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当世界只剩你和我
“哇！”当天目一睁开眼睛，马上一个“龙门”跳了出去！一瞬间他原来站的位置闪电般划过那有着华丽装饰的回旋镖！如果反应推迟半秒，天目马上会变成两截！
“怎么回事？”在空中落下来时他看清楚了地上的形势：四周是密密麻麻的铁链森林，每一条都好像是从极远处伸向极远处似的看不到两头。中间是一块方圆百丈左右的空地，地面被血水浸泡着，腥臭无比。地上横七竖八堆放着无数尸块，内脏流得满地都是。大堆的尸块前面是两个人，一个被十数条铁链绞住身体，神情呆滞，目光涣散，正是拉比安露丝！她旁边站立着的是另外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少女，穿着黑色背心黑色皮裤，配合修长的身材和妖媚的眼神，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恶魔般的诱惑！她看向了天空，对天目的反应似乎感到了一丝愕然。
“那就是拉比安露丝的心魔了吗？！”天目瞬间反应过来。
“那只是我创造的一个天目的幻象而已，怎么可能会自己动？”黑化的拉比安露丝（以下简称黑露丝）想着，却毫不迟疑地控制着三条铁链回旋镖冲向正在下落的天目！“灵感！“天目身体以极速摆动变成一团模糊，躲过了铁链回旋镖的追击！
“不是受我控制的幻影，那么……是外来的入侵者了？”黑露丝疯狂地大笑起来，“露丝！你看看！你的男人为了你进到你的内心世界来救你了！你好好看着我怎样把他粉碎！然后，绝了你最后一丝眷恋！”
“……天目……”
拉比安露丝被大捆的铁链绞住身体，动弹不得。她迟缓地抬起头，用空洞的双眼看了看早已经被她漠视的外界。就在刚才，黑露丝把她父母杀掉的时候，她已经崩溃了。她的眼睛看不到外面，耳朵也听不见外面——不，是她打从心里不愿意再看和听了，因为在她崩溃的前一刻，黑露丝即将将其大卸八块的人，只剩下他，天目。
“拉比安露丝！！！！”一落地，天目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扯着嗓子大吼一声！这震耳欲聋的吼声让这个世界都抖了三抖！
“……天目……真的是……天目……”
拉比安露丝那一片漆黑的视野，逐渐变亮，慢慢地能看到那男人的身影了。她在吃惊之余，却突然歇斯底里起来！
“出去！你出去啊！不要看我！不要盯着现在这样的我看！！！不要窥视我的内心！！！”
她哭了起来，仿佛受到了什么严重的伤害一样。
“？”天目原本还想跑过去，现在却不知所措。
“哎呀呀，你还逞什么强啊。”黑露丝娇笑起来。她面向天目，“我们的小露丝很害羞的，有些话她说不出口，就让我来代替她说。”
“不要……”拉比安露丝刚开口，黑露丝就捂住了她的嘴巴，任她如何挣扎也说不出一个字来，而黑露丝自己却口若悬河地说着：“我们的小露丝一直都是个好强的人，在别人面前总是表现着自己坚强的一面。因为啊，她不想别人担心她啊……不，是讨厌被人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被人当施舍的对象对待吧。因为，她答应了她母亲，一辈子都不依靠男人！没有男人，就只能靠自己咯。嗯，为什么她母亲会有这么奇怪的要求？那是因为……”
黑露丝用调侃的语气述说着拉比安露丝的过去。被捂着嘴的露丝开始时还呜呜地挣扎，但随着被说出的隐私越来越多，她的挣扎越来越无力，最后，她已经只剩下默默流泪的分了。
“……总之呢，就是害怕伤害对男人有心理阴影的母亲，我们的小露丝决定一辈子都靠自己，然而遇到天目你这个大蠢蛋后对母亲的感情和对你的感情发生了冲突。为了母亲，她放弃了对你的感情，还对同伴说些连自己都不信的谎言欺骗自己，使得自己受的伤害越来越深。她觉得无法面对你，也无法面对母亲……哈哈哈，真是傻妞是不是？”黑露丝大笑过后，突然狞笑，“所以啊，我的主意是，把这些让自己痛苦的根源都从这个世界消灭掉！这样就不会再痛苦！”
她放开了捂着拉比安露丝的手。天目静静地站在原地。
“……你已经知道了一切……”拉比安露丝流着泪，慢慢地说道，“……在你眼中，我算是什么……就像一个没有穿任何衣服的人！连最不想让人看到的地方都无法保留！……走吧……我无法面对你……不要看着我被心魔杀死，我不想被你看到……就当……就当是……为我保留最后的一点尊严吧……”
她抽泣着垂下头。
“对不起哦，说得太多了，没有全部记住。”天目搔搔头。
“什么？！！！！”黑露丝和拉比安露丝都愣住了。
“能再说一遍吗？”天目笑笑。
“笑你个头！怎么会再说一遍！”黑露丝忍不住咆哮！
不知道天目的话是真是假，但拉比安露丝的心里微妙地好过了一点。这就是少女的心理吧？
“这样我就只记得两件事了。”天目努力敲着头，像要把刚才听到的话从脑袋里敲出来似的，“一就是，拉比的童年很悲惨；二就是，拉比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私隐，对吧？”
“……呃，从某个意义上来说，是这样……”黑露丝皱着眉头喃喃，“……不过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不，是少了好多东西……但总的说来又没有遗漏……”
“你的童年我无法改变。”天目突然不笑了，“但是，第二点我可以帮你改变！”
“什么？你能帮她？不可能的啦！哈哈哈……”黑露丝大笑起来，“你能帮她什么呢？”
“很简单，把这些事全告诉伙伴们！”天目认真地回答，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啊啊啊啊——”拉比安露丝快要抓狂，“不要！你这个蠢才！！！”
