人。”
露丝在母亲怀中,眨着眼睛。
“我要和母亲永远在一起,让你快乐。”
“乖女儿……”母亲抚着露丝的背,闭上了眼睛。
“咕——”肚子的叫声把母亲拉回到了现实里。
“啊,刚才赌气钻进被窝里,看上去很帅,但肚子却只吃了半饱……”
她起了床,摸到厨房里,打开冰柜。一盒蛋塔首先出现在她眼前。
“蛋塔……”
母亲想起了露丝十岁时,有一天她兴冲冲地拎着一盒蛋塔回来。
“母亲!有蛋塔吃啦!”
“怎么来的?”正在缝衣服的母亲惊诧地停住手中的活。
“是楼下蛋塔店的老板给我的。他说不小心让几盒蛋塔掉到地上摔坏了,买不出去也吃不完。我问他要了一盒。”露丝把盒子放到桌上,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只几乎断开的蛋塔,“母亲,来!”
母亲小心翼翼地接过。露丝自己也从盒子里拈出一块碎蛋塔。两人慢慢地品味起来。
“真好吃啊。”母亲笑着,“想当年和你父亲谈恋爱时我们也常一起去买蛋塔吃呢。也十多年前的事啦……”
“我长大以后赚到更多的钱,一定要让你吃上完整的!”露丝兴奋地大叫。
“真是个乖女儿。”母亲心里涌起一股幸福的感觉。
“……还有,”露丝突然低下头来,“帮我改个别的名字吧。就叫露丝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改这么难听的名字……”
“我要你记着,小心男人。一旦和男人缠上你的下半辈子就完了。”母亲的脸阴沉下来,“而且,‘我的老公不是人-女儿你千万不要被小白脸骗财骗色-谁想骗我女儿我做鬼也不放过他’,这个名字挺有意义的啊。”
“……5……555……”
“露丝你为什么哭?说给母亲听听是谁欺负你了?……”
……
看到这盒完整的蛋塔,母亲心里一阵感动。
“……我的孩子……长大了啊……”
“轰——”
远方传来爆炸声。母亲一惊,猛地抬起头,但目光随即暗淡下去。
“外面的一切,我已不想再去看了。”
她想着,站起来准备回房间里去。当她眼睛掠过拉比安露丝打开的窗户时,却凝注了。
窗外大约离这里一公里远的地方,形成了一片直径两百多米的圆形废墟。废墟上空似乎有两只乌鸦在盘旋……不,母亲马上扒在窗前仔细看,天,是拉比安露丝的黑铁回旋镖!
母亲再也按耐不住。她冲出房门,跑下阶梯,急急脚赶向废墟。虽然这里离那里有一公里远,但闻风而逃的百姓还是像潮水那么多。
“什么事?发生什么事?”有些不知情的人拦下逃跑的人问道。
“有新人类在战斗,肯定又是革命者!是两个女的,一个使用铁索拴着的很大的回旋镖,一个召唤了很有力气的怪模怪样的男人!快跑!那边的屋已经倒下一片了,战场正向这边转移!”
“快叫上老人和孩子!全部人紧急疏散!”听到消息的附近居民马上向自己家的方向奔回去。
“该死!又是革命……”
“请问,”母亲拦住刚才说话的逃难者,“那两个革命者谁占上风?”
虽然露丝母亲身上穿着睡衣,但逃难者以为她也是像自己一样仓皇出逃,也没有在意:“虽然看起来那个用铁索回旋镖的女的把回旋镖舞动得风声虎虎挺吓人,但却被对方召唤出来的男人压着来打……”
母亲没等那逃难者说完,就向人流涌来的方向挤去。她的心在剧烈地跳动,仿佛随时都会炸破胸膛蹦出来!
“……露丝……露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