“被你一个人知道了这些事，已经让她这么无地自容，感觉像在你面前脱光衣服一样难受。”黑露丝冷笑，“你这样做，不等于叫她在众人面前跳脱衣舞吗？她会马上疯掉吧？这就是你所谓的方法了？”
“告诉了大伙，你就没有私隐了吧。”天目面不改色，“那你还害怕泄露什么私隐？”
“不！不能这样！这些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一个知道已经太多了！！！”拉比安露丝哭着大喊。
“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天目上前一步，目光炯炯。
“因为……我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
“……我不要别人用同情的眼光看我……”
“为什么别人就不能用同情的眼光看你？你还希望他们蔑视你？”
“啊……”拉比安露丝语塞。
“其他人的目光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天目一字一句地说道，掷地有声！
“其他人同不同情你，和你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你的故事，从一开始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什么同情，什么尊严……这些就真的那么重要吗？即使这些东西有或者没有，你还是你自己，不是吗！！！”
拉比安露丝呆住。
“是的，你就是你自己……”天目举起拳头，“……所以，你只要做回你自己就行了！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谁也不能把属于其他人的想法强加于你！不需要说言不由衷的话，也不需要为说过这样的话愧疚！只要到最后，你还能面对你自己就行了！”
“……我……面对自己……”拉比安露丝低下头。
“……为什么我不敢说……”
“……为什么我要说谎骗自己……”
“……我其实就像许多怀春少女一样渴望爱情……”
“……我其实对天目很执着……”
“……我其实很想对母亲说出我现在的想法……”
“……我其实想卸下那坚强的面具，找个人依靠一下……”
“……我其实想对天目说声‘对不起’……”
“……我其实……”
眼看拉比安露丝的双眼渐渐恢复神采，黑露丝有点慌乱了：“哎呀呀，这样可不行啊……天目，你真是个善于唤起奇迹的男人啊……但我这里没有奇迹！！！”
黑露丝脚下突然出现一个以五芒星为基础的线条繁杂的魔法阵！魔法阵光芒大盛的同时，五个系着铁链的回旋镖从魔法阵里冲出，龙一般冲向天目！那旋转的镖刃疯狂地呼啸着，仿佛能把一切阻挡撕裂！
“疾走！”天目极速后退，避开攻击！但黑露丝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继续控制着回旋镖旋斩向天目！“灵感！龙门！灵感！疾走！龙门！……”天目一直躲避着，却没有发过一拳！
“攻击我啊！为什么不敢攻击？哈哈哈……”黑露丝攻击得更卖力了！铁链舞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在经过的位置上留下一个个的残影！
“攻击啊！天目！！！”不多时天目全身上下都留下了被铁链擦伤的痕迹，衣服也破了几处，看起来狼狈不堪，拉比安露丝也看不下去了，大叫着，“把我的心魔打倒吧！！！”
“你还不明白吗！！！”空中天目堪堪避开掠过咽喉的回旋镖镖刃，向她大吼，“你的心魔只能由你自己打倒！！！”
“但是……”拉比安露丝黯然地望了望自己，自己被铁链绞住，一动就痛得哆嗦，“……我已经输了……”
“谁说你输了！！！”天目落地，一个“灵感”闪开迎面打向自己的铁链，“和自己战斗，只要自己没认输，就没有输!”
“对啊，快滚出来救救你的情郎吧！哈哈哈……”黑露丝大笑着继续操纵铁链攻击！
“不需要管我！我不会有事的！”天目紧接着大喊，“你需要做的只是打败自己的心魔！我什么都不会做，直到你战胜心魔！”
“什么都不做你能改变什么啊！哈哈哈……还不如痛痛快快和我战一场呢！”黑露丝边攻击边大笑，“对哦，你以前和我的本体打过一场吧？我现在就代替她报仇雪恨！”
黑露丝脚下的魔法阵突然变大，伸展到了天目脚下。“咚！”天目正在后退，却仿佛撞在什么东西上似的反弹回来趴在地上。“哇啊！痛痛痛……”天目摸着肿胀的后脑勺摸了摸虚空，发现在魔法阵边沿有一层垂直的，看不见的墙壁，将魔法阵的内外隔绝了开来！
“这是看不见的结界，你已经无法逃出这个魔法阵的范围，也就意味着无法逃出我的攻击范围！”黑露丝冷笑，与此同时四周的空间突然展开数个和黑露丝脚下一模一样的魔法阵，探出十多条铁链回旋镖！天目一眨眼就被困在用铁链交织成的牢笼当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灵感！！！”天目把身体的摆动发挥到极限，全身变成一片模糊，以极速躲开连绵不断的攻击！但是攻击实在太密集了，一会儿铁链上就已经染了血！
“攻击啊！天目！再不攻击你就……”拉比安露丝还想说什么，天目的大吼传了过来：“还不明白吗！！！冷静下来！你不冷静下来，我是不会攻击的！！！”
“冷静……下来？”拉比安露丝愣了愣。
“攻击啊！”黑露丝猖狂地笑着，“再不攻击，就再看不到你的露丝了！”
“……不……一向见敌就打的天目现在却不攻击，一定有理由……”
看着眼前的两人战斗同时竟然不停地打口水仗，拉比安露丝反而冷静下来，开始收敛心神沉思.
“……天目不攻击，心魔不单不奇怪，而且不停出言挑衅，很明显心魔也知道那理由。那理由大概就是，一旦天目攻击，就会发生什么变化，而且变化是对心魔有利的……心魔也曾煽动我去救天目，按理说我如果和天目联手心魔应该会处于下风才对。既然心魔不单不害怕还鼓励我这样做，就是说……如果天目出手，或者我救天目，就会产生什么变化令我们不利……但是是什么变化？……天目既然知道，一定会说出来……但是他却没有说，就是说，只要说出来也会使这变化发生……说，和不说，有什么差别？……不，有差别！说了之后，我就由不知道变为知道……就是说，我知道了这变化，也会使变化发生……那么，这应该就是和心魔有关的变化！怪不得天目对我说‘你需要做的只是打败自己的心魔！’他是叫我什么都不要想！”
“……也许……的确是我想得太多了……天目一直向前冲……从不考虑其他……所以打败了那么多强敌……我却思前想后，畏首畏尾，反而逐渐停顿了……就让我头脑空白一回吧！”
“哈哈哈……你说什么都没有用！我能在空间任一处生成铁链，你不可能逃得出我的攻击！而且我有着透明结界作为防护，任何攻击我都不会放在眼里内！加上露丝现在半死不活，根本不可能动……”那边黑露丝还在继续毫不留情地攻击天目，还没说完，胸前却冒出了一截血淋淋的刀刃！是回旋镖！从黑露丝背后插进她身体！
“不……可能……”黑露丝一脸惊讶，缓缓转过身，倒下。她最后看到的景象，是拉比安露丝手心流出来的铁链正在缓缓起伏。
“虽然我知道你周围有一个看不见的结界……但是，既然你的回旋镖能伸出这屏障……同样的，也应该允许回旋镖伸进来吧？”
接着，黑露丝化成一道蓝光，飞到拉比安露丝身上。她脚下展开了一个阵式繁复的魔法阵，那些绞住她的铁链被无形的结界撑开。拉比安露丝摇晃了几下才站稳，然后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手心。
“好温暖的感觉……这就是……我的力量……”
“终于战胜心魔了……”天目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拉比安露丝赶忙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扶住他。两人也顾不得地上是腥臭的血水，互相背靠着，浑身脱力地坐下。
“……原来是这样。你害怕‘救我’这个念头会成为新的心魔，也害怕我‘救你’的念头成为新的心魔，所以没有攻击，也没有说出来以免造成对我的心理暗示……”拉比安露丝听了天目为什么不攻击也不说明情况的解释，舒了口气，“真不明白你那什么头脑，一时聪明一时笨……不过，谢谢你……”
“不用谢啊。”天目仿佛很累似的，慢慢合上了眼，“是师父叮嘱的……”
“怪不得……我就想你怎么会突然那么聪明……还有，嗯……”拉比安露丝低下头，“……对不起……在小天使城对尤利西斯说的……我把你当成工具的那些话……”
“……没关系啊……心魔都说了，那些话连你自己都不信……你心里不是那样想就行拉……”天目的头慢慢垂下。
不知从哪里吹起一丝微风，铁链晃动的声音就像风铃般悦耳，衬托出这个世界的安静。没错，这个世界，现在的确只有他们两人。想到这里，拉比安露丝的脸不禁微微发烫。
“我说天目啊……”
“……什么啊……”天目因为拉比心魔已度，精神放松，快要中断和她意识的联系，现在自己的意识开始慢慢模糊。
“……跟你说件事哦，虽然我决定不再刻意隐瞒过去的事，但是，这件事你要帮我保密哦……”拉比安露丝也开始意识模糊，但她勉力支撑着，想要在这个世界逗留久一些——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
“……嗯……”
“……虽然刚才心魔已经说过，但现在是我自愿说的哦……我……你……”
“……什么啊……我听不清啊……呼……呼……”
“啧，这种话难道还要我再说一次吗！”
“……”
“……睡着了吗……”
“……”
“……真是……”
“……”
“……笨蛋……啊……”
“……”
“……”
……